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幾位,這蝴蝶……”廣風城會場,進軍八強的隊伍從傳送門裏走出來。主持望著這頭龐然大物,心生怯意。“噢,仙山出奇物,路上撿到,性情好溫順,我們本來想著反正不可能進決賽的,看這個長得好看,就騎著玩玩,沒想到……哎,也…也算是運氣好吧,實在是……怎麽說,我們也沒想到,哈哈。”葉危揪了揪大蝶的須須,靦腆地笑了笑,一副撞了大運,又竊喜又不敢說出來的樣子。“瞧他們那傻樣!”深花城在下麵深切不齒:“不過是仗著運氣好罷了!”北月、上雪、廣風坐在深花旁邊,互相對視一眼,心中一陣真切的竊喜,深花城淘汰,幹掉一大對手,往年是四大仙城拚第一,今年隻剩三選一了。這意味著他們保底也有季軍,前三肯定是他們,就看第一花落誰家了。那個打地洞的八重天遠木城,投機取巧,不成氣候。七重天的華茂城、瀚海城,雖然繁華有錢,但跟他們那是不能比的,到決賽拚符咒陣法,贏不了。至於八重天的襄源城,在八重天最繁華,拎到七重天根本不夠看,何況他們為了殺出重圍,已經在初賽花掉了重金買來的土遁陣,不足為慮。——至於那個騎蝴蝶的九重天小破隊,純屬運氣太好,不記入對手名單。北月城的隊員端詳著台上笑嗬嗬的葉危,道:“我估計是百年來九重天積累的氣運爆發了,仙法大比一直都沒能有一個九重天的隊伍進入決賽,老天看了恐怕都想幫一把。”“是啊,連他們隊長自己都驚訝竟然能晉級,這次打進決賽也算是祖墳冒青煙吧。”他們隊長笑了一下:“他們打到這裏應該很滿足了。要是還有勝負心,倒是可以和八重天的遠木城比賽一下誰會第一個淘汰。”隊員們笑了幾聲,也不再看會場內的九重天什麽教派,一起說說笑笑去雲霄樓吃飯。順便再鑽研一下上雪城和廣風城的缺點,決賽時好應對。雲霄樓內,王政和姚冰都頗為激動,他們進決賽了!這是全九重天都沒有過的事!而且,迄今為止,他們還沒發揮出他們最強的優勢。——五行煉氣,他們是真正能夠修道,能夠不依賴任何道具符咒,靠修行打出法術的人。王政懷疑葉危在有意不讓他們發揮,這樣他們隊伍能在決賽前保持最大的低調,海選是湊巧,初賽是運氣,總之,永遠是被對手以為很快就會淘汰的對象。他現在興奮地睡不著,很想拉葉危出來討論討論北月、上雪、廣風的優缺點,來參賽前,他也看了很多往年仙法大比的記載,對此頗有心得,憋了滿腔熱血想要跟葉危交流。誰想到葉危這人一點也不激動,迴了雲霄樓,倒頭就睡。他弟屁顛屁顛地跟了進去,王政也不好進去把人揪出來。隻好在自己在房間裏打轉,把往年記載又拿出來研究一遍。葉危夜裏沒睡足,早上又被毛毛蟲嚇怕了,結果發現沒有毛毛蟲,被那金龜子嚇到了,此時心律紊亂,很是疲憊。倒在軟枕上,一根手指都懶得動。迷迷糊糊間,他感覺弟弟窸窸窣窣地走過來,輕手輕腳地幫他除了鞋襪,幫他褪去外裳,將他抱起來,放進被窩裏,仔仔細細地裹嚴實了,才悄悄離去。體貼溫柔,無微不至。葉危半夢半醒間,神使鬼差地冒出個念頭,弟弟若不是個弟弟是個妹妹,恐怕他早不做這兄妹,做夫妻了。晏臨不會讀心術,讀不到葉危這點逾矩的念頭,否則要歡喜地像小陀螺一般在屋裏打轉。