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氏真是意外的很,因為有江侍偉的緣故,她也是知道簡業是應允過不會休了趙江涄,縱然沒有夫妻情分,縱然此生再不往來,也不會一紙休書將趙江涄休出簡王府。可是,怎麽突然起了此意?


    “簡公子,怎麽會突然有了這樣的打算?”薑氏瞟了一眼幾乎半昏迷的趙江涄,覺得此時於情於理,她這個做親娘的,都該問詢一句,“她如今已經知道錯了,如今也在閉門思過,這突然的一紙休書要休了她,總該有些原因吧?若真是一紙休書休了她,豈不是要了她的性命?”


    “娘,娘,您一定要幫女兒呀。”趙江涄聽到薑氏的話,立刻淚流滿麵的看向薑氏,一時也不再記得薑氏對她的冷漠刻薄,如同溺水之人突然間抓到一根稻草,“娘,女兒知道錯了,相公,您,您,——”


    隻是一時哭的厲害,人也慌亂,話便說的不清楚。


    小倩卻不知道如何是好,從簡業對待趙江涄的態度來看,趙江涄不得寵已經是板上釘釘,不可能再有改變,但這休書?不是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這位有此愚蠢任性的小主子會被簡業休掉,隻不過還有趙江涄生父江侍偉的麵子在,簡業總還是會顧忌一點。


    她不敢多話,隻得悄悄在趙江涄身旁跪下,恨不得在現場消失才好。


    “休書已經寫好。”簡業並不解釋,隻將一封書信放在桌上,“看在江侍偉的麵子上才留她一條性命,如果有什麽事,可讓江侍偉來找我。”


    “相公!”趙江涄的聲音都變以了,尖銳,從地上一下子站了起來,撲向起身準備離開的簡業,但就在她身子剛剛站起來,還沒有靠近簡業,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耳朵邊嗡鳴不止,撲通一聲再一次摔倒在地上。


    “扶她下去歇息。”薑氏瞧了一眼昏迷在地上的趙江涄,並沒有上前,隻是眉頭微微蹙起,吩咐小倩說,“這件事還是由她父親做主吧。”


    在簡業麵前,薑氏並沒有否認她與江侍偉的事,也沒有驚訝江侍偉對趙江涄身份的了解,她不關心江侍偉和簡業之間的事,她隻關心她要報複的李玉錦和江侍偉,以及此時昏迷不醒的趙江涄。


    小倩幾乎是半扶半抱半拖的將趙江涄從地上弄起來,然後帶走。


    薑氏猶豫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簡公子,您為何突然起意要休了江涄?她已經不得您的寵愛,住在這容家舊宅,您明明可以不再見她,任由她自生自滅,她不過是您名義上的側室偏房,何必要一紙休書將她休掉?”


    簡業看了一眼薑氏,語氣平靜的迴答,“若你喜愛你的夫君,你可願意你的夫君身側還有別的女人?”


    薑氏一怔,張了張嘴,簡業是為了容青緲起意休掉趙江涄,雖然趙江涄不過是名義上簡業的姨娘,這輩子都沒有可能再得簡業的寵愛,也不可能為簡業生下一男半女,已經足夠淒慘,再無翻身可能,不過是一個虛名,簡業卻仍然是決定徹底了結關係,為得隻是讓容青緲做他唯一的女人。


    “自然是不願意。”薑氏輕輕籲了口氣,隻是心中苦笑,這一輩子,她到真的是那個男人唯一的女人,那個男人縱然是想要變心納妾也是沒有可能,因為他已經死了,已經化成塵土。


    可惜,他卻不是她唯一的男人,而且,她與他,還沒有夫妻情分。


    再抬頭,簡業已經離開,他來的時候沒有帶人,包括他一向最信任的進忠進喜兩個隨從,想來是擔心容青緲吧,特意留了武功最好的兩個隨從寸步不離的保護著容青緲。不過,會有人對容青緲下手嗎?


    江侍偉?嗬嗬,薑氏冷冷一笑,那個男人才不會為了趙江涄出手,尤其是對付容青緲,她不傻,從江侍偉提到容青緲的語氣,她知道,江侍偉也喜歡著容青緲,那個曾經一度被禁足,不被簡業憐惜,又被江侍偉百般折磨的女子,如今卻是簡業唯一的妻,江侍偉在意的人。


    不過,突然的,薑氏麵上微微一笑,笑容詭異,她拿起桌上的休書,仔仔細細的收好,然後帶著守在外麵的奴婢一起離開。


    “夫人,你這是要去哪裏?”奴婢見薑氏一直緩步而行,似乎是朝著馬車方向走,猶豫一下輕聲問。


    “去見見你們主子的親娘,那個狠毒卻又十足倒黴的女人。”薑氏頭也不迴的說,“好歹她也是我的婆婆,雖然我們婆媳一向不睦,但念在我娘一直忠心於她,甚至為了她自己在宮中受盡折磨,她又讓她那個厲害能幹的兒子得了我的身子有了江涄這個愚蠢至極的廢物,我怎麽著也得和她說說話,敘敘彼此的情分,想來她也會有幾分想念一向待她忠貞不二的曹老將軍吧。”


