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裏的方形袋不大,重量也微乎其微,可顧辛夷手都在顫抖,使不上分毫力氣。

    秦湛輕輕地笑了笑,氣息噴在她裸露的肌膚上,繼而傳到突觸。

    他把避孕套從她手上拿起。

    黑暗遮住了顧辛夷的雙眼,看不見的時候,耳朵會比尋常日子更靈敏。她聽見秦湛在拆開塑料包裝。蓉城酒店裏準備了許多型號的杜蕾斯,他隻拿了其中一盒。

    最大的那一盒。

    這個認知讓顧辛夷即忐忑又期待。她知道這樣不好,但秦湛就像伊甸園裏掛在高處令人垂涎欲滴的智慧之果,讓她忍不住向往。她正走在懸崖邊,身後是翻騰的欲海。

    秦湛的動作很快,第一次用這樣的東西,他充分發揮了動腦動手能力。他心想,這有點像戴無菌手套,不同的是,手套要戴是個手指,杜蕾斯隻套上了一個。

    顧辛夷抬手扶在他的胸膛,她記得上頭有經文,還有發炎感染留下的傷口,秦湛的心髒也在這一片肌膚下,現在跳地很快,比什麽時候都要快——

    他們是一樣的激動。

    顧辛夷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她希望放空思維能減輕接下來的疼痛。那會很疼的,豆豆和她說過,但疼痛是成長的必要,從女孩到女人尤其如此。她想起許許多多事情來,相處的點點滴滴鮮明刻骨,從九月樹林裏的相遇到十二月的分別,從大年三十的驚喜到如今的坦誠相待。秦湛對她做過很多的親密的事,她沒有排斥,一次次默許,雙方心照不宣。

    她咬緊了牙。

    隔了許久都沒有疼痛襲來,她睜開眼,秦湛單手替她蓋上了被子,另一隻手裏拿著手機。

    他們的手機款式相同,但顏色不一樣,她看得很清楚,秦湛拿的是她的手機。

    他一邊滑動著屏幕,一邊把她的睡衣還給她,又從地上把他的也撿起來,迅速穿好後,躺在她身邊,再不做任何越軌的動作。

    “睡吧。”他道,並親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顧辛夷錯愕。她沒有把睡衣穿迴來,那樣一條輕薄的裙子是遮不住春光的,她特意穿給秦湛看的。她踟躇一會,顧不上女孩家的羞澀,問他:“你不繼續了嗎?”她覺得他是很想繼續的,他抱她抱得很緊,因此,她一直被一塊硬物給頂著,他的唿吸還很渾濁,神色並不舒適,這些征兆都在告訴她,他極度渴望疏解。

    秦湛把她的手機關閉,唯一的

    光源消下去,室內歸於沉寂。他換了個方式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的發頂,細嗅了幾口香氣:“不繼續了,我怕我再繼續下去,你的狗腿會被你爸爸打斷。”他開了個玩笑。

    說到老顧,顧辛夷稍有心虛,五一假前,老顧詢問過她的去向,希望她能迴星城,但她撒了謊,說要和老師做項目交流。

    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正是淩晨一點,老顧給她發了消息,告訴她,他五號會來江城看她。

    這應該是臨時做的決定,以至於老顧半夜都不睡,迫不及待地告訴她。

    前五分鍾老顧也發了一條信息,秦湛就是這麽被打斷的。

    “你想見我的爸爸媽媽嗎?”顧辛夷詢問。

    這是一個隻有肯定答案的問題,秦湛“嗯”了一聲,“顧辛夷,我們是要結婚的。”他強調,“我們的時間還有很長。”言下之意,就是不介意一時的擱置。

    他從一邊把顧辛夷遲遲沒有穿上的睡衣拿了過來,替她穿上,有了一層布料的遮擋,他舒了一口氣,畢竟,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他脫衣服的時候還詢問過她方法,穿迴去時就已經無比熟練了,顧辛夷巴巴地看著他給她係上絲帶。

    她的眸光似乎含了山水的曼妙,嫵媚多嬌,秦湛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低低歎氣。

    老顧和顧辛夷的聊天信息很多,對話框翻不完,顧辛夷是一個滿受寵愛長大的女孩,她的父親給予她全部的關愛。父母對孩子來說是很重要的,他秦湛可以不在乎,但顧辛夷不一樣。他想,如果他也有一個這樣的女兒,定是舍不得她受到一點點的傷害的,哪怕是以愛為名義。

