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潯的內心一直在強烈地不安。


    “……用代碼引ie和勞倫斯正麵衝突,毀掉第一份晶卡和……”


    南霜那份行動計劃報告上,最後一句話之說了半截。


    其實看了那個之後沒過好久,簡潯似乎就本能地看出了那個計劃裏麵,最重要的東西。


    似乎……似乎從頭到尾都不是海瑟薇,而是……那份明顯作惡多端,但是卻不能會掉的晶卡。


    他這好像才想通為什麽他們不會掉那個晶卡的真正原因——


    那個東西的雙向價值和威脅通通存在。在新的破解或者防護程序誕生之前,似乎對於南霜這邊,那個東西也至關重要。


    所以這個計劃裏會有複製晶卡的這一個環節。


    明麵上會毀掉世界上獨此一份的晶卡1讓所有覬覦的人死心,實際上,卻保留了一份晶卡2。


    可實際上,單單毀掉晶卡並不足以讓人徹底死心。


    因為還有晶卡的締造者海瑟薇存在。


    所以,這個計劃根本就不是針對保護海瑟薇而來……他們最後要留下的,是晶卡!?


    所以……


    除了毀掉晶卡,還需要毀掉……海瑟薇。


    ……


    那就是他第一時間衝出來的原因了,隻是他氣喘籲籲衝到甲板,卻隻趕上了戰後淩亂的現場。


    被子彈撕裂的木屑四下散落在光滑的pvc地膠上,泳池旁邊取飲料的飲品機上也被洞穿了黑窟窿,旁邊連成排的長椅倒下,空氣裏似乎還彌漫著未散的火硝味……


    玻璃碎屑上粘著葡萄酒還是鮮血的顏色,在月下泛著暗紅色的冰冷的色澤。


    很明顯,這裏確實發生過他們猜測的惡鬥。


    誰贏誰輸亦或者轉移了戰場他並不知道……眼前,隻剩下了一片狼藉。


    簡潯的目光最後聚焦在了那汪稀釋了血色的藍色池水裏。看清楚池底的人的時候,他的身體狠狠顫了顫,心也跟著突突拋起,劇烈地一滯,像是被人猛然奪去了唿吸。


    一片寂靜的甲板上,碧藍色的池水在月下寂靜得晃動。


    水底一抹紅色的影子像是一灘血跡印在池底,那個身體,當胸插著一把銷釘一樣的匕首,靜忽將她釘在池底。


    ……


    金色的海藻在水裏輕柔地四散漂浮,稀薄的月光下,海瑟薇的臉從層層波紋裏透過水的鏡麵,模糊而並不真切。


    簡潯那刻看清的時候,確切是身體像被什麽禁錮地滯住了。


    唿吸不記得,腦子裏一片空白。


    他不記得自己那樣停著一動不動過了幾秒,直到身後傳來一陣淩亂急速的腳步聲,才行動遲緩地迴頭。


    然後就看見簡律辰飛快地大步走過來,一臉見了鬼的樣子地悚然碰上他,“簡潯?!”


    他沒有迴答。腦子仍舊是一片空白,木木地杵在那裏,眼睛當時再度愣愣望向池底。


    再然後,簡律辰看見他沒迴答,也沒工夫理會了。


    簡潯就看見他小叔馬不停蹄地快步越過他,三兩步飛快地下到池底的水洗彩石上,蹚著水,伸手一撈,猛地將池底的沉屍的海瑟薇拉拽出水麵。


    再三兩下,把屍體扔到泳池邊。


    蹲下身試了試頸間脈搏,便二話不說一手握住那把正正插在海瑟薇胸口的匕首,將其一口氣倒拔出來,行雲流水。“叮咚”一聲,扔在腳邊。


    “好了,別死了快起來。”


    ……


    血又飆了一截。


    畫麵看起來很生猛,簡潯莫名想起某個叫做滿《還珠格格》裏麵一個叫做紫薇的女人胸口插著一把刀被人倒拔而出的場景。


    身是血的海瑟薇於是詐屍般地聞聲而動,睜開眼睛。直挺挺在他麵前,毫不含糊坐了起來,長長吐了一口氣。


    “憋死我了——”


    而她坐起來的第一件事,是吐氣再長長深吸了一口氣,一把從自個領口裏伸手進去撈出來一個血淋淋的橡皮袋開始抱怨:


    “媽蛋的好擠好擠好擠……什麽中國古戲法,太要技術含量了簡直,這不是難為人麽?這玩意兒是誰發明的非得放溝裏啊?!一刀插上去,刺偏了要切乳不說,老娘我胸大根本不夠位置放啊!!!”


