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雖然是齊意欣挑起的,可是她剛才的低聲警告,隻有葉碧縷一個人聽見了,桌上別的人都不知道。


    大家此時看見的,便是齊意娟對嫡姐不敬,當著眾人的麵羞辱於她。


    齊意欣原本也不是軟綿綿的脾氣,可是眼角瞥見齊趙氏的臉色,齊意欣立時改了主意,臉上露出一個好脾氣的笑,拿手裏的帕子擦了擦齊意娟吐到她臉上的口水,低聲道:“妹妹,快迴去坐著。有話,咱們等這頓飯吃完了再說。等客人走了,姐姐同以前一樣,任你打,任你罵,一個字都不跟人說,行嗎?”


    齊意欣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之前齊意娟突然拍桌子摔筷子,又站起來啐了齊意欣一口,就將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桌子的這一頭,也讓大家都聽見了齊意欣說的話,桌上的眾人不由都神情各異。


    上官簡氏今天見了太多不同尋常的事,此時倒也沒有特別詫異,隻是低了頭,夾了一筷子榛蘑到嘴裏,慢條斯理地吃了下去。


    裴舅母想說話,卻被上官簡氏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腳,便閉了嘴,隻留神看著齊老太太和齊趙氏的反應。


    齊老太太也放下筷子,吩咐了一聲:“意娟!——給你姐姐道歉!”


    齊意娟一時手足無措,求助似地看向了自己的娘親齊趙氏。


    齊趙氏輕歎一聲,站起來,走到齊意欣身邊,深深地福了一福。


    齊意欣大吃一驚,隻好從座位上起身,給齊趙氏跪了下去,低著頭道:“太太大禮,意欣擔當不起。”


    上官簡氏看見齊趙氏這幅作態。再也吃不下去了,也把筷子啪地一聲擱在了桌上。


    齊老太太這才有些著忙。對齊趙氏道:“老大家的。快把你女兒帶下去!——一點規矩都不懂,你平日裏都是怎麽教的?”


    齊趙氏臉上漲得通紅,束著手站在那裏,低頭說不出話來。


    齊意娟見娘都被訓斥了。禁不住指著地上跪著的齊意欣道:“是她先說的!是她先挑起的!她說我煙視媚行,還說我自甘下賤。還說讓我出去別說是她妹妹!——都是她的錯!”


    齊趙氏大急,趕緊對齊意娟訓斥道:“不許再說!她是姐姐,你是妹妹。她說你什麽都是該的。你不許還嘴!”言辭之間,已經把責任都推在齊意欣身上。


    現在的齊意欣可不是個息事寧人的主兒,聞言隻是冷笑一聲,從地上站起來,道:“太太真會說笑,到底是親生女兒。她說什麽你都信……”


    齊趙氏伸手把齊意娟拉到自己身後護住,對齊意欣陪笑道:“三小姐。我們意娟年紀小,不懂事,比不過三小姐能說會道,還請三小姐不要逗她。——她還是個孩子,經不起三小姐開這種玩笑的。”


    齊意欣眼睛都不眨,雙手一攤,道:“太太說哪裏話?我可什麽都沒說。——至於玩笑,你們誰見過齊家三小姐開玩笑?有誰見過?站出來讓我看看!”


    屋裏的人都麵麵相覷,覺得齊意欣說得也有道理。


    以前的齊三小姐,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別說是開玩笑,就是讓她跟人寒暄都是極少見的。


    齊趙氏見大家似乎都相信了齊意欣的話,更是著急,也有些嗔怪自己的女兒沉不住氣。


    今天這樣重要的日子,居然在上官簡氏麵前出了簍子,以後可怎麽處?


    “意娟妹妹,你說,是你姐姐先說的,可有什麽證據沒有?”上官銘從男桌那邊站了起來,一臉嚴肅地走了過來問道。


    齊意娟如同見了救星一樣,含淚道:“上官哥哥是知道意娟的,從來不打誑語。——今兒實是姐姐先挑起來的。上官哥哥要不信,可以問葉表姐。”說著,指了指葉碧縷的方向。


    上官銘背著手,偏頭看著葉碧縷,問道:“葉大小姐,意娟說的,可是真的?”


    葉碧縷端坐在那裏,隻是拿帕子擦了擦嘴,才放下帕子,站起來對上官銘道:“上官七少未免管得太寬了,還是迴自己的座位上去吧。”


    上官銘被葉碧縷噎了一下,正要發話,隻覺得背後一緊,便被上官輝揪住了背在後頭的雙手,給抓迴男桌那邊去了。


    “大哥,你幹什麽?——有人冤枉意欣,我要幫她洗刷冤屈!”上官銘不滿地低叫道。


    上官輝瞠目結舌起來:“你在給意欣洗刷冤屈?!——我怎麽看著,你在幫忙往她身上潑髒水啊!”


    上官銘很是激動,揮舞著拳頭道:“你看錯了!”


