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輒文說得誠懇,神情更是很認真,當他認認真真對一個人說話的時候,仿佛周身有一種磁場,能讓人去相信他說的話。

    顧愛芳聽得更是眼睛又紅了,她仔細地看著陳輒文,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個孩子,和想象中的帶壞陳息青的人不太一樣——斯斯文文,並且在說話的過程中聽的出來,這個孩子很懂禮貌,肯定家教也很好。

    家教很好的家庭,為什麽也會出同性戀?顧愛芳不理解,她紅著眼睛問陳輒文:“你喜歡……喜歡男孩子,家裏人知道嗎?”

    “他們都知道,而且,都尊重我的選擇,一直以來,我都非常感謝他們的理解和支持。”

    陳輒文其實也在聊天的過程中,慢慢了解顧愛芳是個什麽樣的人。看得出來,這個女人沒有壞心眼,性情柔和,簡單地說,其實就是比較保守,是個非常安靜的女人。

    她不太有主見,對於新的事物的接受度也不是很高。但是,如果周圍有這種所謂的新事物出現,並且被別人接受了,她的接受度就會相應地變高一點,看得出來,那個時候,她的思維會變成“別人家也是這樣的啊”——陳輒文抓住了這一點,慢慢慢慢地跟她講家裏的事情,灌輸一種思想。

    當顧愛芳聽到陳輒文的奶奶去學校,跟一群歧視陳輒文的師生講道理的時候,她整個人的眼神,乃至精神狀態都不太一樣了。

    “……真的嗎?”似乎不太相信會有這種事情,兒女是同性戀,不是應該關起門來好好教育的嗎?這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為什麽還會有家長非但不教育自己的孩子,還要去教育別的說孩子不好的人?

    為什麽陳輒文的奶奶,作為比自己還長一輩的人,竟然可以接受?

    “是的阿姨。”陳輒文迴憶起那個時候,他低頭站在教室後門,看著矮小的心靈園丁舌戰教室裏的那群人,句句犀利,說得那一群人啞口無言。

    後來,有人講不過道理,就對心靈園丁爆粗口。想想,一個高中生,麵對著瘦小的老年人爆粗,是多麽一件不合適的事情,陳輒文在學校被罵了無數次變態也沒有那麽生氣過,聽到有人罵他家心靈園丁,立即炸了,撲上去就把人給揍了。

    再後來,無論是日常在學校,還是轉學,陳輒文一直都記得心靈園丁對他的鼓勵的笑——在世界觀、價值觀,或者說自己的信念還沒能堅定的年紀,在這樣一條需要有引導者的路上,心靈園丁給他鼓勵,給他支持。

    陳輒文在那個時候,真的覺得他家心靈園丁就是他一輩子的女神,雖然後來他迴家之後,因為打人被心靈園丁揪著耳朵訓了一通。

    顧愛芳一句一句地聽著,她第一次知道還有家庭對待同性戀子女,是這麽一種處理方法。

    這樣的包容,聞所未聞。

    那,以前對陳息青用的方法,錯了嗎?那些提到同性戀就很不齒的人,那些嘲笑,他們……難道他們不是對的嗎?幫這些孩子返迴正途,難道……錯了嗎?

    她想不明白。

    說起來,顧愛芳這種性格,不是很容易被陳息青說服麽?但事實不是,陳息青能影響她,但畢竟不如陳爸這種所謂權威影響得深。

    而陳輒文,作為“別人家的孩子”的現身說法,言辭誠懇,她會信,但是是不是會很快又被陳爸影響,這個陳輒文並不清楚。所以他想著,過段時間,可能需要麻煩一下軍師心靈園丁出一次馬。

    不為別的,就為幫顧愛芳堅定一點:同性戀不是肮髒的病,兩個人互相喜歡彼此認真就好,孩子的幸福,比外人的指指點點更重要。

    再有就是,至於長輩,其實無需過多幹涉成年兒女的人生。

    “阿姨,喜歡同性不是病,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隻要是認認真真地喜歡,認認真真地在一起過日子,也會很幸福的。”陳輒文說著,顧愛芳就看著他的眼睛。

    顧愛芳那雙眼睛,確實和陳息青像得厲害,此刻那雙眼睛裏,除了聽到新事物的震驚和還沒能消化得了的不可置信外,還有一種不太好意思開口的感覺。

    陳輒文“阿姨,你說。”

    顧愛芳停了幾秒鍾,抬頭問:“息青的爺爺……”

    “爺爺啊,爺爺現在很好的。”陳輒文準備得很齊全,爺爺生病治療的一套資料都帶了過來,雖然那些什麽指數之類,顧愛芳不一定聽得懂,但是陳輒文還是一頁一頁地展開,一點一點轉化成簡單的語言,告訴她,爺爺現在情況很好。

