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雙方之間的較量從最開始的一錘定音慢慢演變成了互相比拚耐力之後,張藏象的優勢,便沒有想象中那麽大了。


    先前之所以要一再地在自己明顯處於劣勢的力量方麵與對方進行硬碰硬,就是為了刻意給張藏象製造出一個他李輕塵是個腦子拎不清的人的印象。


    當張藏象在擂台上需要刻意地去控製自身的力道,既不能表現得太弱,不然無法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卻又不能施展出太多的實力,不然他控製不住自己的力道,一旦事發突然,到時候或許連旁邊觀戰的長安司武侯也來不及阻攔,一旦打爛了對手的武道前程,實非他之本願。


    話說迴來,張藏象本就一直在將完美地控製自身的力量,將其變得收發自如來作為一種修行,哪怕是在需要分勝負的武道會擂台上,他也依舊在進行著修行,而李輕塵正是利用了這一點,讓他在先前耗費了大量的體力,卻沒有造成有用的效果。


    等到張藏象終於明悟了己方的想法,在驚怒之餘,開始施展出自己真正的本事後,李輕塵反倒是選擇了避其鋒芒,盡力以閃躲為主,或以巧勁撥開,絕不硬拚。


    先前的隻擋不躲,就是為了給對方留下一個自己絕不會閃躲的固有印象,可實際上,他李輕塵不但能躲,而且還躲得極好,有那麽一瞬間,演武場外觀戰的外行們甚至覺得他是提前做出了閃避的動作,之後張藏象才跟著出拳,簡直就像是互相在演練配合一般。


    早在李輕塵習武之初,就是在跟著一眾鎮武司中身經百戰的高手武人們修行,用猴子的一句話來說,那就是“要想學會打人,就得先練挨打,要想練好挨打,就得先學會怎麽去躲”。


    李輕塵不清楚所謂九品十八境之上的高手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境界,但無論是何人,體能都存在著一個極限,更淺顯一點說,那就是他們出招的次數是有限的。


    譬如說眼前的張藏象,他的力量雖然很大,但全力之下,他又能揮出幾拳呢,隻要李輕塵躲開一拳,對方便等於白費了一分力,所以要想贏下原本不是對手的他,就得靠拖。


    張藏象如何又不知道對方的想法,不過在擂台之上,為了勝負,的確可以不擇手段,這本就沒錯,所以他並未生氣,反而在繼續按照他認為最正確的辦法進行著戰鬥。


    依舊是步步緊逼,隻需要將對方徹底地卡入擂台的死角,那到時候憑借著自己的力量,依舊還是一拳的事情罷了,哪怕對方的恢複力再強,也該是有一個極限的,好比說一塊布如果被撕開了還可以再縫起來,但如果燒成了灰,誰又能將其恢複成布呢?


    他所想的沒有錯,李輕塵自幼便覺醒的天賜武命,的確也是有極限的。


    所謂天賜武命,據傳乃是受真武大帝垂青,被賜下一道武運在身,導致武人們從此擁有了種種不可思議之能力,有人可以念移物,或擊人魂魄,可怕之處,已可媲美上三品武人辛苦修行出來的神意之力,而有人則可口吐真火,摧金熔鐵,不在話下,亦有人可以看破對方體內的真氣運行軌跡,將對方後續的一切動作都了然於心,做到近乎“預知”的可怕效果。


    對於這些不可思議的能力,佛門一般稱其為“神通”或者“報通”,有前世種善因,今生結善果之寓意,也有說天仙化身或仙人托生下凡,有前世修行,故而天生便擁有凡人無法企及的能力,可對於武人們來說,這就是一種天道垂青,武運加身的表現,故而是否擁有天賜武命,也是衡量一個武人是否有前途的標準之一,但凡最終成就一品的武人,無一不是擁有天賜武命的絕頂天才。


    李輕塵的天賜武命暫不知其名,而其效果就李輕塵自己來看,也算不得什麽,無非也就是恢複能力比正常人強很多罷了,他甚至一度以為,許是小時候每日被韋陀強行拉著洗精伐髓,太過痛苦難熬,上天可憐他才賜下了這個能夠盡快恢複傷勢的能力,不過他到底還是聽了那看庫房老頭兒的話,一直到剛才為止,他都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展現過自己的能力。


    雖然剛才以拳對拳,導致他那兩條手臂的經脈骨骼全被張藏象打爛,武道之路幾乎斷了一半,可當那股仿佛先天便存在於身體之中的力量激發後,便好似生出有無數隻精巧的小手,將他手臂中碎裂的經脈重新黏合,同時將那些破爛成渣滓的骨骼一一拚接,嚴絲合縫,絕無空隙。


