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第三日,京師風平浪靜,今日朝廷的朝會都取消了,因為有太多的大臣請了病假,在家躲著不出門,所有人都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他們都想躲過這一場突如起來的禍事。


    有的人覺得這事情是禍事,可是有些人卻覺得這是機遇,朝會雖然沒有開,可是這些大臣們私底下卻沒有少活動。


    張至發就糾集了一幫骨幹,在府中謀劃。


    “傅大人,為何薛大人沒有來?”張至發請了內閣成員除了劉宇亮以外的所有人,傅冠和薛國觀二人是中間派,他也發了帖子,可是現在傅冠來了,薛國觀卻沒有到。


    傅冠本來還在猶豫,今天到底該不該來,可是思來想去,他還是來了,因為張至發畢竟是首輔,勝算會更大,所以他還是站到了張至發的陣營。


    “今日我去薛府拜訪,想約薛大人一同前來,可是薛大人染了風寒,嗬嗬,上了年紀的人就是這樣,體質弱,見不得風浪。”


    “哼,恐怕是這風把薛大人吹到了別的岸上了吧。”孔運貞諷刺道。


    “算了,薛大人不願意沾惹是非,咱們也不管他了,今天本官請大家來是商量大事情的,現在這本小冊子引出的風波,可大可小,往小的說都是一些京師子弟的胡作非為,往大的說可是通敵賣國,現在陳大人父子都已經被錦衣衛扣押了,平日裏咱們跟陳大人走得也算近乎,今日咱們就說說,陳大人咱們救不救?”張至發問道。


    眾人沉默了,這個時候誰願意出手啊,那不是自己找死麽,這李建泰可恨,可是這陳新甲更可恨,陳新甲可是通敵賣國啊,平日裏跟陳新甲走近點的人,此刻誰不是如坐針氈、如履薄冰,生怕這髒水牽連到自己身上。


    黃士俊見大家都不發言,他說道:“首輔大人,這個時候可不能婦人之仁啊,我們不僅不能出手相救,而且還應該一致彈劾,跟陳新甲這個賣國賊劃清界限。”


    “對啊,不可婦人之仁。”


    “就是就是。”


    “哎,可惜這陳新甲平日裏沒有跟劉宇亮那匹夫有多大的交集,不然咱們可以一次性把劉宇亮也給清理了。”孔運貞感歎道,一臉的失落。


    “這有點落井下石,不過為了大義,有所犧牲在所難麵。”


    大家也是紛紛點頭,這確實是一個好機會,可惜這髒水一時半會兒也潑不到他劉宇亮身上。


    傅冠平日裏很少發言,現在已經站隊了,內心再也沒有克製,便欣然道:“各位大人,此次我們可以借機將劉宇亮、楊嗣昌、秦翼明等一幹人等一網打盡。”


    傅冠此言一出,立刻讓在場所有人都驚訝地看了過來。


    “這三人跟這件事情扯得上關係麽?”


    “劉家二公子劉裔錫好像也在名單上,此子好賭成性,遊手好閑,跟他的哥哥截然不同,難道傅大人想從劉家二公子入手?”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情啊,再說跟秦翼明、楊嗣昌何幹?”


    眾人紛紛猜測,可始終不得要領,傅冠始終笑而不語,讓大家好生期待。


    張至發迫不及待地問道:“傅大人有何妙計?快快道來。”


    傅冠說道:“當日大家都在場,如果這件事情沒有秦翼明多管閑事,會鬧成現在這個樣子麽?”


    “絕對不能,要不是秦大人熱心破案,這小冊子誰能發現呢?”孔運貞第一個說道。


    “所以這件事情會不會是某些人編排的一處好戲呢?”


    “傅大人是說劉宇亮精心策劃,讓秦翼明故意破案,引出這本小冊子?這這不太可能吧。”賀逢年覺得有點牽強。


    “哼,怎麽不可能,我看就可能,大家別忘了,劉宇亮、楊嗣昌、秦翼明,他們三人都是同一類人!”張至發怒道。


    “同一類人?他們算什麽同一類人?”孔運貞疑惑道。


    “都是主張議和之人!秦翼明的策論大家都看過了,而且他多次向皇上主張議和,楊嗣昌就不用說了,這劉大人以前跟著咱們一起反對議和,可現在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公然支持楊嗣昌入閣,這就等於支持議和了,所以他們三人都是同一類人,首輔大人說的沒錯。”傅冠解釋後,眾人釋然。


    “傅大人,可是我還沒有明白,這三人即使是同一類人,跟著小冊子有何關係?”孔運貞問道。


    傅冠笑語:“這本小冊子本來無足輕重,隻是因為這裏麵有陳允澤通敵的證據,也就是山東圖稿,大家想過沒有,陳允澤如何才能獲得這山東圖稿?”