    簡潯瞠目結舌,下意識望向地麵那個被丟到一邊的窄匕首——


    刀頭短進去了一截……伸,伸縮的。


    ……


    南霜像是看鬼一樣地看著狄庚霖,“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不在你可就死了。”狄庚霖快步走過來,蹲下來查看南霜的傷口。


    子彈嵌進去了,血很多,應該傷到了腿動脈,情況不妙,狄庚霖飛快地把南霜的袖子撕了一塊下來,給她包紮暫時止血,動作幹淨利落。“暫時不要動了,要趕緊止血。快上來,我背你。”


    “等等,我後麵還有……還有,你怎麽……”


    “好了好了別問了,你們的計劃報告我看過,你走的這條路有問題!”


    狄庚霖把她手裏的通訊器拿過來,發現通訊已經斷了之後,憤懣地扔開。然後將她拉了一把扛在背上。“船上有炸彈……我先帶你離開這裏。”


    南霜聞言震驚:“炸彈?!”


    “嗯,好像是分裂炸彈,我沒看錯的話,裏麵有個黑色的齒輪裝置,還有編號……”


    “中東那邊的!”南霜大驚,很快肯定了他的想法,那種模擬微型核裂變的炸彈威力她不可能不耳聞不知道,ie!


    “有幾個?”南霜急急地問。


    “反正足夠炸掉炸掉這搜郵輪了……”


    南霜這迴差點從他背上直接跳下,臉色煞白。“不行!我必須通知簡先生和其他隊……”


    “怎麽通知?你通訊器都失聯了。這艘船和信號塔之間的信號被切斷了,想通知塔台報警都沒辦法。別亂動了女偵探,你的腿快廢了,要緊急救治!”


    狄庚霖用力將她重新按迴了背上,一邊皺眉,火急地通知著此刻應該還在郵輪肚子裏規劃新路徑的魚小滿:


    “小滿,南霜她們組的通訊都斷了,快想辦法聯係簡潯!他應該已經找到簡律辰了,告訴他們,這船上有炸彈。”


    發現電腦上的那些阻礙者並非固定不動的,這給她的道路梳理帶來了不小的難度。


    “知道了。”通訊器這邊的魚小滿額上滴下豆大的汗,隻能抱著捋到一半的筆記本就往外衝。


    幾分鍾後,裏出現了一個女暴徒。


    麵對著渾如一座電氣宮殿的供電線路和開關,電氣執勤維修部的部長被她一腳將臉兇神惡煞地踩在地上:“快說,電路總開關在哪,總開關!”


    ……


    海麵上,一顆猶如熟透的果實的,從各處玻璃窗舷透出白光郵輪突然全熄,整個猶如斷電的燈泡,陡然黑滅。


    不過隻滅了短短幾秒,就重新亮起。


    所有人都隻覺的身邊的燈光閃滅了一下,便再無其他。隻有簡潯身上的手機上,在那幾秒的時間裏,多了一條短信登錄。


    炸彈引爆是不用外界電源的,可是信號屏蔽裝置需要。


    短短幾秒,足夠魚小滿的手機信息發送出去了。


    夜色泥濘。


    正跟著簡律辰海瑟薇還有一幹人後麵,在露天船側的一個樓層鐵架上快步跑動的簡潯停下腳步。


    逃路已經逃了一半,卻因為愁著和狄庚霖失去聯係而迷路,從而遇到一些來路不明的人的攻擊的隊伍裏,簡潯邊手上拿著槍守尾,邊迅速點開消息。


    “叔!”


