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很快過去,陳息青又開始了新一周的忙到喘不過氣來的生活,每天醫院公司兩點一線。讓他感到安慰的是,最近爺爺的狀態越來越好,能醒很長的時間,甚至可以自己坐著,端著碗,自己吃飯了。

    像做夢一樣,可是確實在好轉。

    公司這邊,那種忙到看不到頭的狀態也在慢慢改變,陳息青發現,不知不覺中,似乎頭頂的陰雲已經散開,已經能看到雲層裏透出來的光——最難的那段時間已經過去了。

    他現在隻要每天迴去,看到爺爺和陳輒文,就會覺得滿滿的都是幸福感。

    一晃就到了11月22日,今天是陳輒文的生日。

    忙了這麽久,從10月末到現在的11月末,兩個人都沒能好好地休息,現在爺爺狀態基本穩定,陳息青想給陳輒文好好過個生日。

    說起來,感覺非常對不起陳輒文,因為這段時間忙得昏天黑地,陳輒文也跟著受了很多罪,就連今天生日了,也不能像上次自己生日一樣,兩個人去超市采購,做一頓生日餐。

    僅僅隻能一起出去吃個飯而已。

    至於禮物,這點還好,因為陳息青在知道陳輒文生日、和陳輒文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準備好了。

    下午下班,喂爺爺喝完營養粥,向醫生確定了爺爺今天一天的狀態,得到各方麵都很好的迴複,陳息青稍微安心了點。

    爺爺知道今天是陳輒文的生日,對於這段時間陳輒文的幫忙,他也很感激。

    以前他狀態很差的時候,說實話,眼睛一睜就看陳息青在不在,一旦不在就會心裏發慌。自己看著長大的孫子,現在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和希望,怎麽能不依賴呢?他知道,沒有陳息青,自己隻能在家裏等死。

    他很心疼陳息青,怕來大醫院花太多的錢,怕陳息青沒錢用,但是病痛的折磨太痛苦了,他也想活下去。

    人到晚年,誰不怕死呢?誰不貪戀這世上的光明呢?

    最初的那段時間,他有時候晚上會躲在被子裏哭,不敢哭出聲,卻總能感覺那個時候,陳息青會拍拍他的背,告訴他,最近他的狀態又好很多。

    久病床前無孝子,這句話沒有在陳息青身上驗證到。

    最近身體在好轉,爺爺情緒在變好,也沒那麽太離不得陳息青了,所以催著兩個人出去吃飯。

    陳息青還是多陪了爺爺一會兒,等他犯困睡著之後,拜托護工幫忙看著點,

    這才和陳輒文一起出去。

    兩個人並肩踏出醫院,在夜風中走著,受寒潮的影響,今天有點點冷。

    “想吃什麽?”

    “嗯……上次那家小火鍋。”

    陳輒文握住了身側人的手,十指相扣,感受著他手心的溫度。也許是兩個人太久沒有這樣放鬆過,陳輒文隻覺得這一刻難能可貴,他微微收緊手,想想又在陳息青的手背上印上一吻。

    陳息青看著他笑。

    風吹亂了他的頭發,路燈照著他溫柔的身影,陳息青久久地不說話,然後,拉著陳輒文在人非常少的人行道上跑。

    兩個人瘋了一樣在風中跑,自由自在,暢快地笑。

    怎麽能不笑?這個世界上有這麽多人,需要多少運氣,才能遇到彼此這麽珍惜的人,才能走到一起。

    真幸福啊。

    停下來,微微喘氣,冷風不冷,心裏很暖。

    兩個人走進了上次來過的小火鍋店。

    熱情的服務員引著他們往裏走,這次坐的位置在很角落裏,但並不會覺得窄,隻會覺得,這裏是火鍋店裏的一方小天地。

    難得的放鬆,兩個人麵對麵坐著,點了湯底,點了單。

    等菜上來的時間,陳輒文握著陳息青的手,仔仔細細地看:“瘦了好多。”

    陳息青還沒來得及說話,陳輒文又接著說:“所以要多吃點補迴來。”

    “……好的。”

    兩個人麵前各有一份淡橙色的紙,印有火鍋店的logo,也不是菜單,還配了筆,問過才知道這個紙也沒有多大的用途,是讓顧客寫寫意見塗塗畫畫的。陳輒文拿起筆,在陳息青桌前的紙上畫了一個超級大的圓。

    “來畫畫。”

    “好啊。”雖然不知道要畫什麽,陳息青還是拿起筆,也在陳輒文那邊的紙上畫了個圓。

    “該我咯。”

    陳輒文伸出手,在陳息青桌前的紙上添了兩筆,彎彎的,細細的,從陳息青的角度看過去,很像一個小姑娘的兩片眉毛。陳息青也提筆,陳輒文就看到自己麵前的紙上,多了兩道粗得不像話的蠟筆小新眉。