    他應該更尊重顧辛夷和她的父母一些。

    他已經等了四年,不介意這一時半會。

    顧辛夷拿開他放在她眼睛上的手,又朝他靠近了一點,手伸進他的衣服裏麵,摸著他心髒的位置。

    她覺得很安心。

    秦湛蹙眉,握住她的手。

    “那我幫你吧,好不好?”她在他耳邊吹氣,“我們換種方式。”

    “換什麽方式?”秦湛咽了口口水。

    顧辛夷沒有說話,撩開被子,在他急促的喘息中低下頭去。

    秦湛倒吸一口氣,床板都被他扣動,發出“哢哢”的響聲。

    顧辛夷給他帶來的是他從來不敢想象的歡愉。

    恍若升入仙境。

    他久久都無法抽離。

    顧辛夷被他嗆到了,咳嗽不止,秦湛用紙巾簡單地擦拭,拿了一杯水,抱著她去浴室。

    “漱漱口。”他讓她吐出來。

    顧辛夷照著做,喝下去的時候太匆忙,沒有過多的想法,這時候才覺得腥,她調侃秦湛:“你的東西,你不是不嫌棄嗎?還叫我漱口。”秦湛跟她強調過一滴精十滴血,比牛奶有營養價值。

    秦湛平日裏都很毒舌,現在倒是說不出話來,一陣臉紅。

    顧辛夷再接再厲,繼續發表言論:“我覺得從男女生理構造上來看,男人更適合穿裙子,女人更適合穿褲子。”有了實踐作為指導,她總結起來很順暢。

    秦湛:“……”

    “我覺得豆豆說的不錯,蛋蛋還有一個另外的名字。”

    她又吐了一口水,秦湛替她擦臉,聽見她停頓,就知道是該自己接腔了,於是他順從地問:“什麽名字?”

    顧辛夷裝模作樣地假意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鏡,一字一頓道:“擦、邊、球。”

    秦湛:“……”

    擦邊球。

    擦鞭球。

    這是秦湛聽過最黃的笑話,他看向顧辛夷,顧辛夷很是得意地對著鏡子擠眉弄眼,他敗下陣來。

    新手上路的司機果然比老司機更敢一些。

    秦湛把她抱迴床上,地上散落著杜蕾斯的包裝袋和一個沒有用過卻已經廢棄的套子。

    顧辛夷勾著他的脖子說了句晚安。

    秦湛這一夜再次睡得不是很好。

    因為睡著了的顧辛夷老是踢他的球,踢得他想把她搖醒,再喝一次牛奶。

    但他還是忍住了,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們今天要去秦老的墓地,十年來,秦湛第一次歸鄉掃墓。

    顧辛夷在熟睡之時,他出門買了白色的菊花。他晨練會跑很遠,順著記憶又跑到了街道巷口。站在路口,他感受到了歲月變遷的強大而不可逆轉的力量。

    正是北京少有的晴天,一碧如洗,高樓林立,人潮擁擠,車如流水馬如龍。

    秦湛想買兩杯豆汁兒,還想買點山楂糖葫蘆,他想顧辛夷應該和他一樣不愛喝豆汁兒,卻愛吃酸酸甜甜的糖葫蘆。

    但他沒有找到記憶裏的老店。

    他最後買了顧辛夷愛吃的湯

    包。

    顧辛夷是被陽光叫起來的,別墅的清晨裏,鳥雀圍繞著樹木嬉戲。

    這裏常年無人居住,花園裏的樹木已經成為鳥兒巢穴的依托。

    房間裏已經被秦湛收拾過,她走出房門,秦湛拿著兩束白菊花出神,她想了想,沒有出聲,迴房間換了一件深黑色的長裙。

    秦湛見她出來,目光在她身上凝住,最後笑了笑,領她去吃早飯。

    門口有送報的人敲門,秦湛去接。

    許多年過去,報紙依舊送往這棟樓房,無論是否有人居住——秦湛的祖父預付了費用。

    今日的晨報上印著一位人物,穿著西裝,拿著鋼筆,帶著眼鏡,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和老顧差不多的年齡,但眉頭因為經常蹙起,眉峰上有一道痕跡,這樣的人物心思深沉,城府頗深。

    “這是我父親。”秦湛簡單地介紹,他也很意外今日的報紙上會有他的父親,這是一家全國發型的報刊,他的父親不喜歡出這樣的風頭。

    顧辛夷啞然。

    她不知道該接什麽話,秦湛的語氣很平淡,似乎是在說一個陌生人。

    好在尷尬沒有持續多久,秦湛把報紙收起來,放進了抽屜裏。

    這時候已經是上午八點半,老顧興衝衝地打來電話。

    他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總結成一句話是“花姑娘,爸爸就要來江城看你了,還有媽媽也來,你是不是很激動,是不是很愛爸爸啊?”

