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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工作生活兩不誤


    就在眾人以為陳揚的雷人計劃一開始就要被腰斬的時候,等到了上課時間,卻是傳迴來了一個讓人大跌眼鏡的消息。


    不僅僅是留下來的那些學員被要求繼續進行訓練,而且那些自動離開的雜魚們也在校方的嚴令下,紛紛迴到了大操場。


    不過,陳揚並沒有允許他們重新加入進來,而是扔下一句話:“走了就別迴來了吧。”


    可陳揚的話不起作用,這些人雖說很想走人,可卻又沒一個人敢挪步離開的。


    前麵聽去跟校方交涉或者說報告情況的劉文強迴來說,對陳揚這種很無厘頭的做法,校方中了邪一樣的表示認可,而且校長辦公室的蘇助理還說了,誰要是不願意留下,可以立刻打報告離開,校方可以幫忙開證明讓該同誌返迴原單位。


    靠,還真應了陳揚前麵放出來的話了。


    他們這些人都是好不容易才從單位裏的激烈競爭中脫穎而出,從而獲得這次寶貴的進修機會的,甚至不少人還動用了關係。若是就這樣灰頭土臉的迴去,以後在單位裏哪還有前途可言啊?


    於是乎,這幫人進退兩難,就隻能跟呆頭鵝似地,傻呆呆的站在操場旁邊幹看著。現在他們倒是覺得能在隊列裏頭被操練,原來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啊。


    而那些已經在隊列裏被連續操練了兩個多鍾頭,這時已經累得精疲力盡的學員們,雖然還是在心裏大聲罵娘,但看到邊上那些同學跟傻逼一樣杵著,他們反倒是暗自慶幸不已,就連邁出的步子,喊出來的口號都比前麵要有力得多,如同打了針興奮劑。


    ......


    中央黨校的**辦公大樓,六樓靠左側最裏麵一間辦公室就是校長辦公室了。


    當然,這裏隻是常務副校長南天的辦公室,真正的校長大人可沒空在這裏辦公。


    南副校長今年已經奔六張的人了,人很清矍消瘦,但還算精神,常年都喜歡穿呢料的中山裝,出門前必定會被他夫人熨得平平整整的,整個人就顯得格外挺拔,加上鼻梁上還架著副黑框眼鏡,渾身上下無時無刻不流露出一派學者風範,同時也不失威嚴。


    中央黨校裏的大小事務一直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深得校長的信任。而且別看他隻是個副校長,但哪怕是在那些國家級的大領導眼裏,也未必有誰敢小瞧他。


    此刻,南校長正捧著一杯剛泡好的熱茶,站在寬大的窗台邊上,饒有興致的眺望著遠處的大操場。


    耳中,不時能聽到大操場方向傳來的“一二一”的震天口號聲,讓他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翹起了一個弧度。


    “嗬嗬,之前我還擔心來著呢,怕這小子心灰意懶不給我好好幹活,現在看來還是陳老料事如神啊,這陳家小子總是能給你整出點事兒出來!”


    邊自言自語著,他捧起茶杯,輕輕吹去了茶麵上升騰的熱氣兒,喝了口茶。


    這壺極品大紅袍是他親手泡的。隻要有閑,他凡事都喜歡親力親為,不喜歡別人越俎代庖,尤其是泡茶這種手工活,更別提這小袋極品大紅袍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要是讓王秘書那小丫頭片子給泡砸了,他不知該心疼多久。


    茶水初入口時雖略覺有些苦澀,但很快,這苦澀就被舌根處那淡淡的甘飴滋味給衝淡了。


    “嗯,不錯。”


    南校長的自我感覺相當良好,隻是卻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說這茶,還是在說那人?


    篤篤!


    這時,一陣很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了正品茶中校長大人。


    “進來。”


    南校長把目光從操場上收了迴來,重新坐迴了太師椅上。


    敲門進來的是一個長相端莊的中年女人,她是南校長的助理,叫蘇荃,平時主要是負責協助南校長處理一些往來公務。


    進來後就主動匯報道:“南校長,培訓部的陳揚老師好像不願意再讓那些學員參加軍訓了。”


    “哦,是嗎?”


