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著那一身陰氣濃鬱的鬼郎中一隻手強行拽著那可憐兮兮的漢子走出了人群,周圍其他人隻覺背脊發寒,差點連站也站不穩,心中又是慶幸自己沒成為他手上抓著的那個倒黴蛋,又是暗自咒罵這老王八怎麽對自己人都可以做到這麽狠。


    正在這時,遠處的李輕塵突然一伸手,朗聲道:“前輩且慢!”


    鬼郎中一下抬起頭來,麵無表情地問道:“你有什麽意見麽?”


    李輕塵點了點頭,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道:“當然有意見了,看前輩您這意思,是打算用他的手來為我續上殘肢麽,可容晚輩鬥膽問您一句,憑什麽?”


    鬼郎中伸出一手,微微撚須,那一張看著跟死鬼也沒什麽兩樣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見對方不說話,李輕塵便又指著自己,一臉傲然地道:“晚輩就算再不濟,那也是差點奪了武魁的人物,他算個什麽東西,他的手,也配續在我身上麽?”


    鬼郎中一手抓著那已經被他給提前弄暈過去的可憐漢子,嘴上嗤笑一聲,道:“嗬,老夫要為誰續上殘肢,難道還需要得到他本人的同意麽?臭小子,我勸你還是乖乖躺下為好,省得等下吃更多的苦頭!”


    待鬼郎中一番話說罷,正準備施展手段的時候,一旁的藥王爺孫思邈卻驟然間朗聲道:“宗師弟,這你就錯了,你先前既然口口聲聲說要以醫術與我分個高低,可平心而論,這為人續上斷肢之事,真的很難麽?你我怎麽也算是這醫界翹楚,若真是這麽簡單就能分個勝負,那一這場就算你贏了吧,就當是我這做師兄的讓你一局好了。”


    鬼郎中可以抓住孫思邈心善的弱點提前布局針對對方,可藥王爺是何等人物,他這一生走南闖北,一雙慧眼洞察人心,亦是早已抓住了自己這位師弟的唯一弱點,那便是驕傲!


    他一向自認為在醫術上並不弱於自己,甚至要比自己更強,而他此行既是為了證明自己,也是為了證明當初他的父親,自己的師父錯了,似這種驕傲到了骨子裏的人,這種唾手可得的勝利對他而言反倒是一種侮辱,在自己一番言語刺激下,他是絕不會接受的!


    什麽叫讓?


    難道他宗胤還需要你孫思邈讓麽?


    果不其然,一聽這話,鬼郎中立馬就鬆開了拽著那漢子的手,緊接著臉色陰沉地反問道:“那你待如何?”


    孫思邈見他上當,一手撫須,同時侃侃而談道:“斷臂重續,自當要保證恢複如初,他人的肢體終歸是他人的,又怎能比得上自己先天所生呢?就算是再契合,也遠遠達不到完美的程度,你我既然要比試此道,那最起碼也該盡量接近完美的程度吧,你說對麽,宗師弟?”


    鬼郎中聞言,眉頭微蹙,在略微沉默了數息之後,還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然後道:“的確是這個道理,我既要贏得你心服口服,就不該將這場鬥法想簡單了,不然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而言,那都是一種侮辱。”


    說著,他一隻手抓著自己那滿頭銀發,不住撓頭,口中更是喃喃自語個不停。


    “成年之後,筋骨便已定型,他人的手臂,的確不能做到完美契合,需要,我需要一個初生嬰兒的手臂,對,對,對,然後再靠你自己日夜以氣血真氣灌注其中,不消三年,便能完全長成你自己的手,就算不能媲美原來,最起碼也有原樣九成九的威力,嬰兒,嬰兒,去哪兒找嬰兒呢。。。。。。”


    說著說著,他猛地抬起頭來,一下望向了剛被孫思邈冒險剖腹取出,此刻正被那一身狼藉的婦人給小心抱在懷中的小嬰兒,嘴角頓時露出了一絲邪笑來,那婦人一見,心中一驚,慌忙躲在了孫思邈的身後,連看也不敢多看這老鬼一眼。


    孫思邈見狀,再度以高聲質問對方道:“方才你也說了,這個法子最起碼也要三年的時間,才能讓它長迴原來的樣子,可你問問在場的,誰能等你三年,還是說,你我之爭,要三年之後再決勝負?”


