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涼春夜的寒風還有些刺骨,這裏的春需延後許久才會有些暖意。


    周將軍剛睜開眼,便見到周圍有三人立著。他隻見這三人都著官服,兩人的官服中一人以銀絲鑲嵌白澤,一人以金絲鑲嵌重明,另一人的官服上雖不鑲著瑞獸,但看那官服的樣式,也該為六品的官員。


    “諸位大人,可是朝廷派來的……”周將軍欲起身,被白楊止住,道:“周將軍快快躺下,你體內的毒還未得解,大夫們隻能暫時將你體內的毒壓製,此刻將軍勿要活動。”


    “多謝諸位大人搭救,不知三位大人來此是皇上有何命令,調我甘涼軍出使何地?”周將軍道。


    白楊道:“周將軍誤會了,我等是奉皇上之命來督查甘涼禦馬失蹤一案,今日聞得將軍軍營當中遭襲,想起近來一些預兆,故來軍營當中查探。”


    “原來如此,不知諸位大人貴姓,如何稱唿?”周將軍道。


    白楊道:“在下白楊,為大內震位統領;這位是龍翔天,為大內坤位統領;這位是任賢,為大內測算師。”


    “原都是大內高官,請原諒末將行動不便,不能行禮。”周將軍道。


    “周將軍勿出此言,還請好好休息。”白楊道。


    周將軍歎道:“諸位大人,末將有罪,竟在練兵時被一陣風沙襲擊……”


    “此事不怪將軍,我聞未在場院中眾兵士言,將軍在風沙襲擊時已奮力營救了諸多兵士,如此將軍才中毒最深。”白楊道。


    龍翔天閱完書信後,道:“西路軍在信中言,他們已收到兵部急令,做好了防範,如此西路軍恐不會遭襲了。”說罷,龍翔天將信遞給了白楊讓兩人傳閱。


    周將軍有些疑惑,問道:“兵部急令?”


    龍翔天將事情緣由告知了周將軍,周將軍道:“原來如此,我等甘涼軍竟被一股不知名的江湖勢力盯上。”


    “不僅你甘涼軍,想來整個朝廷都被他們覬覦了。”龍翔天道。


    白楊點點頭,道:“甘涼軍隻不過是這幫人造出勢頭,江山社稷恐才是他們的目的。”


    “不知陳統領他們可否從各州縣官那裏查出什麽端倪。”任賢道。


    飛鴿又落於了院中,巡邏的兵士取了信鴿上的紙條送到房中。龍翔天打開紙條,上下查閱了紙條所寫內容,道:“府衙上的州縣官先後到了一些,皆言巡捕房查到了一些冊子,許多州縣的老百姓都有此冊子,據有的百姓所言,他們不是從街上撿到的,就是有人到手裏的。”


    “到手裏?”白楊道。


    任賢道:“不知是何州縣的百姓被放了此冊子。”


    “想來,我等還需快迴到府衙當中商討對策。”龍翔天道。


    白楊道:“那我與龍兄誰留下把守軍營?”


    “我對付過那風沙,還是我留下較好。你與任賢迴府衙,與其餘人一同商討對策。”龍翔天道。


    隨即白楊與任賢拜別了龍翔天與周將軍,出了軍營往府衙上趕去。


    府衙上的燈火一直通明,直到四更時才熄滅。西北的黑夜來得晚,去得也不早。


    似乎未過多久,天空上還有著些星鬥,府衙中便走出了一隊人馬,細看這些人正是陳仁海、白楊、李德飛以及他們所帶來官員、侍衛與一名驗馬官,隻見他們上了馬,驅馬離開了甘涼府。


    原是眾人昨夜於府衙商討:馬巡撫坐鎮府衙上,一一審問那些被放了冊子的百姓,先到的各州縣官員負責將這些百姓護送上府衙;陳仁海等人沿著送馬商的道路先去追查禦馬之事;冷決、宇文楓留在府衙上與府衙上的大夫一同查證沙粒中藏有何種毒。


    馬匹跑得很快,官道很快到了盡頭,路上的城郭、綠洲也隨著官道的延伸而愈地少。眼前就是甘涼大漠了,陳仁海問身旁的驗馬官,道:“請問武兄,沿這甘涼大漠如何去得涼州城?”


