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文去買了點兒酒,再去熟食鋪子切了點兒肉,提溜著往關全新家去。


    一路上李欣卻有些若有所思,阿妹挽著她的手,見她都沒怎麽說話,隻是似乎在思索著什麽,不由問道:“大嫂,你想什麽呢?”


    李欣苦笑了一下,心中想著,這等煩惱的事兒本該是阿妹自己的事情,可是阿妹卻是沒有看透那喬二姐是別有企圖。按照阿妹的想法和性格,估計見著那喬二姐是個挽了發嫁了人的,便一點兒不覺得威脅。


    李欣歎了口氣,大街上也不好跟她說叨這些事情。涉世未深的未出嫁姑娘,她又哪裏懂得那些彎彎道道的,跟她說了保不準她還心中惴惴不安。


    對阿妹揚了笑,李欣說道:“我在想,到時候接了韋大娘到我們那兒住的那一段日子,可要多拜托阿妹你照顧韋大娘了。”


    “大嫂說哪裏話,照顧韋大娘是應當的……”


    阿妹微微垂了頭,臉上緋紅。想起在韋家的時候和韋書生撞上的那個視線,耳根子也悄悄然地燙了起來。


    李欣掩唇笑道:“你這說得也對,韋大娘是你將來的婆母,照顧她當然是應當的。”


    “大嫂……”阿妹不依地搖了搖李欣的胳膊。


    到關全新家的時候大門卻是打開著的,裏邊兒有人聲,關文聽到關全的聲音漸行漸近,側過身去一瞧,卻見是關全送著一行人出來,雙方不斷伸手作揖。


    關文讓開,等關全送了人迴來才開口叫道:“四弟。”


    “大哥!”


    關全高興地上前來,搭著關文的肩說:“走走,進去!”


    “剛才那些是什麽人?”關文問道。


    “同行。”關全迴答道:“跟我一道,也是做中間人的。”關全笑了笑:“大哥方才在一邊兒,我也沒好意思招唿你。”


    “不礙事。”


    關全帶著關文等人進去,叫胡月英燒水給他大哥大嫂他們洗臉,撇到阿妹身上時卻是上下打量了下。說:“今兒阿妹打扮了下吧?以往瞅著頭上什麽都沒戴,今兒倒是戴了簪子和珠花什麽的。”


    阿妹不好意思地叫了聲四哥,道:“大哥和大嫂幫我買的……”


    胡月英正巧端了盆熱水過來,聽到阿妹的話。視線就不由自主地往阿妹頭上瞟。


    李欣笑道:“年輕姑娘家,打扮打扮也不為過。”


    胡月英便在一邊說道:“大嫂說得是,趁著年輕多打扮打扮也是好的。”說著便望向阿妹發上的銀簪子,自己卻是伸手摸了摸耳朵。


    李欣猶記得那會兒給關全置辦送給胡家的聘禮的時候特意挑了一對耳環給胡月英的,後來就沒見她戴過。胡月英整張臉最可取的就是她那雙耳朵了,潔白圓潤,要是戴上耳環。肯定漂亮。可如今她那耳朵上光禿禿的,不,別說是耳朵了,就是其他地方也沒有什麽多餘的佩飾。


    胡月英招唿李欣道:“大嫂,洗把臉清爽清爽吧。”


    李欣收迴思緒,對胡月英笑了笑,道:“好。”


    關文和關全坐到了屋裏,小小的屋子擠了五個人頓時顯得有些窄巴。李欣坐了角落聽他們兄弟倆說話。胡月英也坐到了李欣旁邊,沒有別的高凳子,阿妹找了條小板凳湊合著坐。


    關文先是問了關全在鎮上生活如何。關全也是報喜不報憂,隻對關文說好的方麵,讓關文不要擔心。關文飲了口茶,說:“我知道你那性子,隻往好的方向提,不好的地方你就不想說出來讓我擔心。不過四弟,我是你大哥,你要真有哪兒過得不順暢或者有困難的,盡量幫我提。旁的不論,好歹我也在這鎮上討過兩三年的生活。威武鏢局如今的總鏢頭晁泰也是我的拜把子兄弟。這兩年雖然聯係不多,可情分還在,托他們多照看你這邊是沒有問題的。”


    “大哥我知道。”關全笑著說:“不過我既然打算自己闖出一條路來,這個初期,也就不想太過麻煩大哥你那些兄弟了。以後生意上正軌了說不定我會找他們幫幫忙什麽的,但是現在我既然有那個恆心自己奮鬥。便靠自己努力好些。情分那種東西,消磨不得的。說到底那也是大哥你的人情,能不占這便宜,我也就不想占這便宜。”


    關文頓時想勸,關全攔住他道:“大哥,我在鎮上也有朋友,四麵八方的,朋友總得自己學著去結交。我要是實在沒辦法,大哥放心,我也一定不瞞著大哥你,找得到大哥你那些哥們兒幫忙,我也不會死要麵子活受罪的。”


    李欣拉了拉關文,說:“你四弟有誌氣,你該為他高興。”


    關全笑道:“大嫂說這個話就對了,在村裏邊兒活著我就覺得沒什麽盼頭,下地種田倒也罷了,每年也就盼著秋天那點兒糧食,往上交了糧稅,餘下的也沒有多少。麵朝黃土背朝天,長年累月的,做這一行當也累。我就想到鎮上來闖闖,就算以後闖不出個名堂來,這個心願倒也算是了了。你說是吧大哥?”


