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危整張臉蒼白如紙,晏臨一摸脈搏,不對勁,這跟以前任何一次心病發作都不一樣!這脈象是……死。很快,葉危的心髒驟停,唿吸微薄的像一線蛛絲,吊著晏臨全部的心神。他立刻停止時間,將哥哥凝固在時光中,手中神力一動,時光迴溯。晏臨全身都在發顫,剛才發生了什麽,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他看到了那隻筆祟。被天道控製的筆祟,衝著葉危寫了滿紙黑字,但晏臨看不清寫了什麽,隻見那滿紙黑字模糊成片,最後顯現出五個字:仙山,觀雪亭。北風吹,今夜雪紛紛。晏臨雪白的神袍融化在白雪中,來到觀雪亭,紅木小亭中,坐著一位道人,垂垂老矣,油枯燈盡。——舊天道的化身。那道人抬起頭,一張臉無悲無喜,道一聲:“你來了。”晏臨冷如冰霜,走進亭中。道人:“我說的話,你恐怕不信,你且自己看吧。”晏臨動用神力,召出這座亭子的記憶,很快,他就看到,行軍上雪山時,葉危走進亭中,召喚了亭中紅木柱的記憶,看到了施逍、下棋、挖心……而後,又將撿迴的記憶全部消去,走出觀雪亭,在溫泉池中,與躲在小怪獸背上的弟弟重逢。晏臨看得眼眶發紅,紅得要滴血,手中拳死死握緊,在掌中掐出四個月牙印,又逼自己慢慢鬆開。他輕輕撥著時間軸,很快,又看到葉危半夜起來,私會小怪獸,遇見小哎石頭,兩人商定著交換儀之事。——原來今夜的手套,是交換儀。一切心緒翻起,在腦海中紛湧,晏臨在心中降下十萬大山,壓住它們,問天道:“你想如何?”道人搖搖頭:“這裏是屬於你的新世界,我已經快不行了,我把最後的力量捏成了一道因果。”舊天道給葉危下的最後一道因果:一旦出現試圖轉移神力的舉動,他身體裏的那顆木頭心就會爛掉。——想要救他,就該把原本的心髒還給他。道人凝視著他,眼窟窿裏藏著無盡深淵,不冷不淡,聲如洪鍾:“你既造了這個世界,那就應該由你,負起責任。”——成為真正的天道,無情無欲,不偏不倚,去運轉這世間的萬物。晏臨發狠地給了它一掌,滿袖神力灌湧而出,那道人全身的骨頭瞬間被一寸寸捏成石灰粉,在空中揚起一片煙塵。舊天道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徹底灰飛煙滅了。但它留下的因果,卻仍在他們之間,像魚刺梗著喉。晏臨袖子一揮,攏起小亭子裏召出的記憶,小心翼翼地珍藏在懷裏,重新迴到一重天。葉危正安靜地躺在凝止的時間中,一動也不動,晏臨輕輕伸手去觸碰他。哥哥為他窮盡了一生的心思,從天道下保護他。現在天道已經無法直接逼他這塊天道石去做什麽,隻好留給他最後的選擇。晏臨可以選擇繼續做神尊、也可以轉移神力去當萬主之神,但葉危就會因為木頭心而死。或者……那段記憶鋪展開,如卷軸般環繞在眼前,晏臨看著畫麵裏,哥哥和施逍坐在亭中談笑,若無其事地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食指緩緩蹭過雪亮的刀麵,雲淡風輕道:“不過是要一顆心,我挖給他。”晏臨閉了眼,淚光閃著,不忍落下,雪白的指尖,摩挲著葉危尚且還有溫度的臉龐。他為哥哥創世界,開了最高神力,而哥哥在那之前就挖了一顆心給他。所以,他創世界之後,這顆心保護著他不去化天道。他們才得以在這一世相見。否則,在當年他創世界的伊始,他就該死了。記憶中的當年,葉危挖完一顆心,胸口綁著繃帶,動手刪他們的記憶,抱歉地摸了摸昏迷中的晏臨,跟他說對不起,說人生除了情愛還有很多事可以做,說:“你活著,比你喜歡我,要重要千萬倍。”一重天的夜幕,浩大月華,白練如洗。晏臨俯下身,月光下吻上葉危光潔的額頭,輕聲說:“哥哥,喜歡你的時候,我才活著。”他伸出手,記憶畫麵裏,當年葉危挖心的那把匕首化作實形,躺在晏臨手中,靜靜地閃著寒光。“對不起,這顆心,我還給哥哥。”刀尖刺進胸膛,鮮血汩`汩湧出。晏臨垂著首,閉著眼,額頭抵著葉危的額頭。在哥哥麵前,他永遠是紅塵裏打滾的凡人,沾了一身七情六欲,因情而起的一泓悲喜,時刻在胸膛裏湧動,此生熱燙。三千世界,你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因果。哢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