    兩個人,兩支筆,在各自麵前的紙上,畫著卡通畫。

    眉毛有了,陳輒文繼續下筆,這次是一雙大眼睛,還長了長長的睫毛。陳息青與之對應,畫了一雙死魚眼,並且帶上了黑眼圈。

    陳輒文嘴角翹著,繼續畫鼻子、嘴巴、耳朵、辮子,陳息青也是同樣的表情,默默地畫著五官,還有小帽子、小領帶,兩個人想到什麽就畫什麽,以至於陳輒文畫的小姑娘帽子頂上還多了一雙兔耳朵,陳息青畫的小男孩還多了一對八字胡。

    亂七八糟,兩個人畫得興致勃勃。

    由於是倒著畫,都不能很好地掌握五官的分布,畫得歪歪扭扭,非常搞笑。

    有服務員美女上菜,瞄一眼兩個人的畫,頓時控製不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畫完,各自把自己的畫拿過來,看一眼,然後……兩個人同時開始悶笑,笑得肚子疼,最後經過比較,兩個人畫得一樣醜。

    陳息青送了陳輒文一支派克鋼筆。

    送這支筆,是由於他第一次在電梯碰到陳輒文的時候,著實被那股精英商務範兒刺了一下眼睛,考慮到陳輒文本身的氣場,商務用的話,需要一支這樣的鋼筆。

    人能駕馭好筆,好筆也能給人加分。陳息青甚至能想象到,陳輒文坐在辦公桌前,指尖隨意摩挲著筆身,下一秒龍飛鳳舞地簽名。不用想,肯定是非常好看。

    字好看,人也好看。

    打開包裝,看到這支筆的時候,隻有陳輒文知道自己是什麽感受。

    他本身自己也有一支,同係列,一模一樣,隻是不久之前遺失了,現在陳息青送他另外一支,他的心裏非常複雜,複雜過後快要飛起來的感覺。

    啊……

    就是那種“啊他怎麽會知道我喜歡這種!”,“天哪和我的品位一模一樣!”以及“啊我的那支剛丟他就補過來一支,問題是他從來不知道我用這種啊!這是緣分!我要喘不過氣來了太開心了!”的感覺。

    晚飯沒有吃太久,飯後照例一隻小小的元祖,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甜甜蜜蜜地吃完,迴醫院去了。

    迴家路上,陳息青說:“明年生日,一定好好地補償你。”

    陳輒文問:“……為什麽要補償,已經很開心了啊。”

    真的,幾個月前,隻是默默地看著這個人,現在卻能和他肩並肩麵對一切,真的已經很開心了。

    陳輒文時常在心裏想,自己真的很幸運。

    看著這樣的陳輒文,陳息青隻想……親他一口。

    該怎樣說呢?對方認為已經很好了,但是站在陳息青的角度,讓他跟著自己遭罪,

    確實是自己做得不好。

    不管了,來日方長,好好對他就行了呀,陳息青這樣想。

    顧沁在周末過來了,她請了一天半的假,背著厚厚一坨書,吭哧吭哧地坐了大巴過來。也沒跟陳息青說,直接自己到了醫院門口,給她哥哥打電話:“哥,我在a院正門。”

    陳息青趕緊下樓去接,下樓之前對爺爺說:“小沁來了,我去接一下。”

    “哎!”爺爺坐了起來,咧著嘴巴,伸長脖子點點頭。

    等孫女來。

    顧沁帶了月考的試卷來給爺爺看,她學物化,這次就帶了語數外物化五門課的卷子,展開一看,滿試卷幾乎都是鉤鉤。盡管爺爺什麽也看不懂,但是能看懂打了多少個鉤,得了多少分,他一邊看一邊笑,啞著聲音,明顯的開心而又自豪:“我家的孩子都很聰明!”

    這話一出,顧沁就快哭了。

    小時候開始就很優秀,一路拿獎狀,爺爺一輩子沒怎麽讀過書,就愛看她的獎狀和高分試卷,每次都能嘚瑟半天。隨著她慢慢變大,也幾乎不怎麽給爺爺看試卷了。

    現在,還能給爺爺看一眼,還能看到他滿臉的高興樣,怎麽會繃得住。

    她智商高,成績很好,得滿分對她來說非常簡單,其實她想哭不僅僅是因為爺爺高興,而是,爺爺的狀態實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爺爺去a市之前的狀態她是知道的,說奄奄一息也不為過,後來她也時常給她哥打電話,她哥都會說:“爺爺挺好的。”

    她隻當陳息青是安慰自己才這樣說,她想著爺爺,大概是形容枯槁,可能比在家裏的時候還不如,而自己長時間不在他的身邊。想一下,心裏就難受一下,坐大巴來的時候,幾乎已經是哭了一路。

    這次她帶著試卷過來,其實是抱著讓爺爺放心的心態來的。

    卻沒有想到,出現在她麵前的爺爺,真的是挺好的。

    爺爺變胖了一點,不像以前那樣惶惶恐恐,皮包骨頭透著灰敗的死氣,現在的爺爺,眼神都變得帶了生機。

    讓她一眼看過去,看到的滿滿都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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