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謝弘醒過神來,見她專注地看著自己,不禁失笑,“哪能如此簡單?”他轉了話題,與她談起這一路,各國的風俗人情來,還能教她幾句各地方言。


    “嫁女為起發女子。連襟為‘挑擔、兩挑’,妯娌為‘現唿’。媳婦為‘媳(xiu)子’。過門女婿稱之為上門漢。嶽父為‘幹大’,嶽母為‘幹娘’。稱丈夫為‘外頭人’,妻子為‘屋裏人’。稱小童為‘伢崽’。”


    還真是讓人有些想笑的方言。偃珺遲倒懂一些侯國的語言,在赫方亦時常聽人方言交談。隻是,方言懂得不多。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謝弘,“二哥對這些稱謂倒是了解得透徹。”


    “得了閑暇,我可將一些方言教給你。”


    “好啊。”


    兩人說笑一番,忘了諸多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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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到了天都,已是冬天了,天上開始飄雪,地上鋪著的雪白漸漸厚了起來。


    馬車駛過天都城門,一路疾馳而往皇宮,留下深深的車痕。


    唿嘯的寒風吹得車窗沙沙作響。偃珺遲最懼寒,車窗關得密不透風,身上裹著毯子,手腳仍是僵的。想她離宮竟有一載了。


    “還冷麽?”謝弘看著她將自己裹得似個粽子,仍不放心。


    偃珺遲咬著牙道:“稍好些了。再有一刻便可到皇宮了,無礙。”


    “把手伸出來。”謝弘道。


    偃珺遲搖頭。


    謝弘便親自將她手拉出來。她捂了好一陣子了,手仍冰冷得很。他蹙了蹙眉,將手握成拳,便把她的手都包裹住了。


    他的手比毯子暖和多了。他既然不怕她的手冷,她便也不掙紮。如此,手很快便不覺著冷了。隻是,身上、腳上……


    她方如此想著,謝弘已將她的手鬆開,再次放入毯子中,又將她的腳拉出來,用手給她暖腳。他如此不嫌棄,她倒不好意思了。畢竟,她與他確也不小了。再是親密,亦不可還同幼時那般。在大周朝,這脫了鞋襪暖腳之事,夫妻之間都甚少為之。


    隻是她若是拒絕了,便透露了自己的心思。他還待她如幼時那般,並無他想,她也該如幼時那般作想才是。因此,她一言不發地看著雙腳上那雙手。


    待腳暖和了,謝弘再將她的腳放入毯中,問:“身上還冷麽?”


    偃珺遲的臉終於紅了。冷又要如何?他還要抱著她不曾?她立即猛搖頭,“不冷不冷,甚是暖和。多謝二哥。”


    謝弘見她紅著臉,反應這般激烈,不由得低笑,“丫頭,害羞了?”


    明知她如此,他還要明言,甚討人厭!她撇開了頭。


    謝弘笑了半晌,也歎息,“珺兒長大了。”


    從前的她,恨不得鑽進他身子裏來取暖,把他凍得一個激靈。


    不再同她玩笑,謝弘命馬車再快行。而不一時,車卻一個顛簸,停了下來。


    謝弘向外問:“怎麽迴事?”


    尚未等到侍衛迴話,便聽一清朗的聲音傳來,“真巧,遇到二殿下迴宮。”


    “伍子美?”謝弘笑開了,看了偃珺遲一眼,打開車門。


    偃珺遲亦識得這聲音,正是大周宰相伍鄴之子,伍子美。她出宮之事,外人不知,因此她又將麵紗戴上。


    謝弘朝馬車外看去,伍子美一身白袍,立在雪中,笑意盈盈,好不俊朗瀟灑。他的身旁有一輛馬車,車上正下來一名著妃色衣裳的女子,容顏嬌美。謝弘亦識得她,正是伍子美之妹——伍子嬌。


    伍子嬌下了馬車,向謝弘行禮。


    謝弘點了點頭,看向伍子美,“爾等怎在此處?”


    伍子美道:“我與小妹在茶肆吃茶,方一出來便遇二殿下。二殿下大敗楚軍而歸,既然相見,何不大飲一番?”


    伍子美不光是伍相之子,還是謝弘的至交好友。但凡伍子美有邀,謝弘沒有不應的。不過,此番謝弘卻道:“下次吧。我還得去見父皇。”


    伍子美看了一眼坐在謝弘身旁裹著毛毯的戴麵紗女子,挑了挑眉,“如此,也罷。”


    伍子美與伍子嬌拜別而去。


    行了片刻,伍子嬌歎道:“好不容易等到二殿下,話也未說幾句便這樣迴去麽?”


    伍子美抵不過伍子嬌央求,日日在謝弘迴宮的必經之路等候,今日終是等到了謝弘。伍子嬌的心思,他何嚐不知?他時而欲勸,時而又想也是美事一樁,因此才依她出門等候。


    伍子美道:“二殿下有事在身,隻能如此。日後見麵的時候多著呢。子嬌,你即使喜歡二殿下,亦不可讓外人知曉了。”


    伍子嬌臉一紅,“誰說我喜歡二殿下了?”


    “不然,你為何央求我與你日日等在此處?”


    伍子嬌默不作聲了。半晌,又道:“二殿下馬車中有一女子,她便是二殿下帶在身邊的醫女麽?”


    伍子美笑了聲,“大概是。”


    “她果真人如其名,奇醜無比?”


    伍子美一愣,又笑:“大概是。”


    “不對,哥哥為何發笑?”伍子嬌反應過來,疑惑地看著伍子美。


    “我在笑麽?不曾啊。還是快些迴府吧,我看這雪一時半會還停不了。”


    以他對謝弘的了解,謝弘表麵平易近人,實則絕不會與外人如此親近,更不會讓一個醫女裹著毛毯與他並肩而坐。她雖戴著麵紗,那雙眼睛,他可識得!那不是常與二殿下謝弘在一起的珺玉公主,又會是誰?


    這珺玉公主的膽子可不小,竟一個人出了皇宮。他記得謝弘可是一人出宮的。謝弘是在楚國薑宸府中要來的“醫女”。這醫女是薑宸自赫方帶到楚都的。赫方乃珺玉公主母親的故鄉。伍子美心思百轉,從前亦領教過珺玉公主的大膽,如今更讚歎起她的膽量來,亦對謝弘稱她偶有離經叛道之為有了更深的體會。


    而此刻,偃珺遲卻在想伍子美身旁的伍子嬌。憑伍子嬌看二哥的眼神,她便明白伍子嬌對二哥的心思。


    侯國中,有最強大的衛國,其公主揚言要二哥娶她。大周有深得天子器重的宰相,其女亦心係二哥。兩人皆是才貌無雙,二哥心裏又到底屬意誰人呢?


    她在想著此事時,忘卻了薑宸曾對謝弘說欲求娶珺玉公主之言,亦不知自己的婚事因此起了紛爭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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