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媽媽的話一出口,齊意欣就知道自己忒也沉不住氣了。


    她今天一時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把烏雞湯都倒在趙媽媽身上。這樣做,雖然得了一時痛快,可是到底遞給了齊趙氏一個把柄。——她等這位齊姑娘犯錯,估計已經等了很多年了……


    而且今天自己又脫口而出那烏雞湯有問題的事實,已經打草驚蛇了。


    齊意欣忍不住瞟了一眼齊趙氏,卻見她正走到趙媽媽身邊,安慰她道:“趙媽媽,三小姐是一時氣著了,才口不擇言的。趙媽媽別往心裏去。”


    趙媽媽嚎啕大哭的聲音小了一點,對著齊趙氏抽抽噎噎地道:“大太太,您不是不曉得,這烏雞湯,每天除了三小姐的小廚房裏麵做,外麵的大廚房,大太太和二太太院子裏的小廚房,也都是做的。這府裏頭的女眷,都是常年喝的。——三小姐怎麽能這樣血口噴人,說有毒呢?!誰都知道,這湯是老奴做的,若是真的有毒,老奴會被抓去見官的!”說著,又撲天搶地的叫起“冤枉”來。


    齊意欣本來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收場。畢竟那烏雞湯就算有問題,她也把湯給倒了,此時正是口說無憑的時候。


    可是趙媽媽說她“血口噴人”,卻有些過界了。


    不說齊意欣乃是主子,趙媽媽本是奴婢,哪怕用齊意欣以前在前世的上下屬關係來解釋,這趙媽媽的話都屬於犯忌諱的。


    在齊意欣前世的職場上,除非你是想卷包袱走人了,否則別想跟頂頭上司作對。——光讓你穿小鞋都能整得你死去活來。


    齊意欣沉下臉來。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被人挑釁過個人尊嚴了。這一次,她卻在齊家受了個夠。


    本來她還不想咄咄逼人的,可是這趙媽媽,實在太過份了。


    齊意欣放下手裏的筷子,一雙眼睛如寒星一樣看過去。冷冷地道:“我說烏雞湯有毒,就是有毒。——若是沒毒,你證明給我們大家看看?”


    反正她沒有烏雞湯有毒的證據。對方也沒有烏雞湯沒有毒的證據,說不得,她隻好用上偷換概念的辯論方法。跟她們辯上一辯吧!


    齊意欣心裏一動。已經有了主意。


    正在嚎哭的趙媽媽聽見齊意欣反駁的聲音,眼裏掠過一絲慌亂,哭泣的聲音小了許多,哽咽著道:“烏雞湯都被三小姐倒在老奴身上了,到哪裏去證明去?——再說了,廚房還有好些湯,三小姐若是不信,使人去端過來看看不就行了?”


    齊趙氏馬上直起腰來。對外麵吩咐道:“來人,去廚房把剩下的烏雞湯端過來。——既然三小姐說湯有毒,這事可不能善了。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才行。”


    因裴家母女都在齊老太太這裏吃飯,齊意正為了避嫌。就沒有過來,而是在外院跟齊大老爺和齊二老爺一起吃飯。


    在這屋裏的,便隻有齊老太太、齊意欣、葉碧縷和裴家母女,另外齊二太太,也在這裏服侍齊老太太用飯。


    聽了齊趙氏的話,齊老太太的臉上也很不好看,正要發話,齊意欣已經站了起來,對著門外頭大聲道:“站住!端那些湯有什麽用!——我又沒說所有的烏雞湯都有毒!”


    齊趙氏搖著頭,一臉啼笑皆非的樣子,迴過身來看著齊意欣道:“三小姐,你到底要怎樣呢?——有毒沒毒,都是三小姐說了算,好不好?”一副當齊意欣是小孩子亂發脾氣的樣子。


    齊意欣此時也平靜下來,從桌上取了個小碗,那湯勺往碗裏裝了一勺湯,然後走到旁邊的桌上,從那裏擺著的一些調料裏麵,挑了幾勺鹽放進去,然後捧著那加了料的湯,來到齊趙氏和趙媽媽跟前,道:“這碗湯有問題,大家都看見了,因為我另外多放了幾勺鹽進去。可是,”齊意欣迴頭指著那桌上的大湯盆,道:“那盆裏剩下的湯,卻是沒有問題的。——你們聽明白我的話了嗎?”


