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院子裏,一股股凜冽如寒風般的殺氣肆意彌漫,將這春末夏初的溫和空氣一掃而空,就連四周淡淡的霧氣,也被一齊打散,二人對決所產生的聲勢之盛,足以讓人望而卻步。


    他們二人皆非簡單武夫,光是來勢洶洶的惡虎楊寅就已經接近五品大成的境界,一旦全力施為,足以輕鬆摧毀整座客棧,而那少年雖然暫還不清楚底細,可能夠在無聲無息間,輕而易舉地解決掉那楊寅的義弟,自然也是一個狠角色。


    兩人在這狹小的區域內對攻,旗鼓相當,氣勢驚人,頃刻間便有一陣狂風卷起,院子裏那顆先前沒被砸中的大樹最是可憐,逃過一劫之後,終究卻還是在此刻遭了秧,被這兩人對戰散溢出的真氣給刮中,直接從中間倒塌了下來,而且還在空中便被餘波給刮成了碎片。


    好在客棧裏的人因為之前的事基本都已經被嚇得遠離這是非之地,而走不掉的客棧老板也帶著自家夥計遠遠避開了,這時候雖然看著搖搖欲墜的自家客棧很是心急,卻又完全不敢接近勸阻。


    普通人麵對武人的時候,就常常會發生這種情況,哪怕有理,也沒膽子當著對方的麵,將它給講出來,而替不敢言者講理,也正是鎮武司存在於世的意義。


    相比之下,樓上的屋子裏雖然沒有發生這麽直接的衝突,但氣氛,亦是變得愈加凝重了起來。


    聽到李輕塵的質疑後,乾三笑卻是不疾不徐地解釋道:“在下並非全知全能之人,李兄的過去,在下並不清楚,但靈猴的實力在下卻是略知一二的,李兄跟他換傷,哪怕並非故意,那最起碼,你二人也是旗鼓相當,可李兄既然來參加這大洛武道會,那年紀便不大,如此年紀,就有如此修為,難道稱不上是武道天才麽,況且出了這麽大的事,長安司的人定然也給李兄陳述了其中利害,而李兄如果不是另有謀劃,那必然就是有恃無恐,初來乍到,到底是什麽給了李兄有恃無恐的膽氣呢?那必然就是自身的實力了,所以在下敢斷定,李兄是一個實力強大的聰明人,而在下做生意與其他人不同,在下一向都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因為他們,永遠會做出正確的取舍。”


    李輕塵聽罷,當即將手上的真氣一收,雙手不漏痕跡地又迴到了腰間,乾三笑不知是看見了,還是沒看見,總之,便趁機開口邀請道:“是非之地,不便久留,在下誠摯邀請李兄隨在下一起,先行移駕他處,你我再暢談。”


    卻不想,李輕塵輕輕地搖了搖頭,婉拒道:“不必了,閣下是生意人,而我是武人,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提前觀察一下對手,也是好的。”


    對方的身份與來曆都太過神秘,而長安城,又是一個他從未到過,都隻能從其他人的言語中了解的陌生之地,說實話,就他現在這五品入境的修為,看著好像很唬人,但在天下高手齊聚的長安城,算不得什麽。


    不說別的,就他現在所見長安司之人,除了賀季真與那位玉兒姑娘以外,其他三個,他自覺都有輕易擊敗他的本事,再說了,他到長安,全是為了查清幽州司之事的真相,參加武道會,是為了盡快通過正常的法子加入長安司,現在正事尚無一點進展,他實在是不想再多生事端。


    乾三笑似乎不願就此放棄,而是慢慢地踱著步子,不緊不慢地說道:“哦?那可能就要讓李兄失望了,因為在下斷定,很快便會有人出來製止他們。”


    李輕塵眉頭微蹙,沉聲道:“是長安司的人?”


    對麵的乾三笑一如既往的不喜歡正麵迴答他人的問題,而是慢悠悠地道:“自那場事變之後,洛陽武神隱退江湖,洛陽鎮武司現在已是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態度,眼下整個京畿道的安全,全靠長安司一力承擔,再加上真武殿的活動愈加頻繁,長安司隻是表麵風光罷了,其實人手已經不夠用了,眼下突然出了這檔子事,可對方卻是國舅爺的義子之一,隻要不是什麽人命官司,就算將他們抓起來也無法定罪,而底下這小子殺人在先,又不肯聽從長安司的安排避難,長安司就算不想放棄這小子,想將其納入長安司,也得讓這麽不聽話的愣頭青吃點苦頭,所以必然不會這麽快過來的。”


    李輕塵剛要細問,卻見場中竟有一位陌生人陡然出現,一道璀璨的劍光氣勢磅礴,在瞬間便劃破了狂風,將正在纏鬥中的二人分開,而那白衣美少年與楊惡虎分開之後,也同時看向了這個不速之客。