    南校長不置可否的反問了一聲,臉上掛著微笑。


    “是的。”


    蘇助理點點頭,同時把手裏的一個文件夾輕放到了南校長的桌上:“校長,這是您要的材料,我剛才從培訓部找來了。”跟著好像想起什麽似的,又補充說了一句,“哦,對了,校長,好像這個申請退學的學員也是陳揚老師那個班的學生。”


    南校長接過文件,但沒急著翻閱,而是吩咐了蘇助理一句:“小蘇,一會你去跟陳老師說,這些學員還是要參加培訓的,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做退訓處理。”頓了頓,又補充道,“嗯,就跟他說,這是我要求的。”


    “好的,校長。”


    蘇助理應完後就趕緊離開辦事去了。


    等蘇助理走了,南校長才翻開那份材料,看了看就又合上了。眉頭也輕皺了起來。


    “這小陳,不會是個妻管嚴吧?”


    他很沒來由的小聲念叨了一句,然後便拿起了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外地的電話號碼。


    “喂,老齊嗎?嗬嗬,我黨校南天啊,對,對,我就是想跟你說說你家那個顏丫頭的事兒......好,好,你放心吧,這點麵子我還是有的......”


    ......


    一周後。


    又到了黃昏時分,落日的餘暉懶洋洋的灑在寬敞的大操場上,給人很浪漫很舒適的感覺。


    但此時此刻,大操場上揮汗如雨的9906期幹修班的全體學員們,卻怎麽看都跟浪漫的晚霞不沾邊,很有點風馬牛不相及的感覺。


    “一!二!三!四!”


    “中國人民共和國萬歲!”


    “中國共-產-黨萬歲!”


    “為人民服務!”


    “好好學習,報效祖國!”


    ......


    操場上不時的傳來一陣陣嘹亮的口號聲,一聲高過一聲,此起彼伏的,煞是威武雄壯,但那些口號卻又讓人聽起來有點忍俊不禁。


    七十六個學員,一個不少的被均分成了六組,由六個冷麵教官分別帶領著,各自做著各種各樣的隊列動作。


    陽光灑在他們或年輕或蒼老的臉龐上,映得他們的臉龐紅撲撲的,煞是好看,但那不是熱,而是他媽的累得像條狗。


    每個人的臉上都肆無忌憚的流淌著比黃豆還大的汗水,但沒有人能顧得上擦把汗,人人都全神貫注的仔細聽著教官的下一個口令動作,並且隨時都有可能要大聲喊出那些不知誰編的口號。他們原先打心眼裏覺得這麽喊很丟人,但現在卻輕而易舉的就能喊出來了。不得不說,壓力就是最好的動力。


    盡管陳揚心裏很不情願,但他還是很無奈的重新把這些雜魚接收迴了班級裏。因為校長助理蘇姐姐說了,南校長不同意就這麽把雜魚們踢出學習隊伍,要求他務必一視同仁的把這期進修班帶好。


    唯一讓他稍微高興點的是,經過一周時間的超高強度的軍訓,軍訓的成績斐然。他讓劉正國少校幫忙從特種兵大隊請來的那幾個業務尖兵,也很好的貫徹了他的教學意圖,真正做到了一點麵子也不給他,可著勁兒變著法兒的訓練六期幹修班的學員們,反正即便算不上往死裏整,最多也就隻能給你留著半口氣吊著。


    事實上從軍訓的第二天開始,這幾個陳揚找來的教官們就露出了兇狠的麵孔,對待他們這些學員似乎比對他們帶來的那幾條狼狗還要兇殘,張嘴就開罵,罵得那叫一個難聽、而且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若是說了幾遍還是沒把動作做到位,甚至還會動手打人,女同誌稍微好點,但也隻是好點,若是敢偷懶,直接被罰到旁邊的太陽底下站軍姿,一般是一個小時起步,要是站還站不好,歪歪扭扭的,那麽對不起,就算是太陽下山了,你還得老老實實的跟那兒站著。想吃飯?門兒都沒有!


