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庭,下有樹影,


    就在這四周寂靜無聲,寒氣漸濃的夜半時分,竟真如白日那長安司的邋遢漢子所言,這夜裏的長安還真不太平,竟有人堂而皇之地翻窗而入,一下子便落到了李輕塵的屋中。


    來人的動作雖輕,但好在李輕塵也未徹底睡熟,在聽到窗邊響動的一瞬間,他便已經掀開了壓在身上的被子,幹淨利落地從床上翻了下來。


    下一刻,李輕塵便與這體型奇特的不速之客,隔著一張不大的小方桌,彼此對峙了起來。


    這跟白天那邋遢漢子有沒有刻意提醒他沒關係,隻是他那幫著實算是老江湖的幹爹義父們一直教給他的,但凡是到了外麵,就千萬不能睡死,萬莫學那猛張飛,一代萬人敵,卻在夜裏白白丟了性命,平時睡覺,起碼得留七分心思在外麵,這樣才能保證不被人所暗算。


    當時為了讓他將這個不知多少人用命換來的江湖真理給銘記於心,那幫老油子們可是沒少捉弄他,比如故意在半夜往他身上丟蟲子,甚至是汙水,糞便,反正醒不過來逃跑那就得落得一身髒,就這樣強行熬練他的精神,最後終於幫他養成了一種本能。


    這邊李輕塵在借著月光細細打量對方的同時,這位不速之客竟然也在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李輕塵,看他那樣子,完全就沒有一點偷偷摸入他人屋中,結果被屋主給當場發現之後的驚慌失措。


    李輕塵不說話,他倒是先輕輕地冷笑了一聲,語氣不陰不陽地道:“倒是有幾分本事,是個心細的主兒。”


    麵對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許是因為有猴子的原因在,所以李輕塵倒也沒有動怒,而是非常平靜地詢問道:“不知閣下是何人?”


    初來乍到,按說怎麽都不應該有人盯上他才對,可偏偏就真的有人過來找他,而且還是在大半夜,這就很是奇怪,他甚至在心中猜測這會不會是長安司的人所假扮,故意來挖自己底細的。


    卻不想,那人隻是冷冰冰地道:“這個問題你不必知道答案。”


    說罷,他手一揚,便朝著李輕塵丟出了一個沉甸甸的布袋子,李輕塵不接,那袋子便直接落在了地板上,砸得老舊的地板“嘭”的一聲,好懸沒直接砸裂落到底下去。


    落地的瞬間,袋子裏麵發出了非常清脆的金銀碰撞聲,那人見狀,隨即又冷笑道:“嗬,倒是很謹慎嘛,不過你放心,那袋子沒毒,你隻管打開便是。”


    李輕塵有些不解,便伸出腿,用腳尖輕輕地踢了踢布袋,便已經知道了袋子裏裝的銀子的大概數目。


    嗯,著實是不少,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很多了,最起碼,在這寸土寸金的長安城裏給自己置辦下一座位置還算不錯的小宅子,那是絕無問題的。


    不過他需要這玩意兒麽?


    李輕塵微微地扯了扯嘴角,裝作不懂地問道:“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那人背著手,在別人的屋中大刺刺地來迴踱著步,同時開口解釋道:“隻要你肯收下這袋錢,那以後就是咱們地自己人,三天之後的武道會上,幫我們做點事,放心,絕不會讓你太為難的。”


    李輕塵一聽,馬上將自己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邊搖頭一邊還在拒絕道:“想要收買我?那可不行,絕對不行。。。。。。”


    那人一聽,原本在踱步的身子頓時一停,雙眼之中,流露出一絲殺意,渾身的肌肉瞬間緊繃,真氣行走經脈,正欲上前動手,卻又聽對麵的李輕塵很是輕佻地指著自己道:“我很強的,得加錢!”


    “貪財?”那人的身體微微一鬆,隨即點頭道,“這倒是一件好事,你放心,我家義父做事,向來公允,隻要你向咱們證明了自己,就這些錢,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頭罷了,事成之後,還有一份豪禮相送,我保證絕不會遜色於武道會的獎勵半分!”


    李輕塵一聽,這下倒真有些驚訝地問道:“哦,真是如此麽?”


    然而,話音未落,對麵那原本已將一身殺氣盡數收斂的瘦子竟然突然出手,隻見他雙手成爪狀,如那山中猿猴一般,直接一步踩著麵前的凳子飛起,然後淩空朝著對麵李輕塵的麵門要害處撲殺過去!


    此人的動作極其敏捷,可謂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完全是一瞬即發,當下就隻聞一股淩厲的勁風撲麵而來,而在這狹小的屋中,這一下竟然沒激起更大的動靜!


    懂得將自身的力量全部凝聚在一點,一招殺出,除了目標以外,連周圍的灰塵都不會驚起,看來此人亦是一位真正的高手。


    “啪!”


    “啪!”


    “啪!”


