羈押閔柔的小黑屋裏,此刻,閔柔坐在一張單薄的靠椅上,俏麗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目光有些恍惚的瞥向那扇緊閉著的鐵窗,嘴唇輕輕闔動,又再一次的重複了之前說了不知多少遍的話:“該說的我都說了很多遍了,現在我已經沒有什麽需要跟你們交代的,還有,我不是犯罪分子,你們沒有任何權力限製我的人身自由……”


    “閔柔,你不要再試圖跟組織對抗,我警告你,你這樣做,是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隻會讓你的問題變得更嚴重!”


    雖然有些牙疼,但林風不得不再次冷冰冰的祭出了老手段。


    此時的他麵對閔柔時,的確是頗有些狗咬烏龜無從下嘴的感覺,倒不是他非得把自己比喻成一條狗,但確實是麵對閔柔的時候,他手頭上掌握的材料實在是少得可憐。


    一份從豫西省委紀檢部門傳過來的,那位落馬的處級幹部李亮的供詞,僅此而已了,至於他剛剛從組織部裏拿到的那些閔柔的離職例行審計材料,他也很快就讓手底下人梳理過了一遍,興許有些地方可以做些文章,但以他的經驗看,從嚴格意義上講,根本就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材料,如若不是上頭有人非要從閔柔身上找到突破口的話,就憑閔柔離職審計材料上列明的各項金額,比如什麽差旅補助、車馬費等等雜七雜八的費用。恐怕統統加起來的金額都根本就夠不上勞動他們這樣的強力部門介入的。


    當然了,在紀檢戰線上工作多年,辦案經驗豐富無比的林風此刻麵對閔柔的一問三不知。他並沒有選擇立刻妥協,事實上這樣的隔離對象他之前不是沒有遇見過,甚至可以說,基本上他審訊過的對象一開始都喜歡擺出這樣一副打死也不說的硬骨頭架勢,但隨著審訊過程的逐步深入,這些違法亂紀的幹部們最終都還是會在自己的持續高壓下鬆動、慌亂,直至最終崩潰。徹底的向組織坦白交代。


    是的,在林風這樣的辦案老手字典裏。“嘴硬”這樣的詞組是沒有任何存活空間的。


    同樣的,在他這樣的老紀檢人眼中,任何人都是有破綻的,當然。也包括了此時嘴巴硬得很的閔柔。


    隻是,這個女人的破綻或者說弱點是在哪裏呢?


    林風開始絞盡腦汁的思考起來,同時,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他身旁的沈明國身上。


    他既是沈明國的下屬同時也是沈明國私底下關係很好的朋友,兩人並肩作戰了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幹部倒在了他們配合默契的手段下。


    以往,兩人共同審訊隔離對象的情況也很多,幾乎每到他有些犯難的時候,老沈總是會通過他之前在旁邊的細致觀察。找出審訊對象言談間的破綻,然後便巧妙的接過他的話茬,用更高強度更有針對性的問話方式迫使審訊對象屈服。


    但這一次。林風卻意外的發現他的這個老上級,老搭檔這迴卻是接不上話來了,反倒是打從審訊開始就一直悶頭抽煙,以至於這間本就不是很透風的審訊室現在滿是濃煙密布,嗆人得很。


    “老沈……”


    林風無奈之下,隻能是試探著提醒了沈明國一聲。


    “哦。”沈明國這才仿佛迴過神來。忙不迭的轉頭看向林風,“怎麽樣。老林,問到哪兒了?”


    林風聞言差點沒吐血,敢情自己在這問了半天,這老沈貌似一句話也沒聽進耳朵裏去?


    無奈的苦笑一聲,他還是照實迴答道:“她就簡單說了點跟李亮接觸的情況,當然了,對於李亮在供詞上提到的涉及她的問題,她都矢口否認掉了。”


    “哦。”


    沈明國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似乎早預料到會是這樣的一種局麵,然後用力摁了摁有些發脹的腦門,正打算親自上陣向閔柔發問時,他的手機卻很不合時宜的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他飛快的拿出來掃了一眼來電號碼後,臉色微不可聞的變了變,然後給林風遞去一個稍候的眼神,趕忙起身開門到外頭去接電話去了。


    林風很無語,隻能是耐著性子繼續盤問起閔柔來……


    而沈明國在走廊裏接通電話後,臉色立刻變得無比嚴肅起來。


    “怎麽樣,老同學,有什麽進展沒有?”


    “老高,這個女人嘴巴很硬,暫時還沒有任何進展,還有,雲海,就現在我手頭上這點材料……我覺得咱們這樣搞,會不會……”


    不等沈明國的退堂鼓打完,電話那頭的男聲就很不客氣的打斷了他:“你放心吧,我給你保證,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稍微停頓了一下,那邊的男聲再度響起:“老沈,我知道你有壓力,但是請你相信我!”