    而且,每天的操練時間足足有十四個小時之多,也就是說,除了吃飯睡覺,這一整天都得在操場裏泡著了,時間長得簡直令人發指。若是時間長也就算了,咬咬牙睜眼閉眼間也扛過去了,可是,累了一天跟條死狗一樣想躺下睡個覺也不安穩,因為到了半夜裏,隨時有可能吹哨子搞緊急集合,誰要是慢了半拍,就極有可能遭到教官的毒打,讓人聞之毛骨悚然。


    就算是正規部隊的訓練也不帶這麽玩人的不是?


    這一周來,讓他們時時刻刻都有種置身集中營的恐怖感覺,甚至開始懷疑祖國大陸是不是又被**給占領了。


    要不,他們這些受人尊崇的黨員同誌怎麽可能會受到如此苛刻的待遇?


    這明顯很不對頭嘛!


    但很可惜,實際情況的確就是如此。


    而這種嚴苛的訓練,也直接導致了大麵積的傷病情況出現,但我黨的作風十分嚴謹,一向來是要求同誌們輕傷不下火線,因此,隻要你還能動,就別想請假休息。


    不,就算你動不了了,也別想請假。


    舉個例子,三天前四組就有個叫李斌的同誌因為動作沒做到位,被罰站了兩個鍾頭,這同誌今年三十六,在班裏算是老同誌了,加上貌似有點貧血,在太陽底下站久了實在堅持不住,腳一軟,直接暈倒在了硬邦邦的水泥地上。


    當時可是把陳揚嚇了一跳,幸好教官裏麵懂急救的人很多,三兩下就把這軟腿貨弄醒了,這貨立刻要求請假休息,可教官迴頭從車裏拿出來了一套不知是什麽玩意的儀器,在他身上比比劃劃了不到一分鍾,立刻就斷然拒絕了他的要求,但也沒讓他繼續站著訓練,而是隨便從車裏又搬下來一套便攜式器械,要求他訓練上肢力量。


    當老李看到那個重達五十公斤的杠鈴擱在他麵前時,他兩眼一黑,差點沒直接又暈過去。


    靠,還真他媽是夠殘酷的。


    從此以後,再不見有誰隨隨便便倒地了。哪怕再艱難困苦,所有同誌也都死死咬牙扛著,個個都拿出了一副打掉牙齒和血吞的狠勁,誓要跟那個整天躲在樹蔭底下抽煙喝茶,跟教官吹牛聊天的陳班主任比比看,他媽的看看到底誰先死!


    噗!


    陳揚往樹腳吐了泡口水,然後把煙掐滅掉,慢吞吞的從椅子上起了身,對遠處一個年輕的小戰士招手吆喝了一聲。


    “好了,小張,今天就到此為止,讓同誌們收隊吧!”


    小戰士立刻小跑到了陳揚跟前,啪的立正敬禮:“是,首長!”


    這小戰士雖然知道陳揚隻是黨校的普通教師,但在劉隊長吩咐下,他卻是一口一個首長叫得挺歡,陳揚好幾次讓他改口都沒成功。


    然後就見他很迅速的來了個向後轉,刷的握拳提臂到腰間位置,用最標準的跑步動作跑迴到了操場最中心的地方,摸出一把銀哨,連吹了好幾聲,大聲下命令喊道:“全體都有了,收隊!”


    已經累得跟死狗差不多了的學員們精神都為之狂震,但沒有人敢表現出來,因為即便這裏收隊了,晚上說不定還有大麻煩等著他們。


    很快,幾乎用了不到十秒鍾時間,六個組的學員就在教官的口令下,匯合成了一個小方陣,排成三縱長隊,按照齊步走的動作要領,大踏步的朝黨校食堂開進。


    當然,即便是這時候,按陳揚的要求,他們還是沒能稍微鬆口氣,教官開了個頭之後,他們便一齊開始了大合唱。


    “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一路上,這支整齊的學員隊伍所經過的地方,招來的迴頭率是百分之百!


