拾階而上,萬眾矚目。


    高台之上,另有陣法,可將溫度穩定在夏初時分,並且隔絕四周銷魂蝕骨的冬風,這樣縱然是體魄虛寒的人坐在這,也不至於會感到手腳冰涼,這卻是專門為貴妃娘娘著想,畢竟討好這位貴妃娘娘,比起直接討好天子,自然更為有用,這便是為人處世的至理了。


    今日雖是萬民齊聚,但天子李玄卻並未穿上華美精致的禮服,而是一身更為貼合此地主旨的勁裝,將他襯托得愈加英武不凡,轉身落座之後,底下百姓們的歡唿聲卻依然沒有減弱,李玄微微頷首,顯然是極為滿意。


    國舅爺楊釗蒲與那位武學造詣十分不凡的年老內官一左一右地站在龍椅兩旁,楊釗蒲突然偏過頭,低聲說道:“陛下,該讓他們進場了了。”


    李玄聞言,點了點頭,毫不在意地道:“國舅既然安排好了,那聽國舅的便是。”


    說著,又轉頭靠近身旁美人,在其耳邊低語道:“有國舅幫著操持,真是給朕省了不少心呢。”


    貴妃娘娘隻是溫潤一笑,將頭輕輕地靠在李玄肩膀上,並不說話,李玄亦不以為意,隻是朝著前方一招手,朗聲下令道:“讓他們進來吧!”


    天子旨意,層層傳達,未過太久,觀武場的大門口處,便突然走出了一人。


    此人身著蜀錦綠袍,兩撇白眉最為顯眼,雖然瞧不清麵容,但僅僅隻是站在那,便有一股如威如獄的霸道氣息衝天而起,觀武場上方飄落的點點雪花瞬間為之一掃而空。


    此人的修為,堪稱驚世駭俗,由於體內的氣血之力太過渾厚,讓他化身一座熊熊燃燒的火爐,故而片雪不可加身,他所在之地,就連那無形微風也被驟然停住,整個觀武場的氣象都為之一變。


    眼前這位,即是長安鎮武司第五任武督,白驚闕,亦被譽為中原四大宗師之一,威名赫赫,隻不過,這位真實修為早已超越了九品十八境的武道大宗師,此刻神色間竟有幾分憔悴之意,這對於一位已以身合神相,完全掌握自身,超脫世間,連歲月亦不可消磨其身的巔峰強者而言,實乃不可思議之事。


    而在其身後,以三人為一列,正站有整整四列武人,從左到右,依次為白衣劍仙裴旻所領銜,手持長矛圓盾,戰意昂揚的黛芙妮娜與老人秦羽所組成的第一隊,裴家三位三品武人所組成的第二隊,林家三名三品武人組成的第三隊,以及在那本朝廷官方刊印的手冊上得了“火鳳”之名的李輕塵,最近剛剛嶄露頭角的沈劍心,以及“藉藉無名”的三三姑娘所組成的第四隊。


    這十三人一經出現,剛剛才稍稍降下去一些聲音的民眾們便立馬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歡唿聲,口中更是道個不停。


    “咦,老兄,容我多嘴一問,走在最前麵的那位是誰呀,看著好生厲害的樣子。”


    “真是孤陋寡聞!我來告訴你吧,你記住了,那位,可是咱們長安鎮武司的武督大人!中原四大武道宗師之一的白驚闕白大人!”


    “竟是武督大人親至,今兒這票錢,真值了!”


    “快看,快看呀,那位就是裴大劍仙吧,果真是玉樹臨風,英俊非凡,難怪大姐時常在家念叨,這輩子非他不嫁呢!”


    “哎呀,裴大人在看我呢,裴大人,裴大人!”


    “美得你,裴大人明明就是在看我!”


    “你這醜婆娘,滾一邊兒去,莫髒了裴大人的眼。”


    “你說什麽?”


    “哎,那金發小妞兒是誰呀,瞧著也太美了些,若能一親芳澤,折壽十年我也願意呀!”


    “我呸,連黛芙妮娜大人都不知道,虧你還自詡老長安,想折壽?排隊去!”


    “咦,你們看,那邊那小子在幹嘛?不是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吧,濫竽充數而已,他自己不知道?”


    “的確,長安鎮武司四個隊,就屬他們最弱,還敢在那沾沾自喜呢?真是丟人現眼!”


    “呸!”


    場地中央,沐浴在上萬百姓注目禮之下的沈劍心忍不住小聲傳音道:“李兄,有好些人都在罵你呢,你就不能收斂點麽?怎地一旬不見,你也像變了個人似的,該不會是你也被抓去了真武山,被摩訶心經改變了心智再丟出來的吧?”


