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寒章:“不是說他是個病秧子嗎?”就剛才那副喘氣都唯恐傷了肺管子的模樣,荊寒章都怕他被風一吹就碎了。就那種冰雕似已碎的美人,怎麽可能抹人脖子?“就是說啊。”江楓華道,“不過這也隻是傳言,京都那點談資更迭極快,來來迴迴傳了十年,指不定早已麵目全非,也不能盡信。”荊寒章漫不經心地點頭,道:“不過管他當年是因為什麽被送走的,丞相近些年風頭太盛,百官都暗裏道他權傾朝野,他這個病秧子兒子這個時候歸京,定會落人口實……哼。”江楓華不知道他哼什麽,但七皇子一脈自來和丞相府水火不容,這個“哼”大概有看好戲的意思。荊寒章對丞相一直不滿,江楓華順著他的話,道:“也是,先不說子虛烏有的命格如何,就說堂堂丞相之子在寒若寺那小破廟裏長大,不知被養成什麽古怪性子,今年京都想來定會十分熱鬧。”荊寒章心想,性子古不古怪是不知道,但定是極其懦弱的,否則也不會被區區守城官兵扣著查馬車了。江楓華看著他的神色,試探著道:“殿下……是瞧見過那個相國公子了?”聽傳言說晏行昱這幾日會歸京。荊寒章:“嗯,瞧見了。”江楓華忙問:“那人如何?”如何?荊寒章想了想,方才隻是匆匆一瞥,晏行昱隻掀開了一半簾子,半張臉隱在暗處,並不能將輪廓瞧的太分明。唯一記得的,便是如玉石似漂亮的眼睛下,那顆豔紅的淚痣。江楓華見荊寒章似乎在出神:“殿下?”荊寒章如夢初醒,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一甩馬繩猛地轉身,高高束起的發在空中劃了半圈,發梢飄然落在肩上。“什麽大兇大煞七殺格?”荊寒章伸出一隻手比劃了一下,不屑道,“本殿下一隻手能撂倒十個。”江楓華:“……”荊寒章說完,大概覺得這奚落的話太過小兒科,但他學課實在懈怠,一時想不出多有水平的話,隻好說:“哼!”說罷縱馬就跑。江楓華:“……”這個“哼”,他實在是解讀不出來到底是何意。***京城的夜市十分繁華,天還未暗便有人沿路熱火朝天地擺攤。京城的人來自五湖四海哪裏的都有,夜市中小食自然也是種類繁多,一眼望去,簡直令人目不暇接。阿滿駕著那輛灰撲撲的馬車駛入長街後,晏行昱輕輕撩開簾子一角,安靜地往外看去。京都的風太冷,他隻能透過一條縫隙去看那繁華長街。哪怕隻是一條縫,依然有冷風灌進來,晏行昱捏著簾子一角的手指被凍得一片冰涼。阿滿正滿心歡喜地看著喧鬧的長街,突然聽到他主子低喃了一句。“停一下。”阿滿立刻勒住韁繩:“公子?”晏行昱把簾子放下,凍得冰涼的指尖被他塞進了懷中小貓的肚子上暖了暖。“方才瞧見了一家老鋪子,你去幫我買塊茯苓糕吧。”阿滿忙將馬車停在了路邊空地,蹦了下去。晏行昱叮囑道:“隻買一塊。”阿滿道:“我知道!”省錢!說罷,開開心心去買茯苓糕了。晏行昱閉眸靠在椅背上,手將腕上的佛珠輕輕撥動。寒若寺中一年四季隻有朝夕的鍾鼓和終年不變的誦佛聲,晏行昱端坐在一簾之隔的破舊馬車中,聽著窗外的喧鬧,那濃烈的煙火氣讓他恍惚間覺得自己突然活了過來。耳畔傳來一陣放肆的馬蹄聲,接著似乎有人停在了他車窗旁。晏行昱倏地張眼,眸底一抹寒意,手輕輕捂住寬袖。他太過懼冷,馬車中遮得嚴嚴實實,一片昏暗中,一旁的窗簾突然被人從外麵掀開了一條縫隙。晏行昱一怔。京都的寒風從小小的車窗刮了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第一縷穿破雲層的朝陽。一身紅衣的少年騎在馬背上,逆著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手中正拿著劍鞘,漫不經心地挑他的車簾。光太過耀眼,晏行昱眸子微微一垂,從長睫的陰影處朝那影影綽綽的人看去。荊寒章拿著劍鞘挑著車簾,將人打量半日,越看越覺得少年張大眼睛迷茫看他的模樣,很像今日打獵時遇到的那隻幼鹿。一樣的人畜無害,滿眼全是軟弱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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