    沈明國沉默了下來,他當然知道對方的底氣何在。


    隔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再次開口道:“老高,我必須提醒你一句,以我們手裏的材料,按現在的審訊進度,根本就不可能從這個女人口中……”


    “老沈,我不是給你提示了過了嗎?審訊一旦進展不利的話,你可以試著從那個方麵尋找突破口。”


    沈明國聞言心中一驚,他當然知道對方口中的突破口在什麽地方,但明白是一迴事,他這時候還是頗為猶豫的,囁喏著小聲說道:“老高,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對麵男聲冷冷的打斷了他猶豫不決的話頭,“老沈,你就放開手腳去做吧!”


    “好吧,我盡力去做,不過我希望你那邊的動作也快點。”


    在對方的強勢下。沈明國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


    “放心好了,老沈,我明白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對方就先把電話給掛斷掉了。


    沈明國收起電話時,臉上的猶豫之色已經全然不見了蹤影,重新變成了一個冷麵幹部的鐵血模樣,用力推開鐵門,再次走進了小黑屋裏。


    重新走迴到審訊桌旁時,他立刻就打斷了林風正在進行著的沒有任何意義的盤問:“老林,你先出去迴避一下。我來單獨問她幾個問題。”


    林風聞言,頓時眼睛一亮。非但沒有被踢開的不悅感,反倒是立刻就意識到自己這個老朋友肯定是找到新的突破口了,當即二話不說就從靠椅上起了身,給沈明國遞去一個會意的眼神後。快步離開了審訊室,並且把鐵門重新給帶上了。


    “咣!”


    一聲悶響過後,審訊室裏就隻剩下了閔柔和沈明國兩人了。


    確立主審位置之後,沈明國卻並沒有急著開始審問,而是拿起桌麵上的熱水瓶,然後倒掉了閔柔麵前那隻搪瓷杯裏已經冷卻下來的水,重新給閔柔倒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開水,並且還親手給熱水裏泡上了一隻一次性的茶葉袋,輕輕的放在了閔柔的麵前後。才很客氣的開口說道:“閔柔同誌,先休息一下,喝口熱茶吧。”


    沈明國這副和藹的做派明顯跟剛才林風的嚴肅冷漠有很大的區別。這也是他們慣用的老伎倆了,一張一弛之間,不動聲色的瓦解掉隔離對象的戒備心理。


    閔柔畢竟不是這些專業人士肚子裏的蛔蟲,雖然也很詫異這個有些發胖的幹部為什麽這麽好說話,但畢竟她就算到現在也沒覺得自己犯了什麽大案要案,仍然還存著幾分對方是不是搞錯了的想法。加上她前麵嚷得嗓子也快啞了,這時候喉嚨都有些辣得生疼。這時看到對方也沒這麽冷漠了,她便也不再像剛才那麽抗拒了,雖然仍然有些警惕,但還是把目光從黑漆漆的鐵窗方向迴轉了迴來,兩隻手捧起了熱乎乎的搪瓷茶杯,輕輕吹散飄在茶麵上的水汽,淺淺的泯了一小口實在談不上有多麽美味的茶水。


    看到閔柔的戒備心理有所鬆懈下來,沈明國暗暗點了點頭,表示很滿意,也不急著催促閔柔,而是很有耐心的等待著閔柔慢吞吞的喝著茶。


    趁著閔柔小口喝茶的當口,沈明國語氣溫和的緩緩開了口:“閔柔同誌,你也別太過於緊張了,這樣好了,接下來我就跟你隨便聊聊天,至於咱們聊天的內容我也保證不會記錄在案。嗬嗬,你看,我已經把我下麵的同誌都叫走了,不是嗎?”


    閔柔自然是沒什麽心情跟對方聊天的,她雖然把臉轉了迴來,但目光卻始終盯在自己兩手捧著的茶缸,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反正就隻是一聲不吭的喝著熱茶。


    沈明國對閔柔的沉默表現似乎也沒有任何不滿,依舊是自顧自的說著話:“嗯,這樣吧,我先簡單說說我了解到的一些關於閔柔同誌你的一些個人情況好了。”


    頓了頓,他也拿起茶缸喝了口茶,然後才接著說道:“閔柔同誌,你是江南省交州本地人,對吧,據你的檔案上寫的,你很小的時候家裏就遭遇了很不幸的事件,父母親走得很早,不過幸運的是,你後來的養父母對你很不錯,也很照顧你,不僅給予你跟其他孩子一樣的關愛,還供著你一直到國外讀完了書,你也如願以償的學成迴國進了養父給你安排的單位工作,最後,你還在養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了從小跟你一塊長大的哥哥,本來,這應該也算是一段比較美滿的姻緣了,我應該沒說錯吧,閔柔同誌?”


    說到這裏時,沈明國故意稍作停頓,看了一眼閔柔,似乎是希望抓住閔柔在聽了自己這一番敘述後,臉上的一些不易被人察覺到的微小表情變化。


    但很遺憾,閔柔這時候卻是依舊保持著兩手捧著搪瓷杯的姿勢,目光低垂著,臉上也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變化。


    對閔柔的表現,沈明國暗暗有些詫異,畢竟從他手頭上搜集到的一些關於閔柔的檔案上分析,閔柔算得上是個從小命運多舛的苦命人。按理說,自己這一通憶苦思甜的迴憶下來,她沒道理還能保持得住像現在這樣的一副漠然的態度吧?