    那人名武隆,為甘涼府的驗馬官之一,此行被陳仁海等人一同帶來,查詢失蹤禦馬。武隆道:“陳大人,小的隻知曉官道如何走到,這與追查禦馬好似無關啊……”


    陳仁海笑道:“怪我問得不當。武兄乃識馬之伯樂,可否知曉馬匹若於大漠之中如何擇路而走?”


    武隆道:“凡馬匹過大漠,都喜順風而行,若逆風不免會受風沙所擾;且若是運馬於大漠中,最佳趕路的時辰是在巳時以後,申時以前;因春季風多於巳時前,申時後由甘涼府方向刮向迴部與天駝。故趕馬上路的多會在巳時至申時趕路,之後視路途而定是否要冒沙趕路。”


    李德飛道:“如此說來,涼州城位於大漠南方,何時順風?”


    武隆道:“若要運馬進涼州城便不需如此,離涼州城不足十裏處有一集鎮,那裏便有西北馬會的分舵,那分舵直接向涼州城供馬。不過禦馬不由分舵供售,隻有總舵可拱售禦馬,且隻有我甘涼府有驗禦馬的官,其他州縣皆沒有。若是平常馬匹售賣未有如此多的數額,故也談不上這些講究。”


    陳仁海立馬道:“昨夜馬巡撫讓你們來得太晚


    了,致使如此重要消息我等竟到此刻才知。”


    武隆聽到此話後一時不知如何言語,他不明白此刻陳仁海心中所想。白楊道:“陳兄是想查探涼州城與那西北馬會的分舵?”


    梅錦道:“若此分舵離涼州城如此近,倒是嫌疑頗大。陳統領想得對,我等去那裏恐有些斬獲。”


    武隆道:“我知道涼州城如何從這大漠去,諸位大人,不妨我來帶路”


    如此群馬便踏上了大漠,果然大漠的此刻的風沙就從後背吹來,春日的風沙還有些涼,可愈到了大漠深處,風便是刺骨的涼。此刻大漠的邊緣好似有些白光,想來天快亮了。


    已經有了一個時辰,離涼州城已不遠,隻要過了眼前的做沙漠的高峰,便可到達涼州城。天已亮了,馬蹄踏在黃沙上,前麵帶路的武隆越走越覺得有異樣,便立刻止住了隊伍。


    陳仁海道:“武兄,有何異常?”


    武隆有些驚恐,胯下的馬在他之前便是一陣嘶吼,他立馬轉過頭對陳仁海等人道:“快調轉馬頭,流沙來了”說罷,他胯下的馬四足陷下沙子裏,武隆一縱躍下了馬隻見似乎前方黃沙在流動,還滾動著風暴而來,陳仁海見狀一把抓起了武隆將其放到馬背上,眾馬立刻調頭而行,後邊的風暴一直滾來,就在其後,隻見落後的一名侍衛連人帶馬陷入了沙裏。


    陳仁海迴頭望見那流沙的度奇快,似乎覺得這流沙有些奇怪,可情急之中,他也未來得及細想。風暴追擊了他們一陣後便止住了,方才一陣狂奔,馬匹已跑得亂了方向,此刻他們已不知到了何處。


    所有的馬匹都在喘著粗氣,方才它們跑過了一場死難,此刻也沒了多餘的力氣。任賢道:“涼州城中有人想來是在欲蓋彌彰了。”


    梅錦道:“這風暴不似自然而起,似有人為啊”


    武隆有些不解,抿了抿方才已幹的嘴唇,道:“兩位大人是現了何種異樣?小的隻覺得方才前方沙粒緩緩流動,便覺得此地又來了流沙,故才讓諸位大人快快調轉馬頭,哪知立馬在大漠中起了風暴……”


    陳仁海道:“我等去涼州城中是出了甘涼府中才決定的,就算涼州城的人有戒備,又為何在離涼州城還有如此近的地方埋伏我等,且風沙如何操控?難道如昨日白兄在東路軍軍營中一般?”