    最後還拿出手機,給顧愛芳看了爺爺的照片。

    長久以來的壓抑,讓顧愛芳心理脆弱得很,她一聽爺爺沒事,再看看照片裏臉上的肉長了迴來的爺爺,又……哭了。

    “阿姨不要擔心,我伯父和爺爺都是醫生,給息青爺爺找的也是最好的醫生,用藥方麵也沒有問題,所以……”

    陳輒文盡量安撫著她的情緒,陪她聊天,聊了很多,從爺爺的近

    況到陳息青的近況,陳輒文還拿出了陳息青的照片給顧愛芳看,後來話題又轉到了兩個人是怎麽認識的,顧愛芳臉上漸漸有了一絲笑,就這麽聊著聊著,一晃就到了中午。

    陳輒文發現,越到陳爸快迴來的時間,陳媽越是惴惴不安。果然,十一點,陳爸黑著臉迴來了,他一掃客廳裏的禮物和客廳裏坐著的陳輒文,粗著聲音吼:“你是誰?誰讓你來的?給我出去!”

    陳媽站了起來,神情裏滿是不安,她蠕著嘴唇,勸:“建安,你不要生氣。”

    陳建安吼向了顧愛芳:“有你什麽事?!”

    被這麽吼了一嗓子,顧愛芳眼睛都濕了,眼看著剛剛安撫好的情緒又變得不好,有那麽一瞬間,陳輒文很想就地把陳爸揍一頓——就是這種態度?吼陳息青的媽媽,還把陳息青打得滿身是傷。

    很想動手,然而不適合。

    再看這夫妻二人的相處模式,陳輒文總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他相信,這種不對勁陳息青並不知道,如果知道,不會不迴來的——顧愛芳需要兒子的保護。

    確實,陳建安和顧愛芳這種相處模式,是最近兩年才有的,陳息青一直在外麵,所以他並不知情;至於顧沁,平時在學校,迴到家也隻是隱隱約約感覺氛圍不好而已。

    陳輒文站起身,直視陳爸,說一句:“伯父好。”

    陳建安一愣,畢竟對方不是他生的兒子,一味地去吼也不太好。

    對待不同的人,需要用不同的方式。

    比如陳媽,陳輒文需要扮演的就是貼心晚輩的角色,將姿態放低,盡量讓她相信自己會對陳息青好,盡量讓她安心——因為她本質上,還是愛陳息青的。麵對著一個心疼孩子的媽媽,或者說麵對丈母娘,需要做的就是讓她放心。

    再比如陳爸,必須得對他狠點,或者是拿出點什麽來,談不上震懾,就是得把底牌先亮出來,家世、社會地位、人脈、財力,就算是暗示也要暗示得明明白白——我不是來求你的,我想做什麽,你根本沒有任何能力阻擋,來拜訪隻是因為你是陳息青的父親,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要再沒輕沒重隨便對陳息青動手。

    至於他吼他媳婦,或者是更深層次外人不知道的,現在陳輒文管不著,隻能以後再說。

    麵對陳爸,陳輒文將自己的姿態擺得不高不低,剛剛好,太高則不適合他晚輩的身份,會落人口實,而太低則會讓陳爸這種性格踩在

    頭上。

    找好定位,提著一堆很有誠意的禮物,不失禮,兩個人說話過程中,談吐得當,不會觸怒陳爸,又能把話說得能讓他掂量掂量,原則性問題不讓步,堅決表態。

    到了晚上,陳輒文請陳建安夫婦喝酒吃飯。

    陳建安在家裏霸道無法無天慣了,其實他會不會看人呢?會,他知道陳輒文他惹不起,對方也不是他想罵就罵的,真惹急了會比誰都狠。

    從陳輒文的話和他無意間表露出來的方方麵麵,陳建安也知道他來曆不小。

    一個人,總歸不會無緣無故往槍頭上撞。

    陳建安和陳輒文的第一次會麵,就在陳建安喝得紅光滿麵中結束了。

    陳輒文晚上住的還是之前那個賓館,躺在賓館的床上,想起上次和陳息青同睡一張床,第二天去接爺爺。

    那時候其實挺難的。

    不會那麽早就睡著,陳輒文又爬起來,站到了窗前,想著,不管什麽難關,隻要去解決去麵對,就算過程會痛苦,但最後都會有好起來的那一天。

    人啊,就是在不斷的難題中成長起來的。

    所以當下,還是要珍惜、要快樂。

    陳輒文打了陳息青的電話,聽著對方溫和的聲音,想象著不久之後,“家”對於陳息青來說,不再是一個充滿負擔的地方,臉頰上的小酒窩顯得尤其明顯:“晚上記得早點睡。嗯,我沒有多喝……嗯,是,真的……我酒量很好!”

    月亮爬上夜空,陳輒文看著月亮,和陳息青說著話。

    而此時此刻,a市香頌,陳息青也看著月亮,聽著出差的愛人的聲音,整個人都變得好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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