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四月,連綿的山巒綠樹蔭蔭,野花遍布關山各處。自關山之頂往下望去,綠蔭之中點綴著五花十色,自山底向上,攀岩萬丈。


    偃珺遲眼前頓時一亮,哪還管楚燕戰火?清風襲來,她昂首閉眼,張開雙臂。謝弘雙手繞過她的腰,抓著韁繩,看向萬丈懸崖。


    “珺兒在此處等待。”


    聽得耳邊輕語,偃珺遲睜眼,迴頭疑惑地看著他。


    謝弘淺笑,“拉著韁繩。”說罷,下了馬。


    隻見他走出不遠,爾後蹲下身子,開始采花,後將采來的花繞成了一個環。偃珺遲看著他拿著五彩花環迴來,到了她麵前,向她伸手。偃珺遲就著他的手跳下了馬。雙腳剛落地,謝弘便將花環戴在了她頭上。


    她想起那日在楚相府,薑宸亦采了花迴來,將一朵花插在她頭上。而麵巾掉落,他即使見過她麵巾之下的容顏,她仍是讓他吃了驚。思及此,她不禁笑起來。


    而此刻,她亦戴著麵巾。霎時,她起了捉弄謝弘的心思,仰首問他,“好看麽?”


    謝弘揚眉,點頭。


    偃珺遲摘了麵巾,問:“這下呢?”


    謝弘蹙眉。


    偃珺遲不滿,“二哥也是以貌取人之人!”


    謝弘輕斥,“你這幅樣子,不是你自己都嫌棄麽?這便是你胡鬧的教訓!你若是一直無法恢複,我看你要如何哭?”


    “若是我的容貌無法恢複,或許便無人來求娶了。我不知該多高興!”


    “你即使再醜,亦無需擔憂嫁不出去。”


    “為何?”


    他們娶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身份。謝弘不禁心歎,卻不能這樣跟她實話實話。


    而偃珺遲細想之後,何嚐不知緣由?因此,在明白之際,她瞬間便沉默了下來。本是戲言,卻又引自己不快。


    謝弘歎息,“好了,我是你二哥,將來一定幫你,不讓你受委屈。別再瞎想了。我們今日既是出來看風景的,當歡歡喜喜。”


    他既然出言要幫她,自是不會食言。似乎她一直在等他這句話,聽聞此言之後,她突然露出了個燦爛的笑。謝弘看著她的笑臉又皺眉,後在她腦門上輕敲,“你這丫頭,倒跟我耍起了小心機!”


    偃珺遲眉眼彎彎。


    之後,謝弘牽著她,在山間漫步。遇狹窄之地,他改為背她。


    偃珺遲與謝弘正行在一個狹道之處,一邊是深淵,一邊是山壁。兩名侍衛突然押著一個布衣男子出現。


    “稟二殿下,燕國明將軍求見。”


    “明某拜見二殿下。”


    侍衛放下了布衣男子,與布衣男子同時朝謝弘行禮。


    偃珺遲正在謝弘的背上,聞聲抬眼看去,布衣男子三四十歲。不想,竟是燕國的將軍。燕國人終是來見二哥了。原來,二哥早派了侍衛去護燕人,因此才有閑暇帶她來此。她早前的一些擔憂倒是多餘的了。


    然而,她與二哥現在的樣子讓人瞧見多有不妥。遂,在謝弘耳邊低聲道:“放我下來。”


    謝弘一個步子差點不穩,身子愰了愰。偃珺遲趕忙緊緊攀著他的肩。不遠處的兩名侍衛冒出了一頭冷汗。謝弘迴頭笑道:“若是你自己下來走,怕不摔到懸崖下去。”才將那一驚,讓她低唿一聲,“別看我,看前方!”謝弘迴頭,不以為意地笑著,背著她緩緩走出了這段狹路。


    將偃珺遲放下來,謝弘才看向來人。燕國有大將明文德。此番與楚交戰便是明文德為帥。不過,明文德對十萬楚軍亦無良策,迴迴吃敗仗。想必,這明文德便是眼前此人了。未想一軍之帥竟親自來了,想必燕國已再無他法對抗楚國。


    謝弘抬首,“卿有何事?”