    黑暗之中,兩人在眨眼間,便已經互相對了十餘手,屋內隻聞皮肉碰撞發出的劈啪聲,就宛如一顆顆小爆竹在屋中不停炸響,可見二人對戰之激烈。


    隻不過,這貌似旗鼓相當的對局,但李輕塵卻應付得並不艱難,相反,他甚至還有餘力裝出一副驚怒的語氣,開口詢問對方道:“你瘋了不成?我既已答應你的條件,為何還要出手,難不成一開始你就是騙我的?”


    那人這時候亦是忍不住分心迴答道:“你這小子他媽的在戲耍本大爺呢,真當大爺我看不出你小子的真實想法?”


    李輕塵聽罷,微微一笑,不再掩飾,轉而用淡淡的威脅口吻道:“我本就是故意要露出來給你看的,又何來你看不看得出這麽一說,怎地,哪怕我真不答應,難道你就敢在這長安城內殺了我?嘿,你這人,本事不大,膽子倒是不小,隻是不知道等下事情鬧大之後,你逃得過長安鎮武司的追捕麽?”


    那人一聽,再度忍不住接口,用一副滿是嘲諷的語氣,很是不屑地道:“也不怕你知道,在這座長安城裏,除了當今天子之外,就沒有幾個我們不敢殺的人,長安鎮武司?他們算個屁啊!”


    李輕塵一邊見招拆招,一邊故意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想要詐一下對方。


    “哦?那我便清楚你到底是誰派來的了。”


    “本就是故意說給你知道的,你這小子,既然已經明白,還不乖乖給本大爺跪下!”


    對麵這瘦猴兒看來是個吃不得虧的主兒,別說是手上占不占得到便宜,總之嘴上不能輸,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他更是已經是爆喝出聲。


    雖然剛才一直都沒有動用全力,但其實此人已經出了七成功力,眼看李輕塵竟然應付得如此輕鬆,頓時讓一向自視甚高的他感到無比毛躁。


    當下這一聲怒喝,也不管會不會被其他人給聽見,體內的真氣頓時如蛟龍走江一般迅猛衝擊,他的四肢在月光下如同四根鞭子一樣狠辣地抽了過去,當下,他已經使出了九成力道!


    李輕塵笑了笑,於鞭影之中遊走得遊刃有餘,口中還在道:“的確,我相信你們有這個實力和膽子,但要殺我,最起碼憑你還不夠!”


    言罷,他一拳砸出,竟然穿透了重重阻隔,結結實實地落在了對方的身上,那人在倒飛而出的瞬間,同時也在李輕塵的身上留下了數個犀利的爪印,衣裳破碎,皮肉翻飛,竟然已經害得李輕塵受了一絲輕傷。


    反觀那人雖然正麵挨了一拳,但落在窗口上的動作卻依舊輕盈,此刻他蹲在窗沿上,李輕塵借著外麵打進來的月光仔細一看,才發現竟然是個長著朝天鼻和一口齙牙的年輕男子,狹長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李輕塵,冷冷地說道:“今天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教訓罷了,你如果敢參加武道會,我們的人一定會打死你!”


    李輕塵低下頭先看了看身上的傷,然後才抬起頭,朝著對方揚了揚拳頭,笑著道:“我記住了,那咱們到時候擂台見。”


    那人冷哼一聲,雙腳在窗沿上一蹬,瞬間往後躍了出去,可他人尚還在空中,旁邊那間房靠著這一邊的整麵牆突然炸開,一個肥碩身影從裏麵飛了出去,然後在此人驚駭的目光中,精準地砸中了尚還在空中的他,前者壓著後者直接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李輕塵麵色微變,趕緊走到窗口邊上,朝著下麵望了過去。


    皎潔的月光下,就見底下的庭院中間,竟然被硬生生地砸出了一個小坑,剛才那個來到李輕塵房中,精瘦的就跟猴子似的男人正在滿臉驚慌的往外逃,至於砸中他的那個大胖子,麵朝下趴在地上,背後有肉眼可見的三個凹陷處,李輕塵隻是草草一看,便知道此人一條大脊全部被人給打斷了,不光如此,勁力透入,應該連裏麵的內髒都給震碎了,所以那胖子剛才從旁邊的屋子裏飛出來的時候,便已經氣絕身亡了。


    正在這時,李輕塵的眼皮子微動,借著自己餘光看了過去,卻見白日那個眉心處長了一顆紅痣的俊秀美少年,此刻正站在缺了一麵牆的地方,麵無表情地望著下麵那具被他給活生生打成了一灘死肉的肥豬。


    緊接著,少年又瞥了一眼那個在剛才挨了李輕塵一拳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受了內傷,隻是生性好強沒有顯露,但之後又被自己的義弟給迎麵撞在身上,傷勢在進一步加重之後,隻是強撐著在逃的人,他的眼神森冷得簡直就不像是一個人類少年,而更像是雪原上孤高的狩獵者,冷酷而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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