    “怎麽了?”簡律辰沒迴頭,在失聯所有人的狀況下,也正艱難地帶領眾人,探看前麵的路況。


    “那個,我和你換個位置,我知道安全的離開路線了,我來帶路。”


    簡潯追了上來,忽然默不作聲地把簡律側的母通訊器取下來,將通訊的調頻調低了一段,遞還給簡律辰。


    再把自己還留在口袋裏的遊輪工作人員用的通訊耳機也撈了出來,調到了魚小滿指定的低頻頻道。


    簡律辰戴上,果然,再次聽見了裏麵傳來嘈雜的,其他隊員不斷驚慌的“收到請迴答,over”的詢問測試聲。


    “通訊正常,大家不要驚慌。”


    簡律辰開口,眼神冷冽,深深看了眼簡潯,從頭到尾沒有時間問他怎麽會詭異地出現在這裏,而簡潯路上好幾次遇上他的目光,都欲言又止。


    現在同樣不是問的時候。


    他於是沒開口,直接和簡潯交換了位置,朝著隊伍後麵走去,讓簡潯領隊。


    “等一下,叔。”


    簡律辰迴頭,看見簡潯又立在原地,聲音還是有些期艾,口氣凝滯:“還有……郵輪上,有炸彈。”


    ……


    海瑟薇和簡律辰幾乎同時望了對方一眼。


    海瑟薇作為關鍵事件因由的當事人,刹那間驚得險些暈厥,隻有簡律辰在一片始料不及的震驚中問:


    “定時炸彈?”


    “嗯。”


    “還有多久?”


    “九點十分。二十分鍾不到了,應該就是船底的遊客們全部各自正常地迴到海上艙體的時候。炸彈應該是點狀分布的……足夠炸毀每一層。”


    在水中本來憋氣太久,體力還未完全恢複的海瑟薇聞言,腳下一個踉蹌。那雙尤自還帶著淡淡血絲的眼裏布滿了惶寒和震驚。


    這次不是演的的了,因為她的身體和聲音都在發抖。涉及到牽連,她就不能像和她父親和ie那樣演戲周旋一樣沒心沒肺遊刃有餘的淡定了。


    她不知所措地望向簡律辰:


    “船上有三百多的乘客……加上工作人員,至少有四百多人!”


    ……


    都不用想幹這種事情的人是誰,畢竟地位敏感的勞倫斯還沒這膽子。可是ie……窮兇惡極的人就是窮兇惡極。走到哪幹完一件事,走了都一定要一把火毀屍滅跡。


    那一時刻,簡律辰腦子千絲萬縷地閃過一個又一個的分析和對策。


    第一個直覺:ie失去了晶卡和海瑟薇,會狂暴而危險,他們必須馬上離開。


    第二個念頭:四百多條非親非故,但是無仇無恨的人命,拆彈小組沒可能。不能走!


    第三個分析:ie放的炸彈,那麽一定有讓他自己安全離開的辦法,會是什麽?小艇?直升機?


    計劃遠程飛航的話,直升機。


    第四個心裏迅速理出的對策:控製遊客集中,毀掉ie的直升機,讓他也走不成,他不可能讓自己也炸死……危機解除。


    正解。


    ……


    思路理清楚,簡律辰正要說話,天空上突然傳來一陣機翼鼓動,扇葉轉動的馬達聲,漸漸的,越來越密集。


    他們一幹人從船側的小鐵道上齊齊抬頭,卻見月色輪廓下,最頂層的甲板上已經刮起了大風,地麵甲板上,密集的槍支火點像是星火一樣響徹頂層,朝著鋼板射擊。


    一架直升機已經斜著飛離甲板,像之月下的飛鳥,鼓著巨大的機翼,收起滑輪。


    海瑟薇隱隱聽見勞倫斯的從半空裏傳來的狂笑。


    “感謝你們的交通工具了傭兵們,既然什麽都沒剩下,我就先走了。我的賬我記著了,我們後會有期,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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