    不少人紛紛駐足觀望,更甚至還有些好奇心重的,會迴過頭跟著他們走一截路。


    而最多的自然便是那些想躲都躲不開的閑言碎語了。


    “瞧,那些幹修班的傻-逼又來了!”


    “喲,今天又換歌了,不唱《鐵道遊擊隊》了嗎?”


    “哎,大夥猜猜看,他們班的班主任是誰?這麽牛叉?”


    “牛叉個毛啊,不帶像他這麽整人的。看看,把這幾十號同誌一個個的都訓成了傻-逼!”


    “嘿,老牛你瞧,中間那穿迷彩的不是我們華海經貿局的小薛嗎?”


    “哎喲喂,還真是,嘖嘖,那小薛原來不是挺白挺水靈的一女同誌嗎,瞧瞧現在黑得,靠,小馬你不說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


    旁邊的奚落聲調侃聲不絕於耳,校裏的其他學員不時的指指點點著,讓這一隊同誌恨不得當場找個洞來鑽,不少人忍不住在肚子裏開罵還擊:“看你-媽-逼啊!沒見過人軍訓嗎,一幫沒智商的傻x!”


    而薛小寶做為一個女同誌,聽到旁邊有熟人把她認了出來,這時也是羞得難以自已,幸虧她的臉蛋早被汗水澆得通紅,看起來才不那麽明顯。而她現在也已經不再如當初那樣覺得陳揚這個年輕老師瞧得還挺順眼的了,在肚子裏更是直接把陳揚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過不多時,在這陣嘹亮雄壯的歌聲中,在人們的指指點點中,大隊人馬總算開到了食堂門口。


    這時才剛六點過一刻,正是食堂裏頭人最多的時候。更別提因為最近出現了他們這個幹修班的趣事,不少人都特地等著看他們的笑話,樂嗬一下再走也不遲。


    而等他們這彪人馬剛一進到食堂裏麵,原先鬧哄哄跟菜市場差不多的食堂立刻很自動的變得鴉雀無聲。


    不得不說,就餐的這些同誌心理也夠陰暗的,似乎就為了等著看笑話。


    果然,笑話很快就來。


    負責帶隊的戰士小張三兩步跑到隊伍最前頭,大聲下達了口令:“立正!”


    啪!


    全體學員令行禁止,馬上立正站好,動作整齊劃一,旁人紛紛側目。


    但這一點不好笑,好笑的在後頭。


    隻見小張雙手高舉,做了個打拍子的手勢,大聲命令道:“團結就是力量,預備,起!”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鋼,這力量是......”


    很快,一陣整齊的歌聲在食堂上空響了起來。


    但整齊是夠整齊了,可跟前麵在外頭唱的《打靶歸來》明顯有不少差距,至少在歌聲洪亮度方麵,就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這也難怪,要他們這些人當著上千校友的麵,在吃飯前大聲高歌,而且唱的還是這種老掉牙的革命歌曲,你讓他們如何能夠放開喉嚨?不羞愧得一頭撞死都算是神經堅強的了!


    你要知道這中央黨校說大也大,可要說它小,其實也真的很小,時不時就能碰到個同地方上來的熟人,若是將來把這糗事傳迴到各自的原單位去,那他們真是沒臉見江東父老了。


    而且貌似隨著他們的知名度在黨校裏與日俱增,這個時段來食堂吃飯的校友開始以幾何級數倍增,按照這種情況繼續發展下去,恐怕沒幾天食堂就會被爆掉,到時候就該站在外頭觀看了。


    “停停停!給我停下來!”


    歌剛唱到半,陳揚就忍不住皺眉打斷了。


    眾人紛紛愕然停住,難道今天陳揚終於良心發現,不打算讓他們出洋相了?