    好在這個不是沈明國要說的重點。他也不算太失望,緊接著便繼續往下說道:“本來呢,你有滿意的工作,幸福的家庭,更有一個疼愛你的丈夫……”


    說到這兒時,沈明國的眼角餘光突然間發現閔柔握住搪瓷杯的手似乎輕微的顫抖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並沒有眼花。反而應該是抓到了問題的關鍵地方了。


    他心裏暗暗一喜,立刻稍微加大了一些聲量。繼續開口說道:“但這一切,都在十年前的那個夏天發生了改變,有一個男人突然闖入了你的生活中,改變了你原本平靜幸福的生活狀態。無可否認,即便是現在,你也仍然還是個很漂亮迷人的女人,而這個男人,他不僅僅是你的上司領導,他因為垂涎你的美貌,不惜利用他手裏的權力,接近你,介入到了你的生活中。更甚至,為了得到你,這個男人動手除掉了他眼中最大的那個障礙。也就是你曾經的丈夫……”


    沈明國的聲音漸漸的升高到了一定程度後,突然間停了下來,然後頭輕輕一抬,冷厲的目光緊緊的盯在閔柔的臉上,一字一句的逼問道:“我沒有說錯吧,閔柔同誌?”


    但沈明國再次失望了。閔柔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變化,甚至。就連剛才他第一次提到閔柔家人時候,閔柔那微小的手部顫抖都再沒發現了,閔柔這時候就仿佛一個字也沒聽到耳朵裏去一樣,依舊是目光低垂著,專注的盯著熱氣騰騰的搪瓷杯麵……


    “閔柔同誌,請你不要迴避我的問題!”


    沈明國不得不再次提高了音量,試圖用這種方式刺激閔柔,在他看來,閔柔這個時候的鎮定明顯是假裝的。


    或許真的被刺激到了吧,閔柔總算是把目光從杯麵上移開了,她抬起眼看向了沈明國,嘴角輕輕動了動,然後才淡淡的開了口:“我不太明白你這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如果非要我迴答,那麽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訴你,或許,你這個故事編得很有趣,但我身上可從來就沒發生過你說的這些事情,嗯,就是這個樣子的……”


    說罷,她再次垂下目光,重新看向了搪瓷杯上方升騰而起的霧氣。


    嘿,還真是夠嘴硬的!


    沈明國已經多少能體會到一點剛才老同事林風的無奈了,當然,他並不氣餒,而是繼續沉聲說道:“你不願意承認也沒關係,事實上這種事情沒有人願意去迴憶,好吧,那我就長話短說,挑些重點好了,你的丈夫死於非命之後,雖然事後官方給出的解釋是不慎從高樓摔落,但這裏麵疑點很多,當然了,我想你也不會承認的,不過不要緊,這個案子我們還會再去調查,我接著說好了,你丈夫死後,你就徹底淪為了你的上級領導,一個陳姓幹部的玩物,我這麽說,沒有問題吧?”


    閔柔依舊是沒有任何迴應或者表態,就仿佛這間屋子裏就隻是沈明國一個人在自說自話罷了。


    “好,之前的事情太遙遠了,咱們暫時略過不提,我就說說近點的吧,我看過你的履曆表,這麽多年下來,你雖然調離了那位陳姓幹部身邊,但其實你們私底下的聯係一直很多,甚至可以這麽說,他其實一直都還控製著你,就算是到了現在,也是這樣的一種狀況,當然了,我能理解你的無奈和無助,事實上,我想換了是任何一個其他的女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恐怕都沒有辦法不在這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的淫.威下屈服……”


    “這位同誌,請你不要再血口噴人了,好嗎?”


    閔柔突然間似乎忍無可忍了,她抬起頭瞪向了沈明國,“我不知道你到底編這個故事的目的是什麽?但請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我沒有你說的這麽慘,除了現在,除了你們這幫人之外,事實上也從來就沒有人逼我做任何我不願意做的事情,至於你提到的什麽大人物,嗬嗬,更加可笑了,我這輩子根本就不認識什麽大人物,更別說姓陳或者姓李了……”


    “你撒謊!”


    沈明國突然間臉色一沉,用力的拍案而起,打斷了閔柔的話。


    閔柔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便把身子往後縮了縮。


    沈明國陰沉著臉,盯著閔柔道:“閔柔同誌,你不要妄圖否認了,我坦白跟你說好了,我手頭上可是有很多你出入那個大人物家裏的證據!”


    “證據?”閔柔臉色也冷了下來,“笑話!”


    的確,盡管沈明國聲色俱厲的恐嚇閔柔,但閔柔畢竟不是個年少無知的女孩了,他這幾句話起到的作用確實不大。


    沈明國當然更不可能有什麽所謂的閔柔出入陳揚家裏的證據,這些話也就是他拿來唬住閔柔的,隻是他的確是沒想到閔柔如此難對付,本來以為自己由淺入深的這一番敘述之後,再來個鐵證如山,閔柔勢必會在慌亂之下徹底崩潰掉。


    但,可惜的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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