    關文隻是沉沉地點了點頭。


    關全笑了笑,摳了摳頭卻是小心地問道:“對了大哥,我這不聲不響地就走了,爹那邊,沒找你麻煩吧?”


    關文便頓了一下,又喝了口水才道:“也沒算找麻煩。”


    “大哥打了六哥一頓……”阿妹在一邊輕聲提了句。


    關全頓時看向關文,有些不相信,“大哥,你把六弟打了?”


    關文沉沉地應了一聲:“嗯。”


    “為……為啥啊?”


    這個緣由關文不想提,李欣也不想提——說小叔子翻找了爺爺的屋子,義正言辭說他大嫂藏了爺爺的錢。說小叔子背著大哥卻當著大嫂的麵兒說大嫂的壞話,結果到了他大哥麵前卻顛倒是非一概不認,最後被兩個小娃子給捅了出來,這種事兒說出來哪兒好聽?


    最後關文還是淡淡地提了下緣由,說:“他這讀書不知道讀到哪兒去了,早就該給他個教訓。”


    “大哥你老早就該打他了。”關全心中隻覺痛快:“要我說,爹他才沒那麽多花花腸子。我事後想想,到我房裏挖我的錢,這種主意的確是隻有關止承那小子才想得出來的。書讀歪了,腦筋也歪了,盡想些旁門左道的事兒。”


    關文低歎了一聲,心情有些鬱卒。


    關全道:“大哥如今把他給打得趴在床上起不來,爹沒找你麻煩?”


    “找了,問我要錢來著。”關文道:“不過被你大嫂堵迴去了,後來他也沒來找我,我也懶得管他。”


    關全微微訝異:“他沒達到目的他就迴去了?”


    “或許是沒轍了?”關文揉了揉太陽穴:“我如今不聽他的,你大嫂那兒也是油鹽不進,六弟在床上躺著也起不來多少歪歪心思,除了支使爹做事兒,其他的事情也該暫時顧不上。”


    關全沉默了下,問:“那他還去不去州府考那勞什子舉人?”


    “應該要去吧。”關文歎了聲:“爹就且等著他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我看是給祖宗丟人還差不多。”


    關全深深地歎了一句,道:“大哥你也要做好準備,等關止承好了,保不準還會問你要銀子。看著如今大哥你和大嫂生活地很好,他鐵定眼紅。”


    關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卻是對關全說道:“還有一個事兒跟你提一下。我和你二哥聊的時候聊到,如果爹實在是籌措不到錢,會不會把田或者屋子給賣了。”


    關全卻是對此沒有多少反應:“賣不賣也是他的事情,那屋子他們父子倆住,我迴村去也不樂意住他們那兒,去月英她娘家住也比住他們那兒舒心。至於那田,我反正是不想種田的,賣了也好,斷了我的後路指不定我在這鎮上還更加努力些闖蕩。”


    說著關全卻是笑了笑說:“不過我要是心情不好想給他們添添堵,倒也可以過去跟他們說,賣了田,得有我一份錢得,再怎麽說分三份總得有一份留給我。屋子我可以不要,也不覺得他們那爛屋子有多值錢,不過田地還是值點兒錢的,不讓我分家,這事兒他們說的也就不算。”


    李欣頓時笑出聲來。


    關全望向李欣道:“大嫂你笑我?”


    “不是……”李欣掩住唇:“沒想到四弟你也是這麽一個混不吝的主兒。”


    關全笑道:“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關小六念書的時候不是常念叨些句子嗎?我這也是現學現用。至於他們,那就是自作自受。”


    李欣笑著搖了搖頭,關文歎了口氣,道:“你也別想著給他們添堵了,這會兒他們的生活也是亂糟糟的。”


    關全撇了撇嘴:“大哥這是心軟了。”


    “我也不是心軟,隻是覺得,總不好做雪上加霜的事情。”關文頓了頓說:“再怎麽說,血緣那是不能否認的。”


    關全沉默了下方道:“大哥你說得是有道理,隻是他們不聽勸,再多的血緣親情,以後也要被磨得光光的了。單就是爹跟關小六偷我錢的這事兒,反正擱我這兒,一年半載的想我原諒他們,是不可能的。”


    關文輕吐了口氣,卻也還是認同地點了點頭:“那事兒,的確是太過分了。若不是自家人,就是告到衙門去,爹跟六弟也定是會吃牢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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