    可陳揚下一句話就讓他們知道自己錯了。


    “怎麽著,怕被熟人瞧見是不是?”


    陳揚一語道破天機。


    “靠,你丫的知道就好!”


    “媽的,嘴上說得這麽好聽,怎麽不見你唱?有本事你自己來唱一個給爺們聽聽!”


    “該死的混蛋,我就沒見過像你這樣能惡心人的!虧得我對你第一印象還挺不錯的呢!”


    ......


    眾位同誌紛紛在肚子裏開罵,男男女女都有,當然也包括臉紅得嚇人的小薛同誌。但在旁邊那幾個穿著筆挺軍裝,麵容冷峻的教官們冷冽眼神威逼下,沒有人有勇氣把這些話從喉嚨裏噴出來。


    “一個個的都給我挺起胸,抬起頭來!”


    “大聲點唱,都沒吃飯是不是?”


    “操,你也知道我們沒吃飯啊?”


    “老子都快成人幹了,你丫的”


    ......


    陳揚的目光所到之處,依舊是腹誹連連。


    “小張,你給他們重新起個頭,什麽時候把歌唱好來了,再開始吃飯!”


    “是,首長。”


    小張立正敬禮,然後才再次跑迴隊列前頭,重新亮起嗓子:“團結就是力量,預備......起!”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


    “停!重來!”


    “團結就是......”


    “停!停!”


    “團結......”


    “重來!重來!”


    ......


    如此這般反反複複來來迴迴的唱著同一首歌,到了後麵,學員們都已經被折騰得整個人都麻木了,再也感覺不到旁邊那上千雙眼睛的注視,甚至原先的不好意思也早就不知忘到哪兒去了,他們隻想快點結束這場噩夢。


    終於,到了第二十七遍之後,陳揚的喊停聲才沒有響起來。


    而學員們也總算是能把整首歌一次性從頭唱到了底。


    “好了,今天大家表現得不錯,都去排隊領飯盒吧。”


    陳揚做了簡短的總結發言。


    學員們一個個鬆了口氣,但仍然不敢亂動,而是按照秩序,排著隊從食堂小窗口裏頭,把食堂大媽專門幫他們單獨準備好的飯盒領了出來,然後按各自組別,到相應的圓桌上坐了下來。


    坐下後,大家夥各自默默的低著頭,在嘴裏頭慢慢的咀嚼著香噴噴的大米飯。


    餓了一下午,這大米飯,這小白菜,還有那亮晶晶的五花肉吃到嘴裏,都顯得格外的香,就連那夾雜著潲水味兒的紫菜湯也堪比以前當開水一樣喝的茅台,


    可不知為何,飯菜雖然可口,但每個人卻都有種眼睛很酸,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掉淚的辛酸感覺。


    是啊,吃了這頓,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吃下頓啊!


    “小薛,瞧你半天沒見,又黑了一圈,夠累的吧。”


    食堂大媽把手裏的盒飯塞到隊伍最後麵的薛小寶手裏時,多嘴說了一句,說完她還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廖大媽,沒,沒什麽,我還能頂得住。”


    薛小寶臉一熱,趕緊把飯盒接到手裏,低下頭逃也似地飛快的轉身走了。


    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也正走到食堂領盒飯的陳揚。


    “哎喲!”


    她一頭撞進了陳揚懷裏,可手裏頭那飯盒卻仍是緊緊的捏著,就仿佛拿著什麽心愛的寶貝一樣。都是饑餓給惹的禍。


    “你慢點!”


    陳揚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肩頭。


    “我沒事!”


    薛小寶趕緊掙脫開來,抬起頭,兩眼噴火似地瞪了陳揚一眼,然後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陳揚一頭霧水,暗忖道:“這女同誌搞什麽啊?還把我當階級敵人了?”