    齊意欣的話一說完,葉碧縷和裴青雲同時鬆了一口氣,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不加掩飾的擔心。


    齊老太太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也不著急要給齊意欣撐腰了,往後靠坐在自己楠木扶手靠背椅的墊子上,看著齊趙氏那邊不說話。


    齊趙氏和趙媽媽的臉上卻變了變。


    齊意欣打這樣的比方,不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她的那碗烏雞湯,中途被趙媽媽做了手腳的?!


    雖然事情並不是這樣的,可是齊意欣這樣混淆視聽,卻讓齊趙氏有些慌亂。——事情好像脫離她的掌控了,她的那些後招都用不上了……


    “大太太、老太太,老奴冤枉啊!——老奴真的沒有下毒啊!”趙媽媽臉上越來越白,往地上跪著磕起頭來。


    齊意欣看著趙媽媽的樣子,眼裏露出一絲鄙夷。——就算她不是首惡,可是作為親自動手的從犯,她也是罪有應得!


    “下沒下毒,也不是你說了算的。”齊意欣把湯碗往後一送。一個丫鬟趕緊上前,從齊意欣手裏接過了碗,放迴一邊的桌上。


    齊趙氏眼神閃爍,看著齊意欣笑道:“那三小姐,是要以勢壓人,一定要治我的陪房的罪了?”


    齊意欣雙手抱在胸前,饒有興味地問道:“太太,我有一事不解,請問太太有沒有功夫,給意欣解惑?”


    “三小姐不要客氣,有話就說吧。”齊趙氏慢條斯理地道。


    齊意欣笑了笑,道:“在太太心裏麵,到底是我這個繼女重要,還是太太的陪房丫鬟婆子更重要?”


    齊趙氏伸出手,撫了撫自己的鬢邊插的一支點翠掩鬢,沉吟道:“三小姐怎麽能自降身份,把自己跟這些奴婢下人相提並論呢?”


    齊意欣雙手一拍。道:“太太以為我想這樣比啊?可是沒辦法,形勢比人強,我不得不這樣想啊。”說著,齊意欣掰著指頭給屋裏的人一件一件的數,“先前翠袖那丫鬟偷穿我的衣裳。偷吃我的東西,還睡在我的床上,我想處罰這樣眼裏沒有主子的丫鬟。太太攔在裏頭,說翠袖出身高貴,我不能處罰她。”


    “真是豈有此理!”齊老太太忍不住哼了一聲。


    齊意欣迴頭看著齊老太太笑了一笑。又看著齊趙氏故意道:“現在明明是趙媽媽的錯。企圖以奴害主,太太又攔在裏頭,說我是以勢壓人。——請問太太,您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難道以前那些外麵說太太‘賢良’,對繼女比親生子女還好的傳聞都是假的不成?”


    齊趙氏的臉色忡然變色,看著齊意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樣伶牙俐齒的齊意欣,是出乎屋裏很多人的意外的。


    趙媽媽張大了嘴。看著齊意欣,全身像篩糠似的抖起來。


    齊意欣心裏有數,知道趙媽媽是心裏有鬼。所以才嚇得發抖。


    不如詐她一詐吧。


    “來人!——給我去請顧家少都督過來,就說今天。我抓了一個企圖毒死主子的奴婢,要交給東陽的官府查辦!”齊意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顧遠東的名頭抬了出來。


    顧遠東的“殺神”名聲在外,那日長街跑馬,救了被綁架的齊意欣的時候,已經當街射殺了齊意欣的乳娘齊媽媽和貼身丫鬟翠紋。


    趙媽媽一聽要請顧遠東過來,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道:“饒命啊!饒命啊!老奴真的冤枉啊!”


    齊意欣走到趙媽媽跟前,居高臨下地道:“冤不冤枉,一會兒就見分曉。——你今天穿的衣裳呢?怎麽換了?那上麵有今天的烏雞湯,乃是呈堂證供,你不會銷毀證據了吧?!”


    趙媽媽咄咄嗦嗦地道:“那……那衣裳……已經洗了……”


    齊意欣冷笑道:“那就是證據確鑿,卻被你‘毀屍滅跡’了?!——好個惡毒的婆子,還有臉說我‘血口噴人’,這筆帳,我們非算不可!”


    趙媽媽就覺得跳進青江也洗不清了,一時情急,衝著齊趙氏膝行過去,拉著齊趙氏的褙子底部,哀求道:“太太,太太,奴婢一向對太太忠心耿耿,都是按照太太的吩咐去做的……”


    齊趙氏皺了眉頭,歎氣道:“趙媽媽,你放心。你是我的陪房,我知道你一向是忠心的。”


    齊意欣卻抓住了趙媽媽的話頭,做順藤摸瓜狀,點頭道:“原來是太太吩咐你給我下毒的?”


