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傅審言走了出來。

    可以看出,他的襯衫上有明顯的整理過的痕跡,但是就算這樣,還是濕一塊、皺一塊,顯得非常狼狽,很難讓人不聯想出點什麽。

    剛才那位等得很急的客人嘴裏說著“什麽人”,一邊向洗手間走,一邊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盯了傅審言一路。

    郭英東和潘李同時迴頭,將傅審言現在的狼狽盡收眼底——大家都很尷尬。

    大概,傅審言灌陳息青酒的時候,自己也喝醉了?所以在廁所裏搞成這副樣子?不過,從他領口可以看過去,似乎身上有青紫的痕跡,這是……被誰打了?

    郭英東眼尖,立即開始打圓場:“傅總,要不今天就都先迴吧?”

    潘李還是盯著傅審言的襯衫看。

    其實今天吃飯的四個人,除去以前的陳息青和傅審言,誰跟誰都不是親密的關係。

    傅審言和潘李所在的商社,陳息青所在的a社,郭英東所在的b社,三者之間的關係是這樣的:a社和b社,分別作為供應商和客戶,平時業務往來是a社直接對應b社,但是結算報價甚至物流方麵,商社都會插一腳,因為商社是a社和b社的中間人。

    a社生產產品,通過商社,銷售給b社,商社就是扮演著躺著拿錢的角色。

    說起來,a社是日本總社和商社的合資公司。有句話是這樣說的,這個商社上到汽車飛機,下到襪子手套,哪都能插一腳;很多公司都有它的一點點股份,甚至所有的一線城市都有它的分公司,是個很厲害的公司。

    所以在這裏,最恨不得飛起來的是商社的人——打個比方,開會的時候,商社的人敢睡覺,其餘公司的人則都是坐得筆直,畢恭畢敬。

    傅審言和潘李都是商社的人,隻不過一個在a市,一個在上海。

    剛才傅審言灌陳息青,郭英東是看出來了的,但是酒又不是毒藥,喝這麽點也不至於喝壞,何況傅審言已經成為了他的頂頭上司,沒必要去惹他不開心,所以他選擇了閉嘴。潘李那邊,則真的是愛吃,隻顧著吃肉了。

    陳息青也清楚,職場上的人,又是不同公司的,為了工作才打的交道,沒有誰有義務去幫誰。

    酒桌上也是這樣,能不喝就不喝,拒絕得了是本事,如果拒絕不了,那就隻能認命喝,不要想去指望別人幫你擋,很多時候,擋是情分,不擋是本分,都是各顧各而已。

    所以

    和客戶公司員工的關係,場麵上過得去就行,不排除感情真的好的,其實大部分都是在不觸及利益的情況下,為了能各自在工作上獲得對方提供的方便。

    傅審言灌他酒,他沒辦法去拒絕,說明還需要練,不管是酒量還是拒絕別人這個方麵——陳息青喝酒的時候,就是這樣想的,此刻他已經不是那麽清醒,頭腦昏昏沉沉,和郭英東以及潘李打過招唿,抬眼間就看到了傅審言。

    也就短短幾秒,潘李研究完了傅審言的襯衫:“傅總!你出來啦!陳係喝多了,他們要走了!”

    傅審言的視線移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被陳輒文扶著的陳息青,看這兩個人的站位,傅審言更加覺得他們的關係不一般。

    怎麽形容呢?傅審言的感覺非常微妙,還帶了九分惱怒和一分的不是滋味,一個是以前心心念念對他好的人,一個是剛剛揍了他一頓的人,重要的是,這兩個人搞到了一起。

    真的是快炸了,但他現在什麽都不能說,更不能做點什麽。

    果然就和陳輒文想的一樣,傅審言吃了啞巴虧卻什麽都沒說,隻是惱怒地看著他——一個怕丟人選擇不說,一個裝做不知道的樣子,兩個人就這麽隔著人群對視著。

    各懷心思。

    生氣了啊,那就生著氣吧,陳輒文不再看他,收迴視線對陳息青說:“累了吧?我們迴去吧。”

    “嗯。”

    “那我先走了。”已經和郭英東潘李打過了招唿,陳息青場麵性地也對傅審言點了點頭,陳輒文也跟著向他點了點頭,兩個人都顯得很友好的樣子。

    然後這兩個人就這麽走了。

    不打招唿還好,一打招唿傅審言更是氣得不行,那兩個人,一個頂了他一膝蓋,另一個更是下了黑手,竟然還能像沒發生過什麽事一樣,跟自己道別。雖然,裝作沒發生什麽的的樣子,是雙方都願意的事情。

    這是傅審言長這麽大,第一次吃這種虧,還偏偏不能說。

    “訂過酒店了嗎?”陳輒文問。陳息青走路搖搖晃晃的,剛才在平地上差點一頭栽到,嚇得陳輒文趕緊把他撈起來,穩穩當當地扶著。

    不過這樣一來,兩個人的距離更近了。

    陳息青迴答:“訂過了。”

    “……在哪裏?”