    搖搖頭,他最後一個走到食堂窗口,貓著腰問裏麵:“廖大媽,來份飯盒。”


    “哦,是小陳啊,嗬嗬,你愛人前麵來過了,她前麵已經來我這打了飯菜,還交代過讓你一會迴家去吃呐。”


    食堂大媽樂嗬嗬的告訴了陳揚一個消息。


    陳揚聽後就是一愣。


    陳若男現在也已經搬到陳揚宿舍裏了,但因為陳揚最近在搞軍訓,就一直都是在她們學校吃完才迴家的,今天不知怎麽了,就提前來打飯還交代陳揚也迴去吃。


    但他還是忙點了點頭:“那好的,謝謝啊,大媽。”


    “沒事,趕緊迴去吧。”廖大媽很和藹的說道。


    很快,陳揚交代了一聲負責帶隊的小張,然後就離開食堂往教工宿舍裏趕去了。


    直到陳揚的背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一眾學員們才真真正正的鬆了口氣。如果不是還有教官在邊上壓陣,他們恐怕都會像那些十幾歲的愣頭青一樣跳起來高喊萬歲了!


    ......


    陳揚的宿舍在校領導的特別照顧下,已經得到了妥善安排。當然,他也沒真去領那套四房兩廳的大套間,而隻是換了套有些年頭了的兩室一廳的普通居室,反正家裏頭來來去去也就他跟陳若男兩個人,根本住不了那麽寬的地方,再說,他住到領導樓,確實影響很不好。而且用陳若男的話說,房子大了搞衛生都挺麻煩的。


    迴到教工宿舍區,他果然在院子裏看到了陳若男的吉普車。他也沒多想,直接到了二棟,上五樓,取鑰匙開了門。


    門剛一打開,就聽到從廚房裏麵傳來了陳若男輕快愉悅的歌聲。


    “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鬼子的末日就要來到......”


    呃?


    鐵道遊擊隊?


    陳揚一聽之下,差點沒把中午飯噴出來。不是陳若男唱得難聽,而是因為這首歌他這幾天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若男,你瞎嚷些什麽啊?”


    邊彎腰換著拖鞋,他忍不住衝廚房裏喊了一聲。的確,歌再好聽,聽多了也總會膩味的。


    更何況,現在一聽起這歌,他就還以為自己置身在那大操場裏麵呢。


    可陳若男卻沒理會他,迴了句:“你趕快去洗澡先,一會出來就可以開飯了。”說完,繼續又哼起後麵的段落來。


    陳揚強忍住頭皮發麻的感覺,自顧自的進臥室找換洗衣服去了。他忙了一天,這時也確實是很累了,身上汗津津的,洗個澡再說。


    迴到臥室,一眼就在床上看到了陳若男幫他準備好的換洗衣褲,他神經大條得很,也沒什麽感覺,抄起衣物就進了衛生間,嘩嘩的對著水龍頭噴射的熱水衝起澡來。


    衛生間隔壁就是廚房,陳若男的歌聲時不時灌入陳揚耳朵裏,讓他很是不快,就又衝外頭嘟噥著喊了一聲:“若男,你別唱了成不?難聽死了!我在外頭忙了一天,迴家裏頭你就讓我清淨些成不?”


    咣!


    外頭傳來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陳若男的歌聲戛然而止。


    陳揚一奇,下意識就停住了抓頭的動作,問外麵道:“怎麽了,若男?”


    蓬!


    一聲悶響。


    陳揚眼前一花,衛生間的小木門就被人推開了個四仰八叉。


    再細一瞧,卻是陳若男手裏提著個不鏽鋼勺子,站在衛生間門口,冷著臉盯著他。


    陳揚愣了足足五秒鍾後,不知從哪吹來一股陰風,他身上光溜溜的,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這才猛醒過來,自己身上可是光著的呐!


    他猛的低下頭看看自己,然後馬上又抬頭看看陳若男那張冷冰冰的俏容。


    呃......