此刻,他半倚在窗邊,一張無悲無喜的臉浮出幾分厭惡。那隻蝴蝶,有古怪。葉危在比賽後,偷偷讓星哲開了鬼息傳送,將百鬼邪物顛蝶王傳送迴六重天無間獄,不要再呆在仙民界。顛蝶王從傳送陣裏消失了。葉危和星哲也都以為它去了無間獄。但晏臨看得到,沒有。傳送陣在途中莫名其妙失效了,蝴蝶沒有被傳送走,而是迴到了抓到它的仙山裏。如果是有人用法力強行破壞了傳送陣,啟陣的修羅鬼王會感應到,但葉危和星哲什麽感覺都沒有,都以為成功了。有一個東西在背地裏,神不知鬼不覺將蝴蝶轉移了。——天道。為何天道不肯讓這隻蝴蝶走?指尖扣在窗欞上,一點點縮緊。蝴蝶走沒走,隻有他作為三界神尊能看得到,所以,留下這隻蝴蝶,是天道特意留給他的。為何?這隻蝴蝶有什麽特別嗎?前世,哥哥也遇到過顛蝶王,敵方不知從何知道哥哥怕毛蟲的事,利用這個小小弱點,差點置葉危於死地……晏臨皺起眉頭,難道這隻顛蝶王,竟是當年那一隻?他分出一縷神魂,千裏仙山外,大蝴蝶正在溪泉邊飲水,高興地晃動著兩隻長須,忽然,須憑空凝固,一股恐怖的力量襲來,沒有法力、沒有鬼息,什麽也沒有,但卻恐怖得讓它全身發抖,蹲在地上不能動彈。神魂晏臨信步走來,他走得很慢,白衣獵獵,如天山峰頂雪蓮,蔑視眾山小。他立在蝴蝶麵前,沒有伸手,什麽也沒做,腦中輕輕轉過一個念頭,顛蝶王細長的足就不受控製地跪下來,虔誠地垂下腦袋,兩扇巨大的蝶翼緊緊收著,翕動一下都不敢。神魂晏臨虛虛地伸出手,刹那間,蝴蝶的複眼中間燃起一道光——顛蝶王生來智力不高,但壽命極長,它們是靠不斷積累的記憶去感知世界,提高生存適應力。晏臨從蝴蝶眼中抽出它全部的記憶,神念微動,便翻到了他想要看的地方。——白漠雪原,出現了一隻葉危,哥哥的身影縮得小小的,在風雪中不斷前進。晏臨看得心中一疼,他無法理解,為什麽一個人隻不過是贏的次數有點多,大家就不再擔心他了,就以為天王無往不勝強如神佛,那不過是個稱號,哥哥隻是一個有血有肉有弱點會疼還會受傷的人。很快,可怕的毛毛蟲包圍了他,晏臨看到葉危整個人都僵硬了,強如神佛的反應力驟降為零,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陷在陰影裏無法走出來,與此同時,毛蟲陣下,暗箭齊發——千鈞一發之際,當年的小晏臨衝了出來。他小時候什麽都不會,隻會擔心哥哥,看不到葉危的時候,就躲在軍帳裏拿著千裏鏡觀察哥哥,軍隊裏每一個將領都有隨身千裏鏡,方便大本營看到了能夠及時救援。可是,從來沒人來看哥哥的,從來沒人擔心葉危。暗箭射中他,白沙雪原裏,葉危死死抱著他。晏臨看到小時候的自己一身是血倒在地上,十分沒用,像個廢物,他一眼也不想看自己,即使不看,他也記得自己說什麽,廢物小晏臨不過是躲在哥哥懷裏,說,不要怕,哥哥,我不會死的。反正他是天道石,萬箭穿心,也不可能死。畫卷中響起了聲音,晏臨聽見自己說:“不要怕,哥哥。我不會死的,我的心髒沒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