    奴婢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一想到要見那個李玉錦,隻覺得從腦袋後麵冒出了涼氣,腳步也有些僵硬走形。


    “怎麽?”薑氏已經走到馬車跟前,卻不見奴婢跟上來,一迴頭,瞧見奴婢正呆站在剛才的位置上,明明陽光燦爛,那臉卻蒼白的毫無血色,一臉的苦相,真如同要她立時就下地獄進油鍋一般。


    “沒,沒事。”奴婢訕笑著快步跟上,伸了手扶著薑氏上了馬車。


    薑氏隻覺得奴婢的手指冰涼,還在隱約的顫抖,嘴角一撇,“不過是去見個已經沒有活路的老女人,你竟然嚇成這樣,若她還是以前的模樣到還罷了,你害怕也說得過去,便是我,也是心生懼意,但如今,她已經窮途末路的一個老婦人,你又何必害怕。”


    奴婢下意識瞟了一下四周,甚至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馬車上的車夫,小聲嘀咕道:“她一向耳目甚眾,奴婢,奴婢可不想不明不白丟了性命。”


    薑氏淡漠的說:“如今想做她的耳目,那就等於是想做個死人。”


    奴婢沒敢說話,薑氏到沒說大話,她用在自個身上的藥就讓自個明白,自個這輩子,要麽是為了薑氏死,要麽就是被薑氏百般折磨不得死,這二者想來想去,最終選擇了為薑氏死,因為這樣至少可以死,而後者卻是生不如死。


    關著李玉錦的院落不大,很幹淨,從外麵看,沒有半點異常,就是經過的奴仆也都很正常,各自忙各自的,隻是仔細看,就會發現,這裏進出的人,臉色都是灰白的,透著驚懼,但個個都有不錯的身手,都是江侍偉身旁的近衛。


    “你來這裏做什麽?”江侍偉正在賞花,看到薑氏走進來,麵色一沉。


    薑氏一時沒有說上話來,江侍偉麵上沒有遮黑紗,那張一直在抽搐的可怕的麵容就在陽光下,經過的奴仆們都垂著頭,沒有一個抬眼看向這邊,甚至偷瞄的也沒有,但,就算是如此,那張臉也讓原本明媚的陽光變得陰冷。


    尤其是,江侍偉在賞花,一朵正在開放的嬌柔的花,淺粉的顏色,在風中微微搖擺,說不上名字,似乎並不是什麽名貴的品種,也不是特意種植,好像是就自個在花盆裏生長,自得其樂。


    “賤妾有事要見主子。”薑氏聲音恭敬,還有些怯弱的味道,垂下眼睛看著身前那塊土地,“所以未曾請示主子允準,就趕來此處。”


    “何事?”江侍偉不耐煩的說,“如果是和趙江涄那個愚蠢的丫頭有關,你是做娘的,你自己看著辦就成,不要來煩我。”


    薑氏猶豫一下,語氣愈發變得恭敬,輕聲細語的說:“此事確實是與江涄有關,但,賤妾不知如何處理才妥當,所以才過來請主子給個主意。”


    江侍偉掃了一眼薑氏,不耐煩的說:“少做這種唯唯諾諾之態,你一向是個表麵蠢笨內心狠毒的女人,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少在這裏裝恭順,難道你此時不是在心中百般算計著如何對付我,讓我替你那個什麽心上人償命。”


    薑氏一怔,立刻不安的說:“賤妾不敢,不敢。賤妾隻是想要向主子討個主意,簡公子剛剛去了容家舊宅,您也知道,江涄如今就住在裏麵,已經有三日,這一次簡公子單獨前往,將一封休書交給賤妾,說是要休了江涄。”


    說著,薑氏擠了兩滴眼淚出來,歎息一聲,“江涄這孩子也是命苦,這好不容易得了解禁,不用再禁足在簡王府裏,如今住在容家舊宅——”


    “少裝模作樣。”江侍偉冷哼一聲,不屑的說,“若是你有半點疼惜,你也不會對江涄下手,讓她不能生養,簡業送了休書?為何因。”


    薑氏依然垂著頭,聲音恭敬,也不反駁,“簡公子對賤妾說,他隻有一個女人。”


    江侍偉眉頭一皺,五官加速了抽搐,手不由自主的伸向那朵花,薑氏等了好半天沒聽見江侍偉的迴答,微微抬眼掃了一眼,卻見剛剛還在陽光下微微搖曳的無名小花,此時早已經在江侍偉的手中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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