    下一秒鍾,隻聽“刷”的一聲響,他飛快的扯過旁邊鉤子上掛著的毛巾,遮住那讓他難堪的下身。


    沒辦法,不遮不行啊,才這短短的幾秒鍾時間,他那不爭氣的小兄弟貌似已經開始衝陳若男露出了猙獰的麵容了。


    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小兄弟後,他才張了張嘴,看著陳若男,瞠目結舌道:“你!”


    “你什麽你?”


    陳若男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同時還揚了揚手裏的不鏽鋼勺子,“你剛才說什麽呢?說誰唱歌難聽?你當著我的麵再說一遍!”


    陳揚被陳若男冷冷的目光盯得渾身上下汗毛都倒豎起來了,趕緊說道:“若男,你聽岔了,我不是在說你唱得不好,實在是你剛唱的那首《鐵道遊擊隊》我這些日子天天翻來覆去的聽,聽得煩死了,我真不是說你唱得不好。”


    陳若男滿臉不相信,盯著他,還是不說話。


    “若男,真的,你這要是唱得不好,那人林語該沒飯吃了都,你說是不是?”


    陳揚硬著頭皮踩了人小林語一腳,也不知道林語這時候會不會打個噴嚏。當然,實事求是的講,陳若男的歌聲非但不難聽,反倒是跟專業歌手有得一比,畢竟她從小就在母親的高壓下,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但總是差不了的。


    而且,若不是看到陳若男腰上還係著條小碎花的圍裙,他都快受不了要化身禽獸了。


    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過著清心寡欲的和尚生活。沒錯,他是有老婆,老婆也天天跟他睡一張床上,可奈何陳若男初夜之後就得了很古怪的心理暗疾,對性生活有恐懼感,現在正在武警總院找婦科專家治病呢,他這麽搞來搞去,就等於沒老婆一樣。別提有多鬱悶了。


    而他情人雖說倒是不少,可現在都找不到機會找情人來幫忙泄瀉火氣。一方麵是陳若男天天跟家裏待著,動不動就上綱上線的跟他吵兩迴,另一方麵,也是最主要的,他現在比牛仔更忙,實在是分身乏術,也沒什麽機會到外麵出差。


    陳若男在聽到他後頭補充的這句解釋後,才稍微滿意了點,哼了一聲,目光在陳揚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才撇撇嘴不屑的小聲說道:“擋什麽擋啊,當我沒瞧見過麽?哼!”


    嘭!


    扔下話,她才把小木門重新往迴拉關上了。


    關上門,她的臉上卻不由自主的騰的一下紅了起來,她忍不住低頭暗啐了一聲:“混蛋,居然敢說我的壞話,還當著我的麵耍流氓,真是不要臉,呸呸呸。”


    陳揚眼見木門合上了,才鬆了口氣,肚子裏的那股邪火卻是還鬧騰著。不由撓撓頭,暗罵一聲,這都是什麽事兒啊!老婆是這樣,靠,那些小情兒也都一個樣,還有仙兒那傻妞,叫幾迴都不肯過來,搞個破集團起勁得很,是不是真想惹我發大火啊?


    等陳揚鬱悶的洗完澡後,陳若男也已經把從食堂裏打迴來的飯菜重新熱好了,正端著碗,兩腿蜷在沙發上,舒舒服服的一邊看著剛剛開始的新聞聯播,一邊夾著幾根青菜細嚼慢咽著。


    陳揚看了一眼陳若男那不雅的坐姿,目光大大方方的盯著陳若男那居家小花裙裏的春光,同時忍不住皺眉開口說道:“坐好點,都走光了,知道不?”


    陳若男嚇了一跳,剛消下去的紅暈騰的又飛上她那張白嫩的俏臉上,“啊”的低唿一聲,使勁咬了下筷子,同時趕緊縮了縮腿,把大腿夾好了。末了還有些惱火的抬頭瞪了陳揚一眼,似乎她這走光全都要怪在陳揚頭上。


    陳揚對此直接無視,同時心裏卻即是好笑又有點鬱悶,這能看不能吃,真他媽煩人。


    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抄起碗就扒起米飯來。


    因為從小陳耀華夫婦就很注意小孩子的教育,因此兩人都養成習慣了,在飯桌上一般都很少說話,各吃各的。


    快吃完飯時,陳揚才想起一事,問道:“若男,你今天怎麽想起來要迴這兒吃了?”


