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想著等馮德發來了,總要往他們新屋來一趟的,見著阿妹不就什麽都明白了?


    “我不是故意惹他誤會的,他也沒問不是?”關文笑了笑道:“我當時主要是想看看他的態度,要是前邊兒說他有些想打阿秀的主意,我也有幾成信,後邊看他眼神倒是想真的跟幹出一番事業來的。”


    “你也會看人眼神?”李欣笑了他一聲,又橫他道:“什麽叫‘打阿秀的主意”你別說得那麽難聽。”


    不過關文的話倒是也說出了李欣的心聲,隻是李欣還有些顧忌,問關文道:“要是馮德發知道阿秀沒訂親,不死心可怎麽辦?”


    “那他也沒辦法。”關文道:“阿秀又沒在家。”


    這倒也是。


    走到半道上關文倒是忽然好奇地問道:“我看馮家最小那姑娘也有十歲了吧?叫椏椏的。”


    “怎麽了?”李欣問道。


    “總覺得好像……不像是個十歲的姑娘,倒像是三四歲,跟揚兒一般大,跟人說自己會稱唿自己的名字。”


    李欣沉默了一下,歎了聲說:“別人從不知道,看一眼,相處一下也知道了……”李欣搖了搖頭:“馮家想瞞著這事兒還真是不容易。”


    “怎麽了?”


    李欣望了望周圍,其實也沒什麽好望的,山道上就隻有她和關文。微微壓了壓聲音,李欣說:“你是不是覺得椏椏雖然長得比她姐姐還漂亮些,可是人卻憨傻憨傻的?”


    “是有這種感覺。”


    “椏椏好像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袋,雖然都十歲了,可一直就是長不大的那副性子。”李欣歎了口氣:“不然為什麽那會兒馮大娘說撐不下去要賣女兒,隻說是舍不得椏椏不想賣了她,卻沒說要賣枝枝,便是這個意思。椏椏長不大,留在家裏還不知道馮家以後要怎麽打算。”


    關文默了一下,倒也歎了口氣說:“馮家也算是好人家了。”


    兩個人天黑的時候才趕迴去。卻見新屋一片黑燈瞎火的,像是沒人一樣。關文和李欣對視一眼都覺得不對,趕緊一邊叫著人一邊朝屋裏趕,卻愣是沒見著人影子。連二黑都沒在。


    李欣頓時有些慌,天黑黢黢的看著有些害怕。


    她挨近了關文,問:“怎麽沒人?都去哪兒了?”


    “我們去二弟家問問去。”


    關文摟了李欣,摸索著下了坡,一邊朝關武屋那邊喊人一邊走過去。


    奇了怪了,關武和杏兒屋裏也沒人應聲,門也反鎖著。一片漆黑。想想他們迴去的時候屋裏也是落了鎖的,關文想了想道:“應該是去了老屋那邊。”


    李欣心裏自然也清楚,兩邊分家的兒子家都沒人,肯定是到老屋那邊去了。


    一提到老屋她心裏就不怎麽痛快,事情鬧大到要把所有人都喊過去,肯定不是小事情。


    關文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沉吟了下說:“還是過去看看吧。”


    當然得過去了,揚兒沒在家裏肯定也在那邊。她怎麽樣也得把揚兒接迴來。


    走著夜路一路朝關家那邊趕去,才走到半路就見對麵跑來一個人影子,黑兮兮的李欣也看不清楚。不顧伴隨著那人影子傳來的一聲狗叫卻讓李欣聽出來了,是二黑的聲音。


    “二黑!”


    李欣忙喊了一聲,對麵的人也停下跑步,焦急地喊:“是不是大哥大嫂?”


    關文一愣:“二弟,怎麽了?”


    關武急跨了兩步過來,一邊快速地說道:“爹被人打了!”


    趕到老屋的時候老屋倒是燈火通明的,關明屋子裏裏外外倒都是人。


    屋裏邊關止承就待在關明邊上握了他一隻手,關全和胡月英立在一邊忙活著,一人一邊壓了關明的肩,旁邊是杏兒。正在手抖著拿著帕子在關明後背上抹著什麽。老關頭坐在床尾那兒抹淚,身邊小康和揚兒擠成一團看著像是有些怕。阿妹則在其中穿梭忙活著。


    屋外邊兒圍著的就是關家老屋附近的鄉鄰了,估計都是來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忙的。不過關明兒子多,也輪不到他們幫忙,所以見到關文和李欣來也就是打了個招唿便都走了,李欣插上了院門。


    才走到關明屋前揚兒就叫著“娘”撲了過來。小康看樣子也想撲,委屈地望著杏兒,扁扁嘴就要鬧騰了。李欣趕緊一把摟了揚兒一手招小康讓他過來。


    帶著兩個娃子在身邊,兩娃子顯得安心了許多。


    瞧見關文來了,關全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趕緊叫了聲“大哥”。


    床上關明受了傷趴著,腰下一動都不動,背上也是一道道的血痕子,看起來有些猙獰。


    然而打人者卻沒打他的嘴,所以這會兒關明聽到關文來了,也就不再“哎喲哎喲叫疼叫痛”,扭了脖子過去大聲叫道:“阿文,抄了刀去給我砍到刁老妖家去!你爹我被人打成啥樣的,你就給我打迴去!”