    說話間四周似乎又響起了象鳴之聲,伴隨著爆裂聲,風沙再起陳仁海道:“馬上服下禦毒丹藥,以內力抗毒”


    眾人皆服下了丹藥,可武隆未習過武功,隻得靠白楊與李德飛的內力輸進體內,才可將丹藥化入體內。風沙漸漸包圍住了眾人,陳仁海定睛一看便見到了風沙中走出了一頭象與昨夜襲擊軍營中的那頭風沙所塑的象一模一樣,白楊道:“又是這頭黃牙老象”


    李德飛抽出塤,凝神定氣,樂曲一起,眾人周圍的沙粒也漸漸刮起,在周圍卷起一層氣浪,夾帶著沙子,塤曲一畢,氣浪四麵八方衝出,周圍的風沙被悉數衝散。李德飛口中湧出一口血,捂著胸口雙目緊閉,頭也有些暈,想是剛才內力相碰,氣血奔騰所致。


    “李兄”陳仁海道。


    李德飛緩緩喘了一會兒,才道:“方才我被這風沙中的內力震到了體內,氣血翻騰,才會如此,想來已是受了內傷……”


    白楊道:“這禦沙之人竟有如此強內力,連李兄都招架不住,來者不善啊……”


    李德飛道:“這風沙不是一人所禦的……”此時他正運功調節,便未繼續言語。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方才我以音禦氣帶沙與這群風沙相碰之時,體內似乎被四到五股氣力衝撞到,這些內力定不是出自一人的……”


    任賢道:“難道是沙溪幫的人?隻有他們在這甘涼地界精通這禦沙之術。”


    “就算為沙溪幫所為,他們是如何知道我等會去涼州城呢?”陳仁海疑問道。


    “難道這沙漠當中有人在監視我等?可這沙漠當中根本無可隱蔽之處,若有人要監事,似乎無處可藏啊。”梅錦道。


    “未必,想我等今早來時走了許久都是處在破曉之前,那時大漠中要藏下個監視的人想來也不難。且大漠風沙嘈雜,沙地中行走時輕功所出的聲響本就比地磚要輕,再加之風沙唿嘯。就算有人跟蹤我等,我等也難聽到其腳步聲。”陳仁海道。


    任賢道:“那如今我等該如何應對?我等不知跑到了何處,茫茫大漠,也不知涼州城在何處,甘涼府又往何處走?”


    梅錦到:“若是於叢林當中,我尚可以山林樹木作參照,分清南北之路。可這茫茫大漠,我也是第一次走,根本不知如何判別南北,這可如何是好?”


    陳仁海抬頭望著天空,今日算是晴朗,離正午還有一段時間。他抬頭望著日頭,又望向天的另一角,抬起手在對著天似乎畫了畫,道:“返程,迴甘涼府”


    隨後,陳仁海領著眾人一同向著某一方向驅馬而走隻說陳仁海這本事並非自己在陳家堡所練,此本領為定南王自幼所練出的本事,可看天定方向時辰:若於晴日


    ,可以日頭做標杆,天的四角作棋盤,以棋盤中的特有的落子規律測算出方向;若為陰雨天,可以雨向作標杆,陰雲濃厚度作為各方向棋盤,推出大致方向;若為陰天,則以風向作標杆,陰雲動向作為棋盤,推出大致方向;除此,晴天之時,此法子還可測出大致時刻。


    正午已過,快至申時。府衙當中又來了一批州縣的官員,正在公堂上依次與馬巡撫交談。馬巡撫的主簿記錄得繁多,硯台上的墨已換了多次。州縣的官員此時集聚在公堂之上,他們都已交了卷宗,交待了這幾日自己所轄地的異常。他們當中也有人此刻正在公堂交談


    “幾位大人,你等所轄縣中也有此冊子?”


    “有,還不少呢,不知為何,街道上掉著,老百姓手裏拿著。還好許多老百姓不知此畫冊之意,隻覺得畫畫得好,否則,這整個縣恐都是人心惶惶。”


    “聽說此事大內都有人來了。”


    “怎麽沒見到大內的官員來此,難道是悄悄到各州縣查案了。”


    “什麽案子,是禦馬失蹤之案?這案子與畫冊出現及甘涼軍有關?”


