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香依言止步,迴身之際,臉上掛著的是一如既往的輕挑淺笑:“公主有何指教?”


    他絕口不提蘭若現身在王府裏的事,態度稀疏尋常且玩世不恭,映襯得此時夏允兒的怒意是那般的可笑!


    唐芯有些不爽,捏了捏拳頭很想衝他一拳砸過去,卻又硬生生忍住了。


    她再傻也知道,感情這迴事由不得旁人參半句言,愛或不愛是他們兩個人的事。


    於是,她忍下火氣,拎著食盒後退幾步,擔憂地看著眼圈通紅的夏允兒。


    “她為什麽在這裏?”夏允兒倔強的問道,昂著頭,直視沈濯香,“她一夜都沒離開,對不對?”


    說這話時,她的身軀就像一根繃緊的絲繩,繃得太緊甚至有些發顫。


    沈濯香唇邊的笑意漸漸淡了,在她固執的眼神下,啟唇道:“是與不是,又與公主何幹?”


    他怎麽可以這樣說!


    唐芯氣紅了臉,拳頭握得咯咯直響。


    “迴答本公主!”夏允兒當即慘白了臉,卻執拗的要問出一個答案,“你和她……”


    “本王的紅顏知己比比皆是,公主難道不知?”沈濯香莞爾輕笑,語調輕挑且隨意,仿若不知,他的話對夏允兒會有多大的殺傷力。


    身體微微搖晃著,竟有些站不穩。


    一顆心被刀桶得鮮血淋漓,她緊咬著牙關,道:“本公主不信!這些隻是你的托詞!”


    “公主信也好,不信也罷,本王並不在乎。”沈濯香漫不經心地聳了下肩膀,殘忍的敲碎了她的真心。


    強忍的淚珠奪眶而出,夏允兒終是忍受不住這難堪的羞辱,飛身一躍,揚手打在他的臉上。


    “混蛋!”


    說罷,她頭也不迴地飛出院牆,逃離了這座痛苦的府宅。


    “嗬,”沈濯香輕扯著嘴角,食指撫過犯疼的左臉,“下手真狠啊。”


    “活該,”唐芯三步並兩步從角落走過來,“有你這樣的嗎?她隻是喜歡你,就算你對她沒有那份心,你也不該踐踏她的心意!”


    那些話便是她這個旁觀者聽著,也覺得刺耳極了,可想而知,對夏允兒來說,該是何等的難受。


    唐芯越想越氣,一腳踹上他的小腿:“我詛咒你做一輩子單身狗!和你的右手過一生吧!”


    說完,她大步走向後門,多看沈濯香一眼都覺得來氣。


    怒氣衝衝把門拉開,一隻腳剛要踏出去,身後突然響起了沈濯香的聲音。


    “既然你和她是朋友,就多勸勸她吧,若隻是聯姻,本王不介意娶她進門,但她要的,本王此生注定給不起。”


    “哼,我是傳話筒嗎?”唐芯氣唿唿轉過身,怒視他,“有話你自己對她說去,這事,我不幹!”


    丫!就一巴掌真是便宜他了,這種沒良心的渣渣,就該讓他嚐嚐求而不得的滋味!


    此時的唐芯哪裏知道,自己今日的一句抱怨,竟在不久後,一語成癖。


    一路追出王府,可街上人潮如狼,哪裏找得著夏允兒的影子?


    “公主殿下迴宮了。”修容實在看不下去她像無頭蒼蠅,滿大街打轉,遂從暗處現身,說明了夏允兒的去向。


    唐芯在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放心不下,握著她微涼的手腕,央求道:“修容姐姐,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恕屬下難以從命。”甚至沒給她說出正事的機會,修容就先一步拒絕了。


    “哎喲,”唐芯跺了跺腳,“我真沒辦法坐視不管,她受了這麽大的打擊,萬一想不開輕生,那可怎麽辦呀?”


    她就不能往好處想嗎?


    修容暗暗腹誹道,嘴上卻說:“屬下不認為公主殿下會與尋常女子一樣。”


    “誰說的?”唐芯不敢苟同,“那是因為你沒見過,為愛情瘋魔的女人!她們是感性的動物,根本不能用常理對待,做出任何衝動的事,都不奇怪!”


    這話確有幾分道理,然,要用以說服修容未免過於牽強。


    她抿了下嘴唇,道:“屬下奉主子之命寸步不離保護娘娘。”


    “那這樣,你先護送我迴家,然後再迴宮去看看情況,如何?”唐芯退了一步,見她還在遲疑,不由加重了注碼,“我迴自己家,哪裏會出什麽意外?你真當丞相府的護衛是白吃白喝混日子的?”


    再她一通軟硬兼施下,修容隻好妥協。


    把人平安送到丞相府後,她方才動身返迴皇宮,去行宮處探視過夏允兒,確定她僅是躲起來獨自傷心難過,對伺候的下人提點幾句,便調頭去了乾清宮。


    沈濯日正欲前往朝殿,見修容迴來,眉梢一冷:“何事?”


    “迴主子,娘娘已入相府,”修容順道把晨間的事一並說了,連唐芯事後那番話語,也一字不落的說與沈濯日聽。


    “哦?”薄唇微微上揚,流露出幾分愉悅,“她倒是真敢。”


    “……”這副寵溺的口吻是幾個意思?後妃對王爺出手,主子卻不苛責,真的好麽?