    關明還有力氣罵人,想來傷勢也就不算嚴重了。


    李欣也不知道該怒該笑還是該羞——關明這一次,那臉可就算是丟大發了。所幸知道他被打原因的人還在少數,要是傳了出去,他直接跳河死了得了,免得留在世道上被人瞧不起,連帶著他幾個兒子女兒都丟盡了臉。


    想著關武一邊跟他們往老屋趕一邊給他們解釋的今天關明被打的原因,李欣都不想過老屋這邊來。


    以前看關明吧,是厭惡,現在更深了一層,是憎惡。


    她怎麽就有這麽個“深藏不露”的公爹呢?


    這會兒他還有理了,想讓他兒子給他討迴公道?


    真是笑話!


    關文壓根就沒理會關明的臉色,任他青筋暴起震怒非常,嘴裏隻淡淡地道:“爹你好生養著。”


    說完便叫道:“二弟,四弟,跟我來一下。”又看了看老關頭,道:“爺爺也一起來吧。”


    李欣沒想跟上去,乖乖安撫了揚兒和小康,叫了阿妹說:“你帶著兩娃子躲開這邊,天色晚了,讓他們去睡去。這邊我來。”


    阿妹喘著氣點點頭,二話不說把盆遞給李欣,然後牽了揚兒和小康的手出去。


    關明這屋裏就隻剩下趴在床上的他,關止承,以及關明三個兒媳婦兒了。


    胡月英和杏兒忙著在清理關明背後被打的傷痕,李欣覷了一眼,倒是打得真狠,板凳腳、雞毛撣子、硬石頭砸的痕跡都有。這關明也真夠頑強的,被這麽打得腰一下都不敢動彈了,竟然還能大聲大氣地吼叫。想著她心裏就冷笑了下。


    李欣擱了盆到床邊,杏兒拿帕子換了水投了投,勉強對李欣笑了一下,說:“迴來了?剛才阿武說迴去看看你們迴來了沒。”


    “嗯,半道上碰到的。”


    李欣點了點頭,關明聽了便罵道:“大白日你倆到處跑啥!大晚上的都不迴來!我這要是被打死了你們就滿意了是不是?就得意了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呢!再來晚點兒就隻等著給我收屍了!”


    “公爹,這說的什麽話……大哥大嫂是有事兒做……”胡月英忙勸關明,關明“呸”了聲:“有屁事兒做!天大的事兒比得過我被人打不!”


    胡月英尷尬地對李欣笑了笑,李欣倒是不在意關明對她怎麽,迴了胡月英一個笑算作是打招唿。


    李欣對上次胡月英碎嘴跟關明關止承嘀咕阿妹訂親對象是個秀才這事兒還有些膈應,這會兒見了她也不知道用什麽表情對她,所以就客套些——本來就是兩家人了的。


    杏兒給關明清理好了背上的血跡,拿了藥膏就要給他塗,關止承伸了手道:“我來。”


    杏兒尷尬地遞了藥膏過去。


    關止承也不看李欣等人,李欣來他也沒叫一聲大嫂什麽的,就一直坐那兒,也不說幫忙。按理說關文叫了關武、關全出去,也應該叫上關止承,他們正好是四兄弟,可是關文偏偏又沒叫關止承。


    就是不知道關止承這個時候是個什麽心態了。


    關止承倒是扮演著孝順兒子,此時盡職盡責地拿藥膏給關明塗著傷口,動作慢條斯理地看得李欣昏昏欲睡,索性在牆角邊上撿了條凳子坐了,半眯了眼睛打盹兒。


    杏兒挨了過來,輕輕蹭蹭她說:“這事兒要怎麽算……”


    杏兒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刁老妖打公爹這一仗倒還真是打得實實在在的,一點兒沒留情麵,雖然他也被公爹迴擊了些,但傷勢肯定沒有公爹重。最重要的是……”杏兒低聲在李欣耳邊說道:“公爹腰下邊兒都沒動過,以後不會……”


    李欣冷冷地瞅了那邊一派“父子情深”的關明和關止承,拍了拍杏兒的肩道:“你別擔心,他頂多就賴在阿文身上,二弟現在對他爹可是一點兒都不聽的。”


    杏兒還是蹙著眉頭:“我跟你說正經的。”


    “我也跟你說正經的。”李欣努努嘴:“你瞧他那樣子,像是以後就要躺床上一輩子的了嗎?”


    “啊?”


    李欣嗤笑一聲:“怕是在裝著事態嚴重,想訛人銀子呢。”李欣捏了捏杏兒的手:“不要被他給騙了,他真被打得慘得很,怎麽會罵人的時候,還有讓阿文去教訓刁老妖的時候,說話氣勢都那麽中氣十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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