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侍女清連廢了好大的功夫才止住自己露出不該露出的模樣,她極力平靜地附耳朝溫玥道: “娘娘,洛相士身體虛弱,在外久了恐會出事。娘娘的身邊人多蠢笨、不解聖意,不如娘娘就派遣我暫且出宮去照看洛相士?” 溫玥斜睨掃過清連一眼,為貼身侍女提及的“聖意”一詞而大悅。 她可不就是想要成為女皇嗎?用聖意來形容,可不就是恰到好處的事! 清連這話還說在了溫玥心坎兒上,活偶不老不死,卻也著實太愚鈍蠢笨了點兒,半點之前的聰明勁都沒繼承去。 交由外人之手,溫玥又不大放心,想想她的唯一一個活人侍女倒是個可行的人選。 “允了,去吧。將洛相士做的事情都整理在紙上,每一隔日傳信於我。” “是,娘娘,我告退了。” 等出了宮中,離開了溫玥的眼線範圍,一向拘謹守禮的清連撲通一聲跪倒在了洛執風的麵前。 她將頭壓得很低,口中直唿:“求先生救救我!娘娘、娘娘它早已被邪祟侵體,近幾日奴婢才察覺到異常……她會用邪魔的咒法,除我以外所有的侍從都被控製了心智,生不如死!” 清連慌亂中,匍匐在地麵上磕了幾個頭,額角都發了紅。 “怎麽想到偏要來投靠我?”洛執風讓她站起來,“邪祟,不是宮裏的貴人更容易驅除麽?怎麽會想到來找我?” 清連低低抽噎,如實說:“奴婢何嚐沒有這樣想過……可,娘娘們,甚至包括陛下,都!” 她驚恐欲絕,未完之意卻是明明白白了。 清連恨不得把一切給抖落出來,將她打探到的數個有異常的娘娘名字給列了出來。 洛執風沒費力就得到了後宮裏有權的宿主的大部分的名單,再進而推斷出在這些後宮妃子中發生了什麽變故。 宿主失憶後,所導致的微妙的不同不會驚動隨侍的侍女。除非她們全部覺醒,本身的性格全然釋放出來,叫身邊人感覺到莫大的恐懼和不解。 後宮妃子一籮筐的恢複記憶,這是什麽正常事嗎? 再有,她們恢複記憶後居然沒有大動幹戈,反倒像是按捺隱蔽起來的樣子……這不得不讓洛執風想她們的係統給她們灌輸了什麽念頭了。 說是一個晉級試驗? 或者……洛執風的笑意擴大,這些後宮妃子裏的宿主,根本不知道除了她們以外還有難以計數的大批宿主! 他囑托清連:“既要求我的庇護,那便找借口立刻重新迴一趟宮中,不用你做什麽危險的事。隻需要……” “隻需要?” “在那些接觸不了宮妃的侍從身邊經過,‘不經意’地讓他們知道娘娘們的異常,你甚至不用提及娘娘們的名諱。” 清連咬牙同意,洛執風就教授了她一兩句,便遣她離開。 宮中的侍衛見清連她去而複返,好奇問:“不是方才才走嗎?” 清連強笑著抓緊手帕,有汗水從後背滲出:“有東西忘記拿了,迴來看看。” * 多日後。 “顧當家的,久聞了。” 這是一個土匪幫占據的山頭,出現一個瘦弱的、仿佛風推就倒的青年是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更不要說青年還穿著身顯眼的青裳,手邊隨時備著一方手帕低低等咳著,而他眼前所見的場景,則是匪眾們持兵器操練的浩蕩場景。 洛執風口中稱的顧當家正正正凝視著他,顧輝鈞認出了他就是近些日子來的聲名大噪的那個相士。據稱他是元國溫貴妃的忠實擁簇者,明明病重瘦弱,卻拖著病體去那些陰暗惡劣的地方遊說,不怕死地找上各種兇徒,偏偏奇就奇在這裏—— 他這麽作死,居然次次全身而退,還叫那些兇徒似變得乖順,乃至於讚頌起那位溫貴妃來。 這怕不是給人下了降頭?為了將那個溫貴妃推上鳳位? 顧輝鈞瞧不起這樣的人,所以在這位洛執風提出前來尋他“為眾生、貴妃祈福”時粗鄙難聽地迴應了過去。 但沒想到,顧輝鈞盯著洛執風的身影,神色凝重了不止一分。他是怎麽突破自己手下人的重重巡視的? 他們用上的是經過數百次改良鑄造出的防護技巧,經那些正規軍試驗,可謂固若金湯。 “停下!蠢蛋們,沒發現有人已經逼近你們身邊了嗎?!”顧輝鈞一聲驚吼,如同最有效的令牌一般,將整嚴的隊伍立刻衝散。 待這些人真看到洛執風時,一片嘩然之聲就響了起來,眨眼間還有人頭磕頭、插眼的插眼的想要驗證是不是他們眼睛進了沙子,或是腦袋沒睡醒漿糊了。 幹!這人衝哪兒冒出來的? 這瘦胳膊瘦腿的……該不是哪個兄弟瞅見這書生模樣的可憐就放進來了吧?或者有誰腦子抽了想不開從哪兒強劫迴來的? “閉嘴!”顧輝鈞吼退了一幹人後,轉過頭神色尖銳,緊凝著洛執風的瞳孔中有厲色凝聚,“從哪兒來,就迴哪兒去吧。” “不管你是誰人派來的,都不可能讓我、他們信服。” 顧輝鈞和他手下的“土匪”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生於元國,卻微妙的對元國沒有任何歸屬感,潛意識中將其視為竊位的臭鼠。 顧輝鈞在這方麵的厭憎更甚,他曾有著極度輝煌的身世,但他日日凝望著元國的都城,隻覺得心煩意燥,胸腔裏總生出一股悶氣——元國之人,皆為反賊。 後來他果不其然與家中決裂,提著一柄刀就到了山上自立為匪,集結了這一幫兄弟。 哪怕他們過的是餐風露宿的日子,也無一人動搖。 此刻那位溫貴妃的說客上門,無論他用的是什麽奇淫巧術,他們見了就厭惡,又怎會像這傳聞裏的人一般有絲毫動搖? 洛執風瞥見了顧輝鈞眼裏純然的憎惡,他在心裏籲了一口氣,未先迴答顧輝鈞的話,而是掉轉去看這些人擺出的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