    上官輝卻示意他看那邊。


    隻見葉碧縷對齊趙氏和齊意娟道:“不好意思,剛才我在吃飯,再一抬頭,就看見四小姐在罵三小姐,還往三小姐臉上啐了一口。”這就表示葉碧縷剛才沒有聽到齊意欣有說話。


    而齊意娟剛才說,是齊意欣先挑起的,就是在說謊。


    齊意娟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葉碧縷,顫聲道:“葉表姐,你跟她是一夥的!”


    葉碧縷看著齊意娟,挑了挑眉,一副“你現在才知道”的樣子。


    可惜葉碧縷背對著這邊桌上的人,大家都沒有看見她的神色。隻有上官輝一直暗暗注意她,此時看見葉碧縷神氣的樣子,上官輝在那邊桌上伸了個大拇指出來,給葉碧縷看。


    葉碧縷雖然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可是臉上突然而起的紅暈還是讓上官輝心曠神怡。


    這邊桌上的女客們都在暗暗搖頭,趙家的兩位太太更是給齊趙氏使眼色,讓她管教管教齊意娟。


    齊趙氏沒有法子,隻好往齊意娟臉上啪的一聲抽了一耳光,厲聲道:“向你姐姐道歉!”


    齊意娟哇地一聲又哭了出來:“我不道歉!明明是她的錯,為什麽要讓我道歉?!”說著,便跑了出去。


    齊意欣裝模作樣追了兩步,叫了兩聲“妹妹迴來!”便停下了腳步。對著齊趙氏柔柔弱弱地道:“太太,要不要我去追妹妹迴來?——都是意欣的錯。求太太不要責罰妹妹了。妹妹年紀小。不懂事,更需要好好教導才是。太太隻要把對老爺的心拿一半出來……”


    說著,齊意欣突然捂了嘴,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意欣僭越了。長輩的事,不是我們小輩可以置喙的。意欣給太太賠禮了。”又給齊趙氏福了一福。


    屋裏的人聽得清清楚楚。齊意欣的話裏行間,說齊意娟變成這樣,是因為齊趙氏沒有教好的緣故。而齊趙氏沒有教好齊意娟。是因為她把功夫都用到齊大老爺身上去了。


    作為正室妻子。相夫教子是正理。齊趙氏隻記得“相夫”,卻忘了“教子”,實在已經本末倒置了。——隻有妾室姨娘才不用“教子”,隻要服侍好老爺就行了。


    齊意欣明明是在說齊趙氏,以正室之位,行小妾之職。當著眾人的麵,打她的臉。


    趙家的兩位太太更是坐立不安。可是又不敢說什麽。畢竟齊趙氏在趙家的地位超然,很得趙家家主看重的。


    齊趙氏隻恨得牙癢癢。


    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看見齊意欣居然把她的作態都學了去,齊趙氏胸中升起一股濁氣,隻憋的滿臉青紫,覺得自己快要吐血,卻隻能強忍著,悶聲道:“不用了。你吃飯吧,別管她,過會子就好了。——大家吃飯,吃飯。”說著,齊趙氏又坐了下來,溫柔地給桌上的人奉菜。


    屋裏的人愣了一會兒,便也都低頭吃飯起來。


    齊大老爺看見是齊意娟惹了禍,到底舍不得罰她,便裝作沒有看見,兀自和上官老爺推杯換盞。


    上官輝滿臉含笑地對那邊桌上的葉碧縷使了個眼色,便轉頭對上官銘道:“看見了吧,什麽叫幫別人的忙,什麽叫拆別人的台。——好好學著點兒,別好心辦了壞事,你該有多憋屈啊。到時候找娘哭都沒有用。”


    上官銘沒有反駁,隻是若有所思地看了齊意欣一眼,見她正言笑盈盈地坐了下來,隻是剛一坐好,便有些調皮地對她身邊的葉碧縷眨了眨眼,那股子鮮活靈動的樣子,跟剛才端敬守禮的柔弱判若兩人。


    上官銘怔忡起來。哪一個才是他心裏朝思暮想的齊意欣?他突然有些記不清楚了。


    翻來覆去的想了半天,上官銘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被齊意欣的一舉一動牽了過去,不由一笑:管她呢?反正隻要是意欣就好。


    上官銘舉起自己麵前的酒杯,衝著另一邊桌上的齊意欣遙遙舉起。


    齊意欣才坐下不久,心裏很是暢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神馬的,最有愛了……便沒有看見上官銘舉起的酒杯,隻是開開心心地跟裴青雲和葉碧縷談笑起來。


    齊趙氏坐在齊二太太身邊,眼光不時往花廳的門口飛去。


    沒過多久,一個婆子低著頭走進了花廳的院子,齊趙氏見了,心裏一喜,卻沒有作聲,而是伸手取過酒壺,給旁邊的齊二太太斟了一角酒。


    齊二太太欠了欠身子,正要道謝,突然聽見花廳門外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緊接著,便聽見一群人撲通下跪的聲音,然後,又聽見一個婆子的聲音高聲道:“求三小姐饒命!我們的銀子都在這裏了,整整二百兩,還差四十兩的,一時籌不到,又怕誤了三小姐的事,所以先送了二百兩過來。——請三小姐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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