    老顧是嘴上嘻嘻哈哈,心裏嚴謹的性子,顧辛夷瞟了一眼秦湛,轉到餐廳的轉角繼續說電話,岑芮女士也在一邊說著話。

    秦湛知道她是刻意規避自己,他的家庭和她的截然不同,她怕他受到打擊。

    思及此,他抿抿唇,走到她身後環住她的腰,顧辛夷被他嚇了一跳。

    “你繼續,我想聽一聽,早做準備。”秦湛給她做了一句手語動作。

    顧辛夷放下心,繼續和老顧交談。

    掛斷電話後,秦湛忽然開口:“我以後得向你爸爸學習。”

    “學習什麽?”

    “怎麽做一個好父親。”他說,“我也想要一個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兒。”

    “你會的。”顧辛夷笑著迴答,沒有指明是說他會成為一個好父親,還是會有一個可愛的女兒。

    九點,收拾好東西,秦湛帶著她出門。

    秦老的墓地離家不遠,他們步行過去。

    林間小路還有霧氣,新芽在枝頭生長,茵茵綠草上露珠滾動。

    “爺爺會喜歡我嗎?”顧辛夷捧著一束白菊花,跟在他後麵。

    “喜歡。”秦湛毫不遲疑。

    顧辛夷追問:“為什麽?”

    秦湛思量一陣,最後坦白告訴她:“隻要是胸大屁股翹的他都喜歡,因為這樣的女孩好生養,爺爺希望我的媳婦能生一支足球隊。”

    胸大屁股翹的顧辛夷:“……”

    和秦湛在一起這麽久,他的習性都被她了解地差不多了。

    很鮮明的一點就是,秦湛對她的胸有著莫大的熱情。典型的直男審美,顧辛夷心想,這和他的祖父一脈相承。

    看顧辛夷臉色不好,秦湛安慰她:“我也不會讓你生一支足球隊的。咱們現在最多隻能響應一下二胎政策。”

    顧辛夷:“……”

    又往前行了不多時,便到了墓園,這一帶葬了許多人,秦老和他的妻子,一位香港名媛葬在一起。

    墳上的草被除去,大概是清明秦湛的父親清掃的,墓碑前還擺了花和貢品,到現在已經枯萎衰敗。

    照片上是一位和善的老人,高聳的眉骨和挺拔的鼻子和秦湛很像,血脈以這樣的方式表現出來。

    顧辛夷聽秦湛說起過多次的老人,此時就躺在這一方墓碑下。

    秦湛帶著她鞠躬獻花,他做得很認真,一絲不苟,唇角抿起,氣氛一下低沉。

    他向秦老介紹她:“這是我的愛人。”

    這幾個字落地,有風吹得樹林沙沙作響,仿佛在迴應。

    萬物守恆,人死不能複生。

    他是學物理的,偉大的科學家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告訴他,在更高的維度,人可以穿越過去和未來。

    但如今,這一切止步於理論。

    顧辛夷再次鞠了一躬後,離開,把空間留給了秦湛。

    秦湛對著她溫和地點頭。

    天空極其地藍,秦湛在墓碑前立著,一身黑色。

    顧辛夷想起高中時代學過的一首詩,是陶淵明的《似挽歌辭三首》第三首,末尾兩句寫道:“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人死燈滅,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誰也擺脫不了這樣的命運

    。

    秦湛在墓碑前倒了兩杯酒,一杯自己喝下,一杯倒在了地上。

    秦湛向她走來,牽著她的手迴去。

    這一天晚餐,秦湛從酒窖裏拿了酒,又給她買了一杯旺仔牛奶,兩個人對飲。

    夜晚有蟲兒飛舞,顧辛夷拉著他到一塊空地處。

    “要做什麽?”秦湛身上帶著酒氣,但沒有到醉倒的程度。

    顧辛夷拿出筆和折好的孔明燈,“我們放孔明燈吧。”她把筆蓋擰開,讓他寫一些想說的話。

    秦湛拿著筆,有些踟躇,過了一陣,才落筆寫道:“家和萬事興”。

    “我還沒有家,但我想你會給我的,對嗎?”秦湛拿出打火機和她解釋。

    顧辛夷眼淚一下流了下來,她在秦湛嘴唇上親了一口,重重地點頭。

    之後的歲月,請讓我給你最渴望的溫柔。

    願你被這世界溫柔以待。

    孔明燈悠悠升空,開闊的土地上,星子燦爛。

    【表白日記】:

    她怎麽可以對我做這種事情!

    要瘋了!

    她居然咽了下去!

    要瘋了!

    我要做個項目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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