    明文德立刻跪地,大唿道:“望二殿下救救燕國!楚國派軍十萬侵犯燕國。數日內,攻下燕國城池十座,燕都亦將被攻破!”


    謝弘“咦”了一聲,“吾尚不知楚國對燕國用兵。你所言可實?”


    明文德叩首,“明某句句屬實。”


    謝弘蹙眉,“侯國之間不得兵戎相見。楚既對燕用兵,乃我大周大忌。侯國俱是大周治下,乃大周臣民。吾既在此,自當還爾等一個公道。”


    明文德又磕頭,“多謝二殿下。”


    “如此,吾即向楚王修書一封,勸他對燕休戰。”


    修書?明文德皺眉。楚國哪會聽他勸?一場戰事豈是他修書一封便能平息得了的?他莫不是在敷衍於他?明文德心道,派來見謝弘之人多被害,他不得已親自來見這謝弘,結果仍是錯了!此刻,他還不如與楚軍交戰,或還可保燕國不滅。


    謝弘留明文德在關山驛中等候楚國消息。明文德不願意等,卻又不好說謝弘此舉根本毫無用處,與其等消息還不如迴去浴血奮戰來得實在。


    謝弘無視其心事重重,問清楚了燕國現下的狀況,知曉燕國節節敗退,已損兵折將數萬,加之燕王親衛,舉國剩餘之兵力不過三萬。


    “隻怕再過幾日,楚軍將攻至燕都了!”言外之意,燕國再無暇等候了,等候楚國消息之法實不可取。


    “哦?楚軍有如此強大?吾不信。”謝弘不以為意地喝了一口茶。


    不信?明文德心中譏笑。大周如今的局勢,天子管不了侯國,天都壓製不住侯國之勢,莫非他還以為人人都敬畏天都麽?楚國之軍力,隻怕天都都無法與之相抗!明文德歎,他果真不該來此!他正要找借口離開,便聽謝弘不急不緩地笑道:“不急,不急。且等我那封書信的迴信。”


    書信?隻怕楚國即使接到書信亦會言未接到,即使言接到亦不會照他之言輕易罷兵!明文德此刻對自己來此後悔不已。


    而明文德不知曉的是,謝弘除修書給楚王之外,還向其餘各侯國修書,稱侯國之間不該用兵,他將修書楚王,勸其罷兵,望各諸侯國毋步楚之後塵。


    各侯國接到謝弘的書信後,大國皆冷笑觀望,待看楚國能否聽他之言,若是不聽,他豈不是丟了天子的顏麵?而小國皆迴書支持。


    自然,楚國的迴書,謝弘是未等到的。三日後,謝弘招明文德來見,稱楚國對他的書信置之不理,既如此,他隻得給楚國一個教訓了。


    明文德這幾日聽到謝弘向各國發了書信,除衛、楚、宣無迴複外,其餘各國皆有迴書,並支持謝弘。此刻,明文德才知謝弘的用意。謝弘是要昭告天下楚國犯事之事實,而大多國家皆接到書信,即使楚國宣稱自己未接到謝弘的修書,世人皆不會信。謝弘此舉是要警告楚國,亦是要警示天下!聽謝弘言要給楚國一個教訓,明文德思尋:他來此地,燕國或可真有轉機。隻不知謝弘欲何為?他可並無兵力!


    隻聽謝弘道:“明將軍速速招集燕國所剩的三萬軍隊,之後我將帶兵抗楚。”


    謝弘欲領燕國之軍?明文德蹙眉,且不說軍隊乃一國之重,不可假他人之手,即使謝弘領軍,三萬能與楚軍十萬兵力相抗麽?


    “否則,明將軍可有他法?”謝弘沉聲問。


    明文德自然無法。看來,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他便賭這一迴!


    迴到燕國,明文德說服燕王讓謝弘領軍。


    偃珺遲與謝弘同去了燕國。想著二哥將領三萬燕軍與十萬楚軍交鋒,她不禁擔憂。而謝弘卻笑著同她打趣:“珺兒如此不信你二哥?你這模樣,擺明了是言我將打敗仗。”


    那些金戈鐵馬,那些烽煙戰火,她從未親身經曆過,見他笑意淺淺,她卻提了心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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