    齊趙氏又驚又怒,忍不住對齊意欣沉下臉道:“三小姐慎言!——這種話可不能亂說!下毒一事,本來就是三小姐一家之言,沒有任何證據。如今怎麽又牽扯到我身上了?我好心幫三小姐撕擄這件事,三小姐卻……”


    趙媽媽的神色明顯輕鬆了下來。


    齊意欣睃了齊趙氏一眼,便不去理她,隻是看著趙媽媽,笑著道:“趙媽媽有何冤屈,不要跟我說,跟二少的衙門說去吧。”


    齊趙氏氣得飽滿的胸脯一鼓一鼓的,臉上也變得通紅,從牙縫裏擠出幾句話,道:”三小姐可是想屈打成招?!”


    “我隻想讓趙媽媽說實話而已。——怎麽太太不想聽趙媽媽說實話嗎?”齊意欣故意道。


    齊趙氏伸手將趙媽媽的手拂開,走到齊意欣跟前,正色道:“三小姐,你是跟趙媽媽生氣呢,還是跟我生氣?——若是跟我生氣,犯不著把趙媽媽一個奴婢拖了進來。她也是有年歲的人了,雖然是下人奴婢,可也是一條人命。我們家從來都是積善之家,從來沒有苛待過下人。”


    齊意欣雙手抱在胸前,眯著眼睛,看著齊趙氏,不客氣地道:“如果下毒之事是你指使的,我自然是找你算帳。如果不是你指使的,你瞎摻和得那麽起勁做什麽?”


    齊趙氏再好的涵養,此時也被齊意欣氣得夠嗆,忍不住拂袖道:“越說離譜了。——真是不可理喻!”


    齊意欣也大聲道:“當然是不可理喻!——如果一樁奴婢謀害主子的案子,靠我們兩個人站在這裏唇槍舌戰就能解決問題,那還要官府做什麽?還要法庭做什麽?還要證人、法官、狀師做什麽?!”


    齊趙氏被齊意欣的話,說得瞠目結舌:“法庭?狀師?——你到底要做什麽?”


    齊意欣上前一步,衝齊趙氏晃了晃拳頭:“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害我之人,絕不輕饒!”


    趙媽媽在地上聽見這話,想起顧遠東的手段,再也熬不住,咕咚一聲暈了過去。


    齊意欣便又大聲招唿道:“蒙頂!”


    蒙頂是跟著齊意欣過來的,此時在外麵的迴廊下候著。


    聽見齊意欣喚她,蒙頂忙從外麵進來問道:“三小姐是要請二少過來嗎?”


    齊意欣還沒有來得及點頭,齊老太太已經沉聲道:“你先出去。就算要請,也不急在一時。”


    “姑祖母!”葉碧縷坐在齊老太太身邊,著急地伸手拉了拉齊老太太的衣襟。


    齊老太太卻沒有聽葉碧縷的哀求,而是對左右吩咐道:“把趙媽媽抬下去,關到後麵的柴房,明天叫了大老爺、二老爺和大少爺一起來審。”這是打算將這件事捂下來了。


    果然是家醜不可外揚。


    齊意欣在心底裏微微歎了口氣。


    不過齊意欣也沒有想過光憑這件事,就能一舉揭穿齊趙氏的真麵目。不過是警告警告她,別再搞三搞四,做各種上不得台麵的小動作,來拖她的後腿。她現在沒有時間在後宅陪齊趙氏打太極。——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齊趙氏已經掩麵哭了起來,對著齊老太太道:“娘,媳婦冤啊……”


    齊老太太歎了口氣。看著齊意欣歡蹦亂跳的樣子,齊老太太便覺得齊意欣說的“下毒”的話,是在危言聳聽。


    不過齊趙氏也是做得太過了,為了一個下人,居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齊意欣一個正經主子沒臉。


    就讓齊意欣給她一點教訓也是好的。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你們倆都迴去好好反省一下。”齊老太太說完,便扶著丫鬟的手,迴內室去了。


    齊意欣衝著齊老太太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笑著跟屋裏的人打了聲招唿,便帶著蒙頂迴去了。


    這一夜,齊意欣睡得特別香甜。


    可是到了第二日早上,蒙頂卻著急地叫醒齊意欣,道:“三小姐,趙媽媽昨兒晚上死在柴房了……下午兩點有二更。晚上可能有三更。大家看二更後麵的提示吧。


    感謝淺笑輕紗、阿喵寶寶……打賞的平安符。感謝紫衣霓裳打賞的和氏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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