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一位本就心存不滿的襄州鎮武司武侯,當即伸出手指向沈劍心,厲聲喝問道:“小子,你說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以為我襄州鎮武司故意誣陷他?”


    “在下自然不是這個意思,不過從在下如今所發現的情況來看。”沈劍心輕輕點頭,無比坦然地迴答道,“的確如此。”


    “你!”


    “混賬!”


    旁觀的林慕白見雙方似一言不合便要吵起來了,正想開口打個圓場,可轉念一想,卻又默默地退了迴去。


    一直便對李輕塵存有偏見的裴世雄,此刻卻在一旁喝道:“就算這裏的人不全是他殺的,可他襲殺襄州司武侯之事證據確鑿,無從抵賴,這難道不應當對其張榜抓捕嗎?你還想袒護他到什麽時候!”


    眼見就連長安鎮武司自己的人都在給己方幫腔了,那幫襄州鎮武司的人頓時就更加有了底氣,當即朝著裴世雄抱拳道:“多謝閣下仗義執言,這公道自在人心,卻不是誰都可以顛倒黑白的!”


    有人冷笑道:“嗬,你聽見了麽,臭小子,不知你現在又有什麽獨到的見解?”


    沈劍心緩緩道:“待在下查驗完鎮上的情況之後,再迴襄州鎮武司詢問此案所有涉及之人,若真一切屬實,的確應當對其張榜追捕。”


    “放肆!”


    一人還不等他說完,便已經氣得七竅生煙,當即破口大罵道:“小雜碎,你是把我襄州鎮武司當成什麽了?又拿我等當什麽了?以為我們都是你的犯人嗎!你算個什麽東西,老子進鎮武司的時候,你隻怕還在吃奶呢!”


    沈劍心臉色平靜,眉眼低垂,似乎毫不在意對方的辱罵,隻是慢慢地道:“既然這個案子從這裏就已經出現了紕漏,那自然該從頭到尾,再好生核查一遍,在下隻是按規矩辦事,還請諸位前輩諒解。”


    聽罷,這邊領頭一人隨即雙手抱胸,冷笑連連。


    “好啊,要查你就自己去查,我也懶得管你,至於你想審我襄州鎮武司的人,也行,讓你們武督大人親自過來跟我說便是!”


    話音剛落,旁邊便又有人不陰不陽地道:“這就有意思了,那真武殿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大鬧了一場,你們看著倒不怎麽在乎,如今反倒是跑來找起了我們襄州鎮武司的麻煩,怎麽,真覺得跟真武殿比,我們就是軟柿子,任由你們拿捏?”


    “聽好了!我們跟你們可不一樣,我們丟的臉,我們自己會找迴來,用不著其他人幫忙,你們抓不了的人,我們來抓,隻求你們別給我們添亂就行了,也不怕告訴你,早在七天前,我們就已經有高手循著這小子的蹤跡去追了,諸位長安鎮武司的同僚還是迴去靜候佳音吧!”


    “是了,這件事既然發生在我襄州鎮武司的轄境內,那麽按照規矩,就是我們的案子,我們怎麽辦案,是我們的事,用不著你們來指指點點,別以為你們是長安鎮武司的,就多了不得,有這空來給我們添堵,不如迴去好好想想怎麽把丟的臉找迴來!”


    領頭那人轉過身,朝著長安鎮武司這邊帶隊的黛芙妮娜很是隨意地一抱拳,懶洋洋地道:“諸位如果還想查就去查,我們襄州司公務繁忙,就不奉陪了,告辭!”


    沈劍心見他們竟然要走,一時之間眉頭緊皺,趕緊上前一步,向對方追問道:“諸位前輩稍等,不知可否告訴在下,那人具體往什麽方向去了?”


    對方原本正要就此轉身離去,這時不屑地斜了他一眼,陰陽怪氣地道:“你這小子可真有意思,一直幫那兇徒說話也就罷了,眼下還如此關心那人的行蹤,怎麽,你跟他母親是姘頭,現在是找自己幹兒子來了?”


    黛芙妮娜聽不下去如此侮辱,當即一下閃身攔在了沈劍心的麵前,朝著對麵大喝道:“夠了!”


    她倒持手中長矛,斜斜指地,皮笑肉不笑地道:“我長安鎮武司的人,也輪不到你們來說三道四,若有不服氣的,跟我切磋一下?”


    有人當即笑道:“你區區一介女流之輩,還真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們長安鎮武司是沒人了麽,怎麽會派你帶著這一幫毫無經驗的後生跑來?”


    黛芙妮娜一聽,正要發作的時候,沈劍心卻手持那柄好似燒火棍一般,表麵布滿了鏽跡,看著很不起眼的“長劍”攔在了黛芙妮娜身前,抿了抿嘴,沉聲道:“既然他襲殺鎮武司武侯一事屬實,那理當對其進行抓捕,不過他到底還是被我長安鎮武司放走,犯下此等大案,我等也有一份責任在身,故而還望諸位能夠給在下一個親手將其緝拿,將功補過的機會!”