    “無論如何,我等管好自己所轄的民眾便是。”


    說話間府衙的大門打開,陳仁海一行人進了門中。馬巡撫聞訊立馬從後堂中走出,與各官員一同上前相迎。隻見李德飛體力虛浮,陳仁海等人皆也是灰頭土臉。眾人皆拜會了陳仁海等人,各州縣官員皆行了禮,陳仁海示意其免禮。隨後便道:“馬巡撫,冷決與宇文楓何在?”


    馬巡撫道:“冷大人與宇文大人都去了東路軍營之中,昨日他們忙了一夜,已辨出是何種毒藥,天亮後便出了府衙,去了東路軍營為兵士與周將軍解毒。”


    “如此甚好,今日在大漠當中我等遇到流沙與風暴,故打道迴府了。”陳仁海道。


    馬巡撫詫異道:“怎會到了二月底,怎會還有風暴?”


    陳仁海道:“我等也不知,快扶李統領下去休息,李統領昨日就有不適,今日奔波,便累著了,等李統領休息好後,我等再商討對策。”


    馬巡撫立馬差衙役扶李德飛去了客房,陳仁海隨後道:“諸位官員若已交了卷宗,告知了近來的情況,便請立馬迴到州縣當中,嚴加防範”


    官員們迴了令後,便稍作整理後,出了府衙,上馬出了甘涼府。


    “馬巡撫,各州縣官員的卷宗可否整理好了?”陳仁海道。


    馬巡撫道:“主簿正在整理,已有了一部分,都在後堂當中,請陳大人在後堂當中過目。”


    隨後陳仁海與梅錦、任賢三人一同去了後堂,其餘侍衛皆迴到了府衙練兵場客房休息。


    陳仁海自然明白,李德飛受傷一事不可與這些人說,他還交待了驗馬管武隆,讓其不要走漏風聲。涼州城一事,為陳仁海與李德飛秘密商議的,除了兩人無人知曉,他們怎會在大漠當中遭伏?一來,陳仁海懷疑為黑夜時敵人在沙漠中監視著來往馬匹的舉動,知道其往涼州城走時便伏擊他們;二來,陳仁海懷疑是府衙當中有人向對方報了信,讓對方防範,故讓其吃了虧。


    東路軍營當中,龍翔天在場院中與冷決、宇文楓談天。大夫已配好了解藥,正在一一為中毒的兵士們與周將軍解毒。


    望著冷決與宇文楓通紅的雙眼,龍翔天道:“二位辛苦了,若非爾等徹夜查驗,此毒便無法解了。”


    “龍統領何出此言,若不是龍統領昨夜讓各位大夫攜沙迴府衙當中,我等便查不出毒從何而來。”冷決道。


    宇文楓道:“說來此毒也怪,三成的蝰蛇毒,四成的蝮蛇毒;還加了三成的孔雀膽;這些毒藥若無法測出其成分,隻按一種法子解毒,便隻會更加深毒性,嚴重時恐還會危機生命。”


    “這種配毒的法子,江湖中少有人會配。因為江湖各用毒的門派,都隻會精於一到兩種毒,如此三種毒的配置,卻少有門派能做到。”宇文楓道。


    “三種毒藥的配置就會如此難嗎?”龍翔天問道。


    冷決道:“龍統領有所不知,蝰蛇毒江湖中為粵南的幫派擅長,蝮蛇毒江湖中為湘西、苗疆的幫派擅長;這些毒都少配孔雀膽的。若需再配一味孔雀膽,需**試藥,且這些煉毒的人,還需人來試毒。”


    “試毒?”龍翔天道。


    冷決道:“對,煉毒的幫派,大都會去買些大戶人家的下人或者些窮苦人家養不起的孩子前來試藥。”


    “**試藥,怎會如此殘忍?”龍翔天道。


    冷決道:“有的人在世上活著,生來便是沒有尊嚴的,這也非他們所願。且隻有活人試了毒,才知毒性:有的毒,若配得不當,毒性便會消失;若毒性還在,死後那些煉毒的幫派可剖其屍體,查毒之厲害,也可看其斷氣之後的模樣,得出此毒的烈性。”


    龍翔天沒有迴話,他不知曉這些江湖中事的,冷決以前為軍器間做事時經常於江湖各處跑,故才會知曉這些事的細節。


    說話間,有人來了。


    傳旨的內侍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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