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黑暗,仿佛沉眠,唿吸若有似無。


    既然是黑暗,又怎知它無邊無際?隻因視線極力所及,也隻有黑暗,仿佛不存在實體,自己成為了虛無的化身;又像似迴到了母體,被某種寂靜所包圍,隻不過缺少了一種無上的溫暖。――那是全天下最安全的避風港,那是無可取代的溫柔鄉。


    遊遊,蕩蕩。


    想要出去嗎?或許不,這裏雖無一點溫度,卻像迴到了家,心裏無波無瀾;就這麽漫無目的四處遊蕩,哪怕經過地府深淵,也可假裝看不到;那是何等的讓人竊喜,仿佛一個小偷,偷走了某位大人重要的寶物,於是懷揣著它賣力奔跑,要逃到天涯海角。


    可哪是天涯?哪是海角?


    停下來重新思考:原來最疼痛的表情竟是沒有情緒;原來最殘忍的畫麵可以甜言蜜語;原來這裏竟連奔跑的意義都沒有,一切都是幻想;原來這就是萬丈紅塵的迷人之處,無論是悲傷的痛苦的,高興的快樂的,都仿佛一種無限膨脹的氣體充斥著靈魂,使之無限大,於是產生無限可能。


    虛無是什麽也沒有的。


    悲傷難過痛苦高興快樂,這些通通沒有;哪怕隻有痛苦也好,那也能證明你不是個木偶。


    醒過來吧!醒過來吧!


    燕離緩緩睜開眼睛,入目是怨鳶樓六角形製的木質吊燈,房內擺設他倒記得一清二楚,於是慢慢清醒。


    橘色的夕陽從窗門外投進來,在床頭的牆上渲出一副絢爛的圖,美如壁畫。


    手腳稍一動,就觸發一陣“叮叮鐺鐺”的脆響。


    四條黑鐵精金製的鐵鏈,分別捆縛四肢,連脖子上都戴著個鐵枷鎖,脖頸處一陣陣的酸痛,特別難受。


    屋裏的動靜驚動了外麵的人,有兩個,其中一個匆匆跑著去了。


    沒過多久,就傳迴兩個腳步聲,房門被推開,常山帶著兩個小二哥走進來,道:“醒了?”


    燕離偏頭看他,道:“我昏迷多久了?”


    “快一天一夜了吧。”常山拿了把椅子,坐在旁邊。


    燕離抬了抬手,道:“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我會在這裏?”


    “有人把你送來這裏,用這些玩意捆了。”常山淡淡道,“我還知道一個消息,明日午時,你將被壓到午門斬首。俗話說:‘寧做飽死鬼。’今晚你想吃什麽,或者有什麽心願,都可以提出來,我會盡力滿足你。”


    他的目光卻不放過燕離臉上的細節。


    燕離僅僅是“嗯”了一聲,就沒再開口。


    常山微微皺眉,道:“你就再沒有什麽心願?難道你早就想尋死了?”


    燕離笑道:“我倒更好奇,為何是你來替我置辦,而不是別人。”


    小二哥對待囚犯,哪怕是關押在怨鳶樓裏的囚犯,也沒有好臉色的。陰陽怪氣道:“那你可聽好了,常爺可是怨鳶樓的新任掌櫃,聖上把這裏的事情都交給他處理,可謂聖眷正隆;我倒勸你態度謹慎一些,別‘你啊你’地隨便稱唿,至少帶上一點敬意,否則惹惱了常爺,有你的苦頭吃。”


    “你廢話怎麽那麽多?”常山冷冷瞥了他一眼。


    那小二哥頓時嚇得噤若寒蟬。


    “那就恭喜你了。”燕離淡淡道。


    常山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出去吧。”


    兩個小二慌忙退了出去,順帶把門給掩上。


    等他們都走了,常山才緩緩開口,道:“命運無常,機遇時變,著實讓人無法捉摸;昨天之前,我還是這裏最低三下四的夥計,今天卻成了它的主人。我難料如此變化,故此心裏毫無準備。喜從何來?誰知裏麵暗藏什麽玄機。”


    “不愧是教習出身。”燕離懶洋洋地迴了一句。


    常山不在意他的輕慢,不解問道:“你為何要殺展爺?我實在好奇,他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怨。我雖因此得到機遇,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燕離道:“你什麽時候學會了詩人的‘傷春悲秋’;‘無病呻吟’可不是一個好的習慣;料想姬天聖也聽不來你這些‘酸話’。還是好好斟酌一下,逢迎的精髓,或許能讓你一步登天。”


    “一步登天?”常山冷笑,“那我倒是很惶恐!爬得越高,摔得越慘,譬如你。相信這份教訓足夠刻骨銘心,雖然你再也沒有機會彌補。”


    “假如我不會死呢?”燕離突然道。


    常山一怔,笑道:“我還不相信,聖上要誰死,誰能不死。”


    燕離笑道:“我相信我會是個例外。”


    “你的自信從何而來?”常山問。


    “不如打個賭如何?”燕離道。


    常山饒有興味道:“我很樂意聽聽賭注。”


    燕離道:“假如我死了,你可以從我的屍體上找到《青蓮劍歌》;假如我沒死,那麽我將從你身上取一件東西。”


    聽到“青蓮”二字,常山的瞳孔驟然一縮,目光閃爍不定,慢慢才歸於平靜,道:“我身上有什麽東西,值得它來做對等的交易。”


    燕離道:“不,隻不過是為了讓你動心,你身上那件東西倒可有可無,權當作你受到聖眷的祝福。”


    “成交!”常山有些迫不及待。


    ……


    明德門。


    那黑白無常聽到燕十一的貶損,簡直怒火萬丈,黑老脾氣暴躁,怒道:“小子,我黑無常縱橫神州十百年,叱吒風雲的年頭,要比你年紀還長,你什麽態度跟老子說話!”


    “老而不死是為賊!”燕十一冷笑道,“瞧你眼睛長得不像眼睛,眉毛不像眉毛,修羅榜上也從沒聽過什麽無常有常,叱吒的是風雲,還是泥漿?”


    “哇哇哇――豎子氣煞老夫!”


    二老暴跳如雷,齊齊一躍而起,一人用右手,一人用左手,各自有冰冷的寒氣從他們的掌中吐出,化為綿長的寒冰勁力,散逸的絲絲地拂過周圍的人,竟如刀割生疼。


    兩人的掌力合成一股,擰成一尾巨大的冰蛇,瘋狂地噬向燕十一。


    燕十一右手輕輕握住刀柄,低低地輕笑,如無邊風月漫湧。


    嗆鋃!


    刀光乍起,劃出無匹優美的弧度,勢如破竹地衝破冰蛇。


    黑白無常臉色巨變,白無常反應稍快一瞬,當機立斷撤掌而退;黑無常稍慢一瞬,紫色的刀光瞬間絞碎他的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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