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了悅哥的牛車迴到荷花村,日頭還掛得挺高。關文說去荷塘子那邊看看蓮藕成長的情況,李欣應了聲,老關頭困意上來了,被關武和關全背到屋裏睡,阿妹拿了針線簍子在屋簷下邊兒做著。


    關全招唿胡月英讓迴老屋去,胡月英笑意盈盈地說:“你慌啥,我跟大嫂說會兒話。”


    關全倒也不是很在意,跟李欣打了招唿便先迴去了。


    胡月英挨近李欣跟她絮叨起今日趙家請客的事情,從菜品的顏色搭配到味道,再到一樓架起來的台架子上唱戲的戲班子,嘴巴吧嗒吧嗒就沒怎麽停過。


    李欣覺得奇怪,胡月英以前好似也沒那麽喜歡說話啊?而且她這會兒說的好像也沒戳中什麽重點,她這到底要說什麽?


    李欣也有事情要做,她得給家裏算算賬,看看能拿出多少錢來作為平時的開銷,還要細細想一想跟沈夫人打交道的事情——今日碰到沈夫人,沈夫人可是直言說讓她有空去沈府找她的。最近的事兒也有,屋裏堆著衣裳和被單床單什麽的也要洗呢……


    “四弟妹今兒吃得高興吧?”李欣含糊地應付胡月英說:“福滿樓菜的味道的確是不錯的。”


    胡月英就忙忙地點頭笑,神秘地問李欣:“聽昌會表哥說那個夫人是他們東家夫人呢,大嫂你跟那夫人認識的?”


    李欣一頓,麵上倒是沒起什麽波瀾,淡淡地說:“哦。認識的。”


    胡月英雙眼一亮:“那夫人還讓大嫂你找她去呢……聽昌會表哥那東家夫人的意思,大嫂跟她好像是有生意往來?”


    胡月英一眨不眨地望著李欣。


    李欣心下倒是沒想太多,含糊應了一聲,道:“嗯。是有這麽迴事。”


    “那……”


    “不過那也是沈夫人闊綽,我不過提點兒建議,她讓我小賺了一筆。”


    李欣笑了笑。望向胡月英道:“四弟妹也想做點兒小生意?不知道四弟妹有什麽賺錢的主意沒有?”


    胡月英頓時尷尬地噎住了,她搔了搔頭,哂笑了下說:“大嫂這不是笑話我嗎,我從小就沒娘,爹又是個瞎的,哪會想到什麽賺錢的主意……”


    她本是謙虛,哪知道說到這兒的時候卻也真心歎息起來。


    李欣也是微微一頓。


    她本意上是不想讓別人借著她跟沈夫人之間的往來生意而跟沈家連上線。畢竟她如今都想抽身了。那沈家就是個麻煩窩,幾個主子之間的關係都不明朗,大戶人家陰私事情多了去了,秘密什麽的也多了去了,就像她知道的兩件其他外人所不知道的事——其一是沈四爺並不是沈夫人親生。這就已經夠勁爆了。其二是沈家還有個兔兒爺……


    說起這兔兒爺來,就不得不說一下當初她娘給阿秀看的三戶人家。馮德發不說了,人現在老老實實地在他們家這邊幫忙養蜜蜂,李欣和關文也看中了他,他們覺得他跟阿秀相配,而阿秀也首肯了馮德發這人,親事兒就等著馮家找了媒婆來說,也差不多算是塵埃落定了。


    另外兩戶,一個是貢家的貢安。一個馬家的馬俊才。


    貢安他娘做主跟楊婆子的閨女定下了婚事,李欣印象中好像成親的日子就在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楊家姑娘嫁到貢家去了沒有。


    馬俊才卻是他娘給說合了一門親,對方姑娘長得並不算出挑,但是家境貧寒,馬家允諾了會給大筆聘禮的。對方當然歡歡喜喜地接受了。


    李欣就不由歎息。


    那馬俊才分明是個小受,以後那姑娘要是成為同妻……她還真是替那個姑娘感到傷心。


    但戳人軟肋的事情她又不能做,馬家嬸嬸雖然是隱瞞了她娘馬俊才這種“惡疾”,但算起來馬家並沒有與他們家交惡。她娘跟馬家嬸嬸還是舊識,她娘雖然知道了這個事兒,但是也不能就這般大聲嚷嚷出去吧?那豈不是招人恨?


    也不知道馬俊才的婚事兒辦不辦得成,更不知道和馬俊才有私情的那個沈家少爺會不會就這樣看著馬俊才成親生子。


    李欣一時間想得就有些遠了,直到胡月英大聲叫了她一句李欣才恍然迴過神來,不好意思地道:“我剛才想其他事兒想迷糊了,四弟妹不要在意。你接著說。”


    胡月英臉上便顯了尷尬,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大嫂,你說那沈家家大業大的……會不會缺人做活計啊?今兒午晌我好像還聽到沈夫人說什麽作坊的……那作坊缺不缺人做活計?”