    隻不過,雖然看似他剛才一甩手,整條手臂便已經恢複了原狀,但其實內傷還在,骨骼破裂,經脈斷開,並非是那麽容易被修複的,這也是他為何一直在躲閃的原因之一,他還需要等待時機,修複好身體的傷勢之後,完成自己的最後一擊。


    張藏象並未認真修習過其他花裏胡哨的拳法與身法,因為他走的,就是一力降十會的路子,一拳打下去,敢擋就死,而一旦晉升上三品,神意凝聚,招招追魂,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技巧,所以他出拳,一直是直來直去,大開大合,這也導致李輕塵躲得並不費力。


    直拳探出,因為他的速度太快,力量太大,甚至激發有一股可怕的氣勁先至,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拳頭打了過來,李輕塵頭一偏,發絲飛揚的瞬間,兩隻手拍在了對方下一拳砸來的路徑上,身形宛如一條無骨的蛇一般,貼著對方的手臂想要繞開,卻被張藏象一發力,直接給震得往後倒去。


    往後倒的同時,李輕塵竟開口道:“張兄,我聽聞你也曾是名門之後,與我這個泥腿子出身的可不一樣,為何也會隱瞞姓名來參賽呢?”


    張藏象把一切都聽在耳朵裏,表麵上默不作聲,但手下的攻勢卻愈發淩厲,李輕塵心中一動,再度跟對方對了一拳,導致整條左手瞬間扭曲得不成樣子的同時,他又好似沒事人一樣甩動了幾下左臂,其手臂便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複原。


    李輕塵朝著張藏象繼續喊道:“張兄心中的執念,一定很深吧,清河張氏,豪閥世家,名頭之大,就連我都曾聽說過呢,隻可惜在大勢之下,你我好像沒什麽區別呀。”


    這些話,其實多是李輕塵的真心話,而並非完全是為了擾亂對方的心智而言。


    清河張氏是厲害,但他們幽州鎮武司難道就不如了麽,同樣是兩尊天底下可數的巨頭,可都一樣,說倒也就倒了,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或許這人間,如不走到最高處,那腳下的一切都是虛妄。


    大鵬展翅,扶搖直上九萬裏,光是雙翼掀起的風都足夠刮死底下的一群螻蟻,可它看不見,因為它不會低頭去看這些無意義的事。


    這便是他李輕塵打從離開了範陽城之後,便變得愈加勤奮的原因。


    命運,絕不能掌握在他人的手上,要是不想跟螻蟻一樣毫無意義地死去,那就得換一個活法!


    “張兄,你在怕什麽?”


    李輕塵大喝一聲,雙手上真氣滾動,一左一右,交叉而至,從下而上,如雙龍戲珠一般,竟牢牢地抓住了張藏象左右攻來的兩拳!


    就在這麽一瞬之間,不等張藏象再度加力,導致己方的守勢崩潰,李輕塵仰頭一撞,砸在了張藏象的下巴上,後者被撞得往後微微一揚,李輕塵立馬鬆開手,欺身而上,一拳又一拳,哪怕他的手臂已經骨折,但下一拳依舊是全力打上去,因為在他收手的瞬間,傷勢便會痊愈,根本無需擔憂這一拳下去沒了力氣。


    一通亂拳打在胸前,若是換做尋常的五品武人,隻怕髒腑都已經受了重傷,可張藏象隻不過是倒退了數步罷了。


    此人的肉身修行,簡直在每一個境界都無限接近於武人的極限,不單單是力量大這麽簡單,而且極其耐打,若不是這樣的肉身,反震之力也不至於讓李輕塵整條手臂都骨折。


    哪怕是一次次修複好了身上的傷勢之後,在短時間內,傷處會變得比先前更脆弱,但也不止於此,可見這龍象般若功,對於肉體的熬練實屬一絕,李輕塵也不得不服。


    “清河張氏,不過如此!”


    李輕塵鼓足了中氣朗喝一聲,隨即一個下勾拳,打得張藏象直接原地騰空,那股力道,看得觀戰的人群頭皮發麻,因為在這一刻,好像是有一座小山飛起。


    他一步踏前,一使勁,騰空而起,緊接著又是一個狠辣的膝撞,眼看就要直擊張藏象麵門,這一擊下去,哪怕不能打暈張藏象,也可以撞得對方頭暈目眩。


    幾乎是這一場的勝負手所在,場內外的人,全都屏住了唿吸,可下一刻,李輕塵的左腿突然被抓住,然後就是一股沛然巨力拉著他直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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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傷好了,晚點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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