    李輕塵一邊興高采烈地朝著兩邊百姓不停揮手示意,一邊頭也不迴地傳音道:“沈兄,你這就不懂了,名聲這玩意兒,有時候是有奇效的,之後咱們要做的事,用得上,不然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快,你也把手舉起來。”


    兩邊百姓的噓聲,李輕塵置若罔聞,隻是笑眯眯地點著頭,不停地揮手致意,那模樣完全不似一個即將參與演武的武人,倒像是那些以跳舞唱樂為生的樂師舞者,頓時看得不少人差點直接破口大罵起來。


    怎麽有這麽不要臉的玩意兒。


    別說其他人了,就連如今可算是半個戰友的裴家與林家兩支隊伍的人看了他,都是暗自皺眉,在心中腹誹不已,尤其這次來的還有那位被李輕塵一拳打退,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了大臉的裴定波,更是看到他心裏就不是滋味,索性扭過臉,眼不見,心不煩。


    身後四支隊伍一共十二人很快就已經止步,而長安鎮武司武督白驚闕亦沒有走上太遠,便直接騰空而起,隻是幾步跨出,便已經站到了位於當今天子李玄高台之下的一層處。


    如此玄奇的一幕,自然又是引起了一陣山唿海嘯般的歡唿聲,百姓們極盡溢美之詞,大肆向這位曾手刃真武殿兩位星君的長安鎮武司武督大人表達著自己的敬意。


    一抱拳,白驚闕的態度雖然遠談不上恭敬,卻也稱不得無禮便是,應當說,用“冷淡”二字來形容,倒是較為貼切。


    “長安鎮武司武督白驚闕,參見陛下!”


    像他這樣已經走到了山巔處的武人,無論是世間王權,還是榮華富貴,對於他來說,什麽都不是,他守護的,乃是自己心中的道,是腳下的大洛王朝所有人,而不單單隻是某一個人,哪怕那個人是天子,也不值得他用心去尊敬。


    換做前幾任文治武功皆是不凡的帝王來,那還差不多,何況白依依的事已弄得他心力交瘁,這次露麵都已經算是夠給朝廷麵子了,還想讓他擺出一副好臉來,那真是癡心妄想了。


    天子李玄見狀,麵不改色,反倒是露出一絲笑意,道:“愛卿辛苦,快快落座吧。”


    白驚闕再次一抱拳後,便轉過身,堂而皇之地坐在了這一層擺放的十九個座位中正中央的那一個,對於此事,無人敢有異議。


    武人一向以實力為尊,更何況此地還屬長安境內,於情於理,他都可以坐在這最裏,除非是洛陽的那位武神大人親至,不然白驚闕不可能讓座,就算他想讓,其他人都不可能接受。


    武人,隻尊敬值得尊敬的強者。


    而在觀武場底下,李輕塵等人亦在玄甲軍的指引下,快步趕往了自己該坐的地方,因為此刻還遠未到交戰之時,暫時隻是先露個臉罷了,之後還有另外參與演武的十八座鎮武司的人,也需如此。


    下一刻,再度有人進場,而這一次,李輕塵,沈劍心,裴旻,黛芙妮娜與李三三一同轉頭望去,神色各異。


    卻見一頭黃發,麵如病鬼的武真一背著手,正閑庭信步地從外麵走進來,在感應到絲絲縷縷殺氣的同時,他也隨之望向了李輕塵等人所在之地。


    武真一盯著李輕塵,突然間咧嘴一笑,伸出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輕輕往外一抹,其威脅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輕塵老弟,又見麵了啊。


    李輕塵亦是霍然起身,臉上並無絲毫先前被武真一所輕易擊敗後該有的頹唐,反倒是鬥誌滿滿,戰意昂然。


    裴大人說得很對,武道爭鋒,其實對手就隻有自己罷了,你武真一不過是先爬了幾年山,可武道是沒有盡頭的,最終誰能登頂,尚未可知,你我這次再戰一場,哪怕這次我能再多堅持一刻,都足以證明我進步比你更快,那擊敗你,也就隻是時間問題而已,我需要怕個什麽?


    二人目光,針鋒相對,飽含戰意與殺氣的神意隔空對撞,竟出現了一縷燦爛的火花,倒讓四周百姓有些摸不著頭腦,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實在是不知發生了什麽。


    前方老者心生感應,立馬迴過頭,沉聲嗬斥道:“真一,不可無禮!”


    武真一卻是連看也不看這位名義上的叔伯一眼,隻是嗤笑一聲,仿佛在嘲笑對方的不自量力。


    “你知道我為什麽隻聽老爺子的話麽?你不會真以為是靠那子虛烏有的親情或是血脈吧?我告訴你,是實力啊!”


    老者聞言,眼神冰冷,可深處卻又藏著一絲不為人知的無奈之色。


    武家不幸,竟出了一位這樣的妖孽,明明武道天賦奇絕,可與武神大人比肩,卻有著如此非人的心性,如今還有老爺子能管著他,可以後呢,隻怕將來必為世間的一大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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