    “通過他父親陳大人?”孔運貞問道。


    “絕無可能,大家跟陳大人同僚數十載,陳大人通敵,我相信在座的人都不會相信,可是他那混賬兒子會不會做就不知道了,不過肯定不是通過陳大人得到的,應該是山西亢家!”黃士俊判斷道。


    “對啊,山西亢家供給九邊糧草多年,真想要得到山東圖稿,不是難事兒啊,而且這亢家跟陳允澤走得很近。”孔運貞說的時候,忽然有點膈應,他們那個跟亢家走得不近?


    傅冠點了點頭,繼續道:“秦翼明跟亢家的小姐還有一段佳話,隻是被亢家老祖宗給棒打鴛鴦,活活拆散了。”


    張至發明白了,問道:“傅大人是想把這禍事兒往亢家引,然後牽連到秦翼明身上,這樣他們這些議和派都脫不利幹係?”


    “嗬嗬,亢英淵不就在大牢內麽,如果亢英淵一口咬定這件事情跟秦翼明有關係,到時候以秦翼明這煞星為突破口,一舉扳倒那些主張議和之人,還是難事兒麽?”


    傅冠自信地說著,眾人紛紛點頭,可是有的人都是臉色煞白,扳倒亢家,對大明來說,不易於一場大地震啊,對大明真不是什麽好事兒,亢家的銀票可是最受歡迎的銀票,這亢家銀票要是突然沒有了,那真有點不敢想象。


    “大人,上次我們捐的那些銀子,亢家都如數得補給我們了,我們這樣做,會不會......”黃士俊有點狠不下心來。


    “不可婦人之仁,成大事不拘小節,隻要坐實了秦翼明的罪名,那議和之事兒,也就成不了了,到時候將這議和之人與關外勾連的事情公之於眾,就是當今皇上,恐怕也不敢支持議和了吧!”傅冠侃侃而談,眾人都覺得非常有道理。


    “可是傅大人,要是這禍水引不到亢家身上呢?”張至發忽然問道。這確實是問題的關鍵,一切都隻是他們猜測,還是要拿得出確實的證據來才行。


    “所以我們還需要籌劃籌劃,如何讓陳允澤說出我們想要的答案,如何讓這亢家咬死秦翼明......”傅冠道。


    “冷麵寒鐵,此人是關鍵!”孔運貞說道。


    “對,這重要的證人都在錦衣衛大牢內,隻要這駱指揮使是我們的人,那一切都好辦了!”黃士俊也附和道。


    “嗬嗬,這個你們就別指望了,這駱養性一向忠於皇上,要說還能影響到駱大人的,高起潛高公公算一個,其他人想要駱指揮使聽命,恐怕不可能吧。”張至發說道,他們這些文人從來都是看不起什麽東廠、錦衣衛等特權機構威武的。


    “哈哈哈,駱指揮使我們沒有辦法左右,但是還有一個人我們卻可能左右,而這個人卻直接影響這個案子的走向。”傅冠大聲笑道。


    眾人皆不言語,不知道傅冠說道人是誰,孔運貞迫不及待地問道:“傅大人,同僚數載,別老買關子了,誰啊?”


    “陳允澤!”傅冠笑著說道。


    “陳允澤?他?怎麽會是他?”