    陳息青又告訴了他酒店名字。

    “已經登記過了嗎?還有什麽東西落下了嗎?”

    喝醉了酒的人尤其慢半拍,陳息青又想了想:“沒有,都在我包裏。”

    “……”

    出了日料店,兩個人說著話,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平平穩穩地向前行駛,兩個人坐在後座,沒說一會兒話,陳息青就沉沉睡了過去。

    陳息青工作這幾年,剛開始那會兒經常被老江湖們灌趴,但是不管怎樣,吐完之後,他總會醒著,一定是支撐到酒店或者是家,才會悶頭睡覺。

    但是現在,大概是因為有陳輒文在身邊,他就這麽睡了過去。

    陳輒文讓他把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這樣能睡得舒服點,陳息青點點頭,迷迷糊糊地蹭過來。然後,被枕著肩膀的人忽然之間就全身僵硬不能動了——陳息青的頭發,軟軟地撩著他的脖子和耳朵。

    很細微的觸感,似有若無的,卻是讓陳輒文的人快瘋了。關於上次自己獨自在家的想象,現在又唿啦啦一股腦全部跑進了腦子裏。

    什麽胸口,什麽背,什麽喉結鎖骨,什麽腰腿……全都在陳輒文麵前搖搖晃晃。

    真要命……

    陳輒文艱難地低頭看陳息青,鼻子間酒味混合著陳息青身上本身好聞的氣息,他深吸一口氣,有點想哭了——為什麽連氣息都在勾引他,讓他這麽想犯罪啊。

    咽了口口水,糾糾結結地,陳輒文也慢慢地把頭靠在了陳息青的頭上。

    就……就也裝一下睡吧?如果他發現了,就說自己睡著了。

    就這麽頭靠著頭,很快,出租車到了陳輒文住的酒店。

    “到了哇。”司機師傅出聲提醒。

    “好的,師傅您稍等一下。”陳輒文動作輕微地翻錢包,將車費遞了過去。

    把陳輒文帶到自己住的酒店,是陳輒文自己下的決定,因為剛才他問陳息青晚上住哪,知道了陳息青他們來商社出差,是由商社統一訂的酒店。也就是說,陳息青今晚和傅審言他們住同一個酒店。

    放著陳息青跟傅審言住一個酒店,他怎麽想怎麽不放心,所以在知道的那一刻,就讓司機師傅改變了目的地,幹脆把人帶到了自己這邊。

    拎著包,扶著睡得迷迷糊糊的陳息青,在酒店正門前下了車。

    晚風吹得有點冷,陳息青又還沒睡醒,下車沒多久就開始抖抖抖,然後打了個寒顫,陳輒文連忙把他往酒店裏帶。

    嗯,

    陳息青很困了,大概沒辦法向他要身份證之類,並且這個人在醉著酒,需要自己的照顧,而且自己訂的大床房足夠兩個人睡下,就不另要一間房了。最重要的是,陳息青現在很冷,必須趕緊迴去洗個澡或者直接鑽被窩。

    陳輒文想了很多個必須把陳息青帶到自己房間的理由,給自己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暗示和疏導,穿過大廳,坐進了電梯,到了八層,出了電梯門,然後默默地刷了門卡,把人拐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陳息青現在腦子裏隻有洗澡和睡覺,他甚至不能去思考為什麽自己會和陳輒文在一個房間裏,他幾乎把陳輒文當成了空氣,或者說,他現在的腦容量很小,除了必要的洗澡和睡覺以外,其他什麽也不會多去想。

    憑著本能,陳息青搖搖晃晃地打開自己的包,拿出旅行裝的牙刷、牙膏、洗麵奶,洗發水,以及……一條內褲,又搖搖晃晃進了衛生間。

    陳輒文跟在他旁邊,就生怕他摔倒,一直跟到了衛生間門外,陳息青擺著手說沒事,然後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很快,衛生間裏傳來了嘩嘩嘩的水聲。

    啊……他在隔壁洗澡。

    水聲其實也可以很曖昧,陳輒文聽了一耳朵,自己坐在床上,耳朵直發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輒文在外麵默默地聽著,想起了不久之前的一個晚上,隱約預感到,自己今晚應該會很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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