    說罷,沈劍心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抱拳抬手,垂頭落肩,態度是恭敬至極,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眾人皆是一愕,誰也想不到,他竟會做出這等事來,一時之間,竟都愣住了。


    雖然皆對這少年極為不滿,可對方一直都在心平氣和地講道理,再加上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若再要為難他,反倒是顯得自己這邊以大欺小,沒有肚量了,襄州鎮武司這邊沉默了半晌後,領頭那人重重地歎了口氣,旋即道:“此人之後是往幽州方向去的,其他的,我們也不清楚,你若要查,就沿著這條線查去吧,不過我可提前告訴你,少年郎,若到了那邊之後,再幹擾我襄州鎮武司的人辦案,他們可就沒我們今天這麽好說話了。”


    沈劍心低下頭,再度抱拳,沉聲道:“多謝前輩指點,今日煩擾之處,還請各位前輩多多擔待。”


    襄州鎮武司的人不再理他,皆在領頭之人的帶領下,默默轉身離去,隻是在離開之前,卻有一人突然彈出一道真氣,打碎了一旁裝滿了熱水的木盆,水流了一地。


    裴世雄見狀,搖了搖頭,輕聲歎息道:“何苦來哉。”


    ------


    僥幸從老者楊蘇手下逃過一劫的李輕塵,終於悠悠轉醒,雙眼一睜的瞬間,正要下意識地翻身站起,冷不丁卻有一隻掌心溫暖,皮膚細膩的大手按住了他,他當即轉頭望去,卻發現是位眉眼溫柔,相貌清秀的年輕男子,滿頭黑發皆用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簪係住,身披一席白衣,氣質飄逸出塵,身上更是散發著一股濃鬱的藥香,隻是看上一眼,便讓人感覺心境平和,少了紛爭。


    他一開口,聲音不輕不重,不鹹不淡,既不會熱情到惹人反感,也沒有冷淡到讓人覺得疏離,無論是哪一個方麵,都是恰到好處,讓人生不出絲毫抗拒之心。


    “小哥,你傷得很重,暫時還是不要動的好。”


    李輕塵卻不管這個,反而是一把扣住了對方右手的脈門,然後冷聲喝問道:“告訴我,這是哪兒?”


    男子被他不由分說便伸手扣住了手腕脈門,卻並不惱怒,而是依然笑眯眯地解釋道:“此地乃是藥王穀,小哥可放心在此休養。”


    李輕塵聞言,微微一怔,旋即立馬放開了手,就剛才這麽短暫地接觸了一下,他也清楚對方並非武人,隻是體魄稍微強過普通人罷了,其方法更貼近道家的“養”,而非武人的“磨”,若這裏真是藥王穀的話,那自己的確無需這麽緊張。


    藥王穀,乃是整座中原江湖中都屬罕見的一處清靜之地,當然了,從根源上來說,這裏本也不算什麽江湖勢力,因為藥王穀中,從那位妙手迴春,救人無數的藥王爺,到其門下所有弟子,就沒有一個是正經的武人出身,不過藥王穀中的武人卻是不少。


    其原因正在於藥王穀願意接納一切病人,這位藥王爺在醫道上的豁達之處,可比擬上古聖人的那一句“有教無類”,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民百姓,皆一視同仁,而當一些有修為在身的武人們在受了重傷,亦或是中了什麽無解的劇毒之後來到這裏,在藥王穀的悉心照料下康複之後,或是想要報恩,或是厭倦了江湖爭鬥,愛上了這處世外桃源,便會請求留下來,主動成為藥王穀的護衛,守護此地,也無怪有人曾說,藥王穀是除鎮武司與真武殿之外,江湖上第三大的勢力了。


    在這裏是絕不容許武人爭鬥的,任何江湖事都隻能在外麵解決,故而就算那老人楊蘇鍥而不舍地追上來,隻怕也不敢冒這天下之大不韙對自己出手,畢竟一旦得罪了藥王穀,那便等同於得罪了天下半數武人,便是真武殿也不至於如此冒失,更別說這裏高手如雲,那老人真要動手,下場也不會太好。


    “抱歉。”


    李輕塵撇過頭,看了一眼對方被自己不小心捏紅的手腕,趕緊出言致歉。


    男人點點頭,反過來寬慰他道:“無妨的,很多人剛來的時候,其實都跟你一樣,武林中人嘛,有些防備心,是正常的,我先去給你拿藥,你在這裏稍候片刻。”


    李輕塵緩緩地放鬆了下來,剛準備躺迴去,先內視一番查看自己的傷勢再說,突然想起一事,問道:“那個,小哥,不知是誰將我送來這裏的,可否容我當麵感謝一番?”


    他心知若是沿著那條小溪,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漂到這裏來的,這必然是有人在自己昏迷之後,將自己給救上了岸送來這裏,就是不知是其他人,還是藥王穀外出的弟子了。


    所謂是不為良相,便為良醫,醫者大多都是心懷天下之人,而這些藥王穀的弟子們就更是如此了,他們平日裏並不隻是待在穀中坐館,而是時常都會結隊外出,一邊上山下水采集那些可入藥的寶貝,一邊替沿途遇到的百姓們坐診治病,這樣既可補充藥王穀每日的藥材消耗,同時也是一種對醫術與自身意誌的磨煉,尤其是春秋兩季,更是如此。


    若一旦聞聽何地爆發瘟疫,更是連那位德高望重的藥王爺都會親自率弟子前往,有如此大愛無疆的醫者之心,也無怪藥王穀最後會成為江湖中最超然的一股勢力,平日裏弟子們行走人間,各方勢力在知道其身份之後,都會盡量給予方便與幫助,態度之好,甚至比遇到了鎮武司查案的武侯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一個是由心而發的佩服,另外一個,卻是畏懼居多。


    男人聽到李輕塵的請求之後,當即點頭道:“當然可以,她就在外麵,等我給你送來了藥,再去請那位姑娘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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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停電了,晚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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