    “陳允澤確實有這個影響力,可是他會聽咱們的麽?他要是聽了咱們的,他們父子豈不是非死不可了,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張至發和眾人都覺得這件事情更難辦,可是傅冠卻是笑得頗為自信。


    “嗬嗬,各位大人,等著看吧,沒有什麽不可能的,隻是下官還需要確認一件事情,或者說等一個消息。”


    看著平日不顯山漏水,老老實實的傅冠,此時謀劃起來如此毒辣,眾人也是吃驚不小。


    陳允澤在錦衣衛的大牢裏,簡直生不如死,他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算活人,大腦已經一片迷糊,神誌不清,整個人沒有知覺,唯一還有那麽一點點感覺,就是老唿吸不上來,這樣他異常難受,渾身大汗淋漓,他隻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兒啊,你受苦啦,你醒醒啊,我的兒啊,各位大爺,我們陳家可是九代單傳,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你們手下留情,放過我的兒子吧。”陳新甲苦苦哀求,可是沒有人理會。


    “張三兒,這陳公子還是挺厲害的,一個富家公子居然挺了一晚上,少見,少見啊!”


    “狗子哥,咱們甭管他,咱們喝咱們的酒就是了。”


    “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陳新甲忽然狂怒發瘋起來,他的兒子真的已經奄奄一息了。


    張三哼了一聲,沒有理會。


    “我.....招,給我口水,我就......招了!”生死邊緣的陳允澤使勁兒地說出了幾個字。


    張三以為自己聽錯了,於是問道:“喂,狗子哥,陳公子剛剛好想說招供了。”


    “哦?”


    二人立刻來到陳允澤身邊,陳新甲本來還想勸阻自己的兒子,可是看到陳允澤那奄奄一息的樣子,隻能無奈地痛哭流涕。


    張三上前便是問道:“快說吧,地圖藏在哪裏了?”


    “在,在......”


    張三見陳允澤說話艱難,於是把土袋拿了下來,陳允澤猛吸了幾口,胸口一陣劇痛,不停地咳嗽,臉上頓時通紅。


    “快說,在哪裏!”


    “在......西城城隍廟......佛像下麵。”


    那錦衣衛見陳允澤真招了,便對張三說道:“三兒,你在這看著,我去給指揮使大人報告。”


    “哎喲,肚子疼,狗子哥,要不你在這守著,我去稟報,順便去方便方便。”


    “懶牛懶馬屎尿多,行,那你去吧,我守著。”


    張三走了過後,很快,冷麵寒鐵駱養性就出現在了錦衣衛大牢內,此時陳允澤已經迴到了自己的牢房。


    “陳大人,好久不見,最近可還好?!”一個冷若冰霜的麵孔,胸前兩串鐵鏈,腰間標配長刀,出現在陳新甲的麵前。


    陳新甲一邊輕柔著自己兒子的胸口,一邊冷哼道:“哼,拜駱指揮使所賜,陳某現在雖然蓬頭垢麵,身著囚服,但是,好得很!!”


    “嗬嗬,陳大人說笑了,我駱某乃是一介武夫,不懂外廷大人們的勾心鬥角,不過這錦衣衛大牢卻是我的職責範圍,在下也是職責所在。在下也不相信陳大人通敵賣國,所以在下抓令公子的時候,並沒有抓陳大人,要不是皇上直接下令,在下豈敢動陳大人分毫。”駱養性不卑不亢地說著。


    在說道皇帝直接下令的時候,陳新甲手上突然一哆嗦。


    “駱大人,可否求你一件事情!”


    “陳侍郎有事兒請講,隻要是能辦到的,在下絕對辦到!”


    “好,幫我帶一封信出去!”


    “可以,但是我必須先過目!”駱養性一臉冰冷,連目光也是冰冷的。


    陳新甲內心波瀾起伏,有一種悲涼的感覺,這駱養性都覺得自己通敵賣國了,自己還能走得出這森森大牢麽?


    “哈哈,冷麵寒鐵果然是冷麵寒鐵,不過正因為是你駱大人,我才敢提這個請求,隻要你將信帶到了,將來陳某出去了,必然報答。”


    駱養性走了過後,陳新甲一臉的愁容,躺在地上的陳允澤見自己的父親魂不守舍,愁眉不展,以為是擔心自己,便寬慰道:“父親,兒子不孝,雖然貪玩,但是大義上從不含糊,那地圖的地點,兒子是胡亂說的,父親千萬不要誤會,兒子量他們也不可能在城隍廟發現什麽地圖,兒子隻是想休息一會兒。”


    “兒啊,你是什麽樣的人,為父怎會不知?放心,隻要信到了他手上,咱們父子就有可能走出這錦衣衛大牢。”


    “父親,你說的是否是首輔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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