    來人與二人成三角對峙,此人麵容俊朗,一頭黑發用一把玉製小劍模樣的發簪束著,一席上繡彩雲的修長藍衣,瀟灑至極,他一手持劍指地,一手背於身後,眉宇之間,是數不盡的劍仙風流。


    背後的乾三笑適時地解釋道:“林慕白,京畿道四大家族之一的林家家主之子,林家本為江湖世家,大洛王朝建立之後,得祖上蒙蔭,獲世襲爵位,雖然此後一百五十年再未出過什麽朝廷大員,但在長安城內的勢力卻依然極大,此人身懷林家家傳絕學,若單論武藝,朝廷新作的天地人三榜之中,他排人榜第十七。”


    林家先祖,位列淩煙閣十二功勳之一,為大洛開國功臣,據聞曾兩度救太祖皇帝於危難之中,故而得賜此世襲爵位!


    不過李輕塵倒是聽出了乾三笑的言外之意,傳音道:“那不知這位林公子,品性如何?”


    乾三笑搖了搖頭,道:“言盡於此,這些話若是被他所聽見,在下的麻煩可不會小,不過李兄也應該對在下有所了解了,是了,在下什麽本事也沒有,唯獨知道的東西卻要比一般人多些,李兄未來若想在武道會上有個好出路,找在下是沒錯的,眼下既已事了,長安司的人也會很快趕來,在下得先走一步了,今晚在下就在城南秦淮河桂花坊中,恭候李兄大駕光臨!”


    說罷,此人長揖作禮後,便趕緊倒退出屋,速度之快,幾下就已沒了蹤跡,消失在了樓道之中。


    李輕塵看著這個神秘人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與此同時,底下的情況也如乾三笑所言,有了外人介入之後,這林慕白先是直接開口點出了惡虎的真實身份,又拿長安城內的規矩壓他,這楊寅雖然因此更加憤怒,卻還是壓下了火氣,沒有再動手,畢竟他身份雖然不一般,但不能為義父惹禍不是,之前沒人點他的身份,他可以橫行無忌,但有人戳破了這張紙,眼看太陽也已經升了起來,他自然也要收斂一二了。


    已過寅時,鬧不起來了。


    楊寅一把扯下已經在剛才的戰鬥中被損壞得不成樣子的上衣,露出下方精壯的肉身,用極為挑釁的目光看著對方,道:“小子,可敢與我打那生死擂台?”


    雖然武人在長安動手是大罪,但為了能讓武人解決爭端,同時也給百姓多增添一個娛樂的方式,城內是有地方可以打生死擂的,隻要上去了,他惡虎自然會讓這小子死在台上。


    林慕白微微一笑,朗聲道:“小哥切莫中了此人的激將之法,我知小哥乃是參加武道會而來,而此人卻是為了幫他那些義兄義弟清除障礙而至,此人自己並不參賽,你若與他此時相鬥,無論結果如何,都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楊寅朝著旁邊一撇,他也清楚此人的身份,其家族背後的勢力龐大,雖然這幾代人暫無人做官,但世代積累下來的威望很高,況且林家高手眾多,無論在朝,在野,都不是什麽簡單角色,暫時是義父也不想輕易招惹的存在。


    可他楊寅卻看不慣此人的惺惺作態,當即打斷了對方,冷笑道:“林慕白,你這偽君子在這裏裝什麽好人?老子聽說你這次也參加了武道會?嗬,真是可惜,若非規矩所限,不然老子就可以在擂台上名正言順地打死你了。”


    林慕白聽罷,不冷不淡地道:“我是什麽人,用不著你們楊家的人評說,楊惡虎,長安司的人就要來了,你還不走?可別忘了,長安鐵律,武人若在城內隨意動武,可是要去長安司領罰的!”


    楊寅哼了一聲,先是望了一眼樓上李輕塵的位置,然後突然朝著少年喝問道:“好小子,你有資格被老子記住了,還不快些告訴你惡虎大爺你的名字!”


    沒想到,少年卻是理都不理他,更是連林慕白這個幫他解圍的人也不看,更別說道謝了,眼看打不起來了,便直接返身迴到了客棧之中,將楊惡虎那是氣得夠嗆,但無奈之下,還是選擇先行退走。


    至於這個突然出現阻止二人戰局擴大,毀壞整座客棧的林慕白,先是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然後才收起家傳寶劍,大步走到外麵,換了一副和善的笑容,和門外的客棧老板和夥計們交談了起來,後者見到這位長安的風雲人物,頓時就有了底氣,先是痛斥長安鎮武司的不作為,同時又大加讚揚林慕白,稱他為“長安俠骨”,並且拜托此人一事,林慕白滿口答應了下來,惹得眾人熱淚盈眶,差點給他跪下道謝,隻是被林慕白給扶了起來,那客棧老板便又說要四處去傳唱他的俠義。


    聽得下麵的雙方相談甚歡,而李輕塵則是站在樓上,望著惡虎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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