    鬼郎中本已打定主意要從那嬰兒的手上截取一臂,可聞聽此言,頓時又低下了頭,重新陷入了沉思之中,正就在這時,李輕塵忽然福至心靈一般,脫口而出道:“不瞞前輩,我覺醒的天賜武命,名為涅槃,這斷肢之傷於我而言,本算不得什麽,隻可惜我因逆練絕學,失去了原本的天賜武命,可若是前輩有法子能將我體內的天賜武命之力重新激發,我想我自己便能長出斷掉的手臂!”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一是驚訝於他口中所言的天賜武命,試想這涅槃之力,本為神獸鳳凰的天生神通,是隻應存在於神話之中的霸道神通,他區區一個凡人,又怎配擁有這般厲害的天賜武命呢,其二,則是驚訝於他小小年紀,竟已將一部絕學給完全吃透,並能逆練成功,這又該是擁有多高的武道天賦才能做到?


    就看此人先前的戰鬥,便可推敲出他所修絕學最起碼也得是玄品頂尖,而這還是保守地說,應當說有很大概率乃是地品神功,不然他憑什麽能和人榜第二的真武殿少主打個平分秋色,又憑什麽能一拳打得兩位三品武人,一位四品武人倒退而迴呢,能將這等品秩的絕學逆練成功,在場之人都自認絕無這份本事。


    果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呀!


    不說別人,就連汴州鎮武司的眾人再看向李輕塵的眼神中也不由得多了幾分別樣的心思,畢竟似這樣的少年英才,若能招致麾下,未來或許就是一位二品武夫,乃至於一品大宗師呀,他們豈能放過?


    一旁的沈劍心也一下明白了過來,趕緊出言幫腔道:“是了,沈某可替李兄證明,先前在大洛武道會上,李兄的確曾受過斷臂之傷,但不過半天,便恢複如初,想來長出殘肢,也不是什麽難事。”


    鬼郎中聞言,頓時了然。


    “原來如此,隻要能將你體內原本的天賜武命之力激發,那這一局,便算是我贏了,畢竟其他人的手再好,卻也比不上自己原本的手,對吧。”


    李輕塵當即點頭道:“正是如此。”


    話音一落,這下子倒輪到鬼郎中覺得有些棘手了。


    他可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醫師,而是一位二品正心境的小宗師,似這等修為,在整個中原江湖都不會超過五十人,故而他遠比在場這些廢物們更清楚這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天賜武命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所謂大道三千,正是這種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匯聚在一起,方才衍化出了世間萬物,並主宰了一切事物的運行,讓整個宇宙都在規則之內運轉,不出紕漏。


    太陽東升西落,水寒而成冰,聚土以成山,這些都是“道”的具體體現,是不可違逆的規則,而擁有天賜武命的武人,便是掌握了其中某種規則的人,再說簡單一些,這天賜武命之力,其實就是天地大道的自然顯化,是天地法則在武人身上的具體體現,是上天給予人的部分權柄。


    嬰兒還在母胎之中的時候,得天道垂青,伴隨道種而生,可這先天之力往往太過微小,就好比一顆種子需要雨水的滋潤,陽光的普照一樣,它需要時間來成長,故而絕大多數人都是在許多年後才會突然覺醒,這也是為何都說覺醒天賜武命越早的武人,天賦就越強,未來的成就往往越高,究其原因,就是看誰先天能從老天那得到更多而已。


    這也是為什麽就連普通人偶爾也可擁有一些不可思議的能力,譬如預知,譬如千裏耳,千裏眼,佛家稱其為“報通”,其實都是一迴事,隻是因為普通人沒有如武人一樣常年累月地修行,無法給予這顆種子足夠的滋養,所以可能到死的那一天都無法覺醒自己的本領,隻能隨著道種一起重歸天地。


    偶爾也有人短暫地爆發了一下,驟然間擁有了一些神奇的力量,可時間一過,便再無消息,這便等於一座小泉眼好不容易才攢出了一點水,可因為堤壩打開,一下子就流幹淨了,下一次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累積起來。


    而武人的天賜武命之力之所以會消失,要麽就是如剛才所言一樣,累積的水一下流幹淨了,甚至透支了,眼下隻是處於一個重新積蓄的過程罷了,而第二種情況則比較麻煩,那便是這處泉眼因為某些原因,徹底壞掉了,或者幹脆消失了。


    若是第二種情況,那便需要有人能幫他重新打下一座泉眼,可哪怕舊址還在,想要做到這種事,也不是那麽簡單,畢竟這可是在向上天索取部分權柄,別說凡人了,就連仙人也不敢輕易為之,可以說,若非四大宗師那樣的人物,整個人間或許也就隻有眼前這二位能夠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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