    李欣頓了下,胡月英道:“嗯……聽說大戶人家給這些幫工的人的工錢要比咱們種莊稼收莊稼得的都要多,這會兒全哥跟我都不忙活其他的了,也不大想在老屋待,我問過全哥的想法,他就隻說就這樣跟公爹耗著……”


    胡月英說著便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時也做活做慣了的,一下子讓我閑下來我還真的手腳都不怎麽適應,在家就想做點兒活計。可偏偏全哥說不讓做,我手腳想動是一迴事兒,心裏頭不願意做又是另外一迴事兒,攪得我有些心神不寧的。所以我想……”


    胡月英微微期待地看著李欣,有些怕她拒絕的樣子說道:“大嫂你去找那沈家夫人的時候,能不能……嗯,幫我問問,作坊裏邊兒還缺做活的人不?要是缺的話,可不可以讓我……”


    胡月英手比了比自己,朝李欣笑笑,她當然知道自己話沒說全的部分李欣也是懂的。


    其實李欣也明白胡月英那樣的心理。


    誠如她所說的,她平時就是習慣於做事情的人,一下子讓她不做事情了,她自然不適應,不動動身體就覺得渾身不對勁似的。但是要她這樣幫“別人”做活計,她撈不著一分好,她當然也不樂意。她勞動,當然就想獲得相應的收獲,得不到收獲她自然不願意去勞動。


    而且不要當她沒看到,今日關全塞錢給關氏她是瞥見了的。她跟杏兒心知肚明彼此給了關氏作為給姑父賀壽的禮錢,因為家裏管錢的是她們做媳婦兒的,但關全卻是自己給關氏,那邊足以說明,家裏的錢,是關全管著的。


    關全能理直氣壯地說他淨身出戶,不是沒有底氣的。李欣敢肯定地說,關全肯定自己偷偷攢了錢的。就算數量不是很多,但也足夠給他自信了。


    關全這個人,人精明卻也講道理,而且又肯上進,即使他身無分文找到關文和她借,李欣多半也肯借給他——無他,撇開關全是關文的弟弟這一層不說,單就是關全這個人,她就信他骨子裏還是有兩分骨氣的,借了的錢一定會想方設法地還。雖然關全攢不攢錢跟她沒有多大的關係,但是李欣還是會暗自心算一下。


    關文受傷那一次,關全應該是把他自己攢的錢都拿出來了的。但是隨後李欣和關文拿錢還了,且還多給了些作為對他的感激。以後他們起屋子,關全聯係料材,弄石頭地,關全找石料商什麽的,或多或少的關全都來摻和了一腳,從中得了些利錢,尤其是石頭地那一塊兒,那些山中大石頭也並不是那麽好找的,他給石料商提供了那麽好的資料,肯定是得了些銀錢的。


    這樣一算李欣禁不住在想,關全還真是腦子靈活,哪兒哪兒都能讓他看到商機。他若是做生意,隻要有本錢,保不準真的能給他做成。


    做丈夫的腦子靈活,八麵玲瓏,做媳婦兒的卻顯得有些蠢笨,手上還一點兒多餘的錢都沒有。


    李欣心裏微微歎了口氣,朝胡月英笑道:“四弟妹既然開了口,我不答應就說不過去了……”


    “多謝大嫂!”胡月英立馬高興地伸手拉住李欣,李欣卻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話還沒說完,你先別那麽高興,也別那麽快謝我。”


    胡月英一怔,李欣說道:“我答應你跟沈夫人提一提,給她介紹個做活計麻利不拖工時的,但是我不能保證她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從某種方麵來說,李欣把自己的婆家弟妹介紹去做活計,總有些讓人看不過眼。若是換了小心眼兒的,會不會認為她這就是在安插人手了?


    “畢竟你也說了,沈家家大業大,往哪兒招人不便利?他們自家家裏的奴仆什麽的就多了去了,不一定缺你一個人。就算缺人,鎮上等著做活計貼補家用的也夠多的了,沈家也犯不著從村裏邊兒找。所以這件事情成不成我還沒法答複你,自然也當不得你的謝。”


    胡月英臉上微微一紅:“大嫂能幫我問就是好的,成與不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你看得開就好。”李欣笑了笑道:“還有,這個事兒你跟四弟商量了嗎?若是沒有,還是跟他商量一下比較好。”李欣頓了一下,“萬一成了,你豈不是要去鎮上?那四弟怎麽辦?四弟舍不得你去鎮上做活計呢?”


    胡月英立馬羞紅了臉,不依地叫了句“大嫂”,笑著說道:“全哥巴不得不在村裏跟公爹六弟待一起呢……能去鎮上當然好了,他也說了他想做點兒小生意的……”


    李欣倒是微微訝異,胡月英的確是跟她說過關全想做生意的事兒,但那會兒她不是還泫然欲泣的,舍不得放棄田裏的地嗎?


    “全哥如今也不提分家的事兒,他說反正田土他要不要都行,他也不靠田土過活……他就想去鎮上安身立命呢。”(未完待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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