    修容掛著滿頭的黑線,垂目跪在地上,不忍直視自家主子此時明顯不對的畫風。


    “此事朕已知曉,你迴去吧。”沈濯日斂去眸中的暖意,沉聲吩咐道,“記住,不得再有下一次。”


    縱使是她的吩咐,但她應當知曉該以何為重。


    修容心頭一驚,拱手道:“屬下記下了。”


    另一邊,唐芯剛在相府露麵,即刻就被府裏的下人認了出來,打掃院落的家丁嚇得膝蓋一軟,手裏的掃帚咚地掉到地上,哆嗦著叩首:“奴……奴才見過小姐……不,奴才叩見蓉妃娘娘。”


    喂,她長得有那麽天怒人怨嗎?至於把他們嚇成這樣?


    唐芯翻了翻白眼:“都起來,我迴府的事,不許外傳。”


    她可是秘密迴來的,要是走漏了風聲,難保不會驚動沈濯擎那渣渣。


    “是。”家丁們戰戰兢兢的起身,腦袋始終低垂著,沒膽子直視她。


    天哪,這尊煞神怎會悄無聲息的迴來?他們會不會行差踏錯,觸犯了她的忌諱,把小命丟掉?


    想起自家小姐懲治下人的手段,家丁們隻覺前路慘淡,一個個臉色白得像鬼,站在原地直發抖。


    “我爹呢?”唐芯拎著食盒,好奇地打量院落,隨口問道。


    “老爺入朝了,剛走不久。”離她最近的奴仆顫聲迴道。


    “我真不吃人,你們能別這麽害……”怕嗎?


    剩下的兩個字尚未說完,隻見這幫下人一個個抖如篩糠,接二連三跪倒在地上,磕頭求饒。


    唐芯嘴角一抽,果斷放棄和他們說話,轉頭往大堂走去。


    “芙兒!”


    左側蜿蜒迂迴的長廊內,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細弱柳絲,卻又分外動聽。


    唐芯歪了歪腦袋,眼前閃過一道水湖綠的身影,下一秒,就被人用力抱在了懷裏。


    “娘的芙兒,你真的迴來了,娘親還以為你爹他故意哄娘開心。”婦人激動得有些哽咽,手掌不住輕拍著唐芯的後背,一雙美麗動人的杏眼,蒙上如霧般的朦朧水汽。


    “嗚嗚!”唐芯悶聲叫嚷起來,身體難受的掙紮著。


    “夫人,”一旁的丫鬟憋著笑出聲,“您快些放開小……娘娘吧,她快要喘不過氣了。”


    聞言,婦人慌忙鬆手。


    唐芯好不容易脫離了窒息的環境,一臉驚恐的退開半米,捂著胸口直喘氣。


    次奧!她差點就要成為第一個被憋死的人了有木有?


    心有餘悸地掃了眼婦人胸前極其雄偉的波濤,唐芯腦門上當即落下了幾滴涼汗。


    這尺寸……


    她默默低下腦袋,對比了一下自個兒一馬平川,可以讓萬馬奔騰的平原,頓時有種特想shi一shi的心情。


    “芙兒,你還在怪娘親嗎?”若是不怪,為何都不與她說說話?婦人哀切的問道,眸中閃爍著受傷之色。


    便宜娘?


    唐芯大吃一驚,丫!本尊是基因變異了麽?有一位身材這麽好的娘親,她怎麽著也該有個c吧!


    她詭異的沉默卻叫張芸誤會了,以為女兒還在計較入宮前的那件事兒,略施粉黛的麵龐上滾落下兩行清淚。


    “您別哭啊!”唐芯手忙腳亂地迎上去,撚著袖口拚命替她拭淚。


    美人垂淚,惹人疼,唐芯人生中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迴。


    張芸微微一愣,如畫的柳眉間,浮現出幾分驚詫。


    唐芯也不知自個兒哪兒做錯了,保持著擦淚的姿勢僵硬在原地,和她對視。


    “撲哧”,丫鬟忍不住噴笑一聲,“夫人和娘娘真像啊。”


    方才那無聲對望的樣子,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若說她們不是母女,怕是誰都不會信。


    哪裏像了!


    唐芯收迴胳膊,掐了掐自己圓鼓鼓的臉頰,再瞅瞅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的身段,無力的搖搖頭。


    完全不像好麽!


    人家是魔鬼的身材,她呢?頂多就一小香豬,一點可比性也沒有。


    可這話,張芸卻是愛聽的,秋波微轉,笑罵道:“就你嘴甜。”


    說著,她伸出手掌想要去牽唐芯的手,又不知想到了什麽,在空中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打量唐芯的臉色。


    本尊過去究竟做了什麽事?竟連生身母親試圖親近她,都會這般畏首畏尾!


    唐芯極想把某人從地底下揪出來虐上一萬遍,她揚起甜美的笑臉,主動挽住張芸的胳膊:“娘親~”


    那一聲盼了數年的親昵唿喚,如春水滋潤幹土,洗盡了張芸多年來的悲苦。


    她含著淚,不住拍著唐芯的手背,連聲說:“好,好。”


    唐芯聽得有些心裏泛酸,得多深的感情,才會因一聲娘親潸然淚下?


    待到張芸平複了情緒,母女二人肩並肩手挽手入了前廳,立即有下人奉上溫茶。


    “這是你往常最愛的君山銀針,你快嚐嚐。”張芸優雅坐在上首,滿心期待地看著唐芯。


    嗅嗅茶香,一股鮮嫩淡香撲鼻而來,就著杯沿嚐了一口,甜醇的美妙觸感瞬間包裹住她的味蕾。


    “好喝!”唐芯狠狠點讚,猴急的又品嚐了幾口。


    那急不可耐的架勢,直把張芸逗得咯咯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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