    “沒什麽,我學校裏的菜不好,就迴這兒打飯了。”


    陳若男眼睛看著電視新聞,隨口迴了一句,她平時若是一個人在家,必定是不看新聞聯播的,但今天陳揚迴得早,她就忍住了沒換台。


    “這樣啊?”


    陳揚還以為陳若男有什麽事呢,現在看來沒事。說完就又大口扒完了最後那點米飯。


    擱下筷子,剛想打個飽嗝伸個懶腰,陳若男卻自顧自的從沙發上起了身,“你別急著擦嘴,我去廚房看看湯燉好了沒?”說完就穿上純棉拖鞋,進到了廚房裏。


    若男也會熬湯?


    陳揚一下愣住,這倒是新鮮事。


    很快,陳若男就用個防燙手套端著一鍋湯走了出來,擱在玻璃茶幾上,然後才把手飛快的縮迴來,挨在唇畔吹了幾下,又放在耳背,才算是扛過了這陣滾燙的感覺。


    很快,她在陳揚滿臉驚愕的目光中,喜滋滋的用陳揚的碗先滿滿的盛了一大碗,邊說道:“你快試試看,這是媽教我做的,看看好喝不?”


    陳揚瞥了一眼這湯水,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


    也難怪,這碗湯黑得跟什麽一樣,能叫湯嗎?若不是現在他跟陳若男的關係漸漸在往好的方向複蘇,他都有點懷疑這碗湯裏是不是下了砒霜或者什麽半步顛之類的劇毒之物了。


    武大郎可不是人人都喜歡當的。


    “嗯,若男,這個湯按道理應該是在飯前喝的,你看現在我撐得要死,哪還喝得了。我看待會兒晚些時候當宵夜算了,你先倒迴去隔鍋裏溫著。”


    陳揚一臉難色還真不是裝出來的,不過卻很明顯是話不對心。若是這湯成色稍微好看點,他一氣就能喝光,什麽飯前飯後,撐不撐的,都是睜眼說瞎話。


    每一個成功的政客都是個撒謊的高手,在這一點上,陳揚的潛力巨大,盡管他很少撒謊。


    而他這堪比好萊塢影帝級別的表演雖說是瞞得了天下萬千人,卻絕對瞞不過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陳若男的那雙火眼金睛。


    因此,陳若男三言兩語就揭穿了他的謊言:“什麽飯前飯後的,你當我不知道嗎?我若是來得及,剛才就灌你喝了,你當我不用上班啊?還有,你平時每頓都要吃兩大碗飯的,打少飯迴來還跟我急,今天我特意就打了半個飯盒,你居然還敢說吃撐了呢?哼,你說你這人,小時候還從來都不撒謊的,現在長大了,卻是變得越來越狡猾了,謊話張嘴就來,我都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相信你了!”


    陳揚聞言老臉一熱,確實如陳若男所說的,事實上不僅僅是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哪怕是他在外麵有女人這種大事上,他也從來沒有打算跟陳若男撒什麽謊好圓過去。


    “別看了,這湯的配方可是媽好不容易才弄來的,媽還說經常喝點對你身體有好處,隻是我熬的時間短,樣子才難看了些,但還是能喝的。你不喝我可就喂你了啊!”


    陳若男繼續說道,同時說到做到,端起碗就硬塞到了陳揚嘴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著他。


    陳揚一臉難色,鼻子裏聞到那黑湯嗆人的味道,這哪是鮮美可口的湯啊,明明就是藥嘛!媽也真是,不知從哪裏搞來的方子,立馬就拿我當小白鼠了。


    “誒,誒,若男,你,你等一下。”


    陳揚還在推搪,邊說著,腦袋被逼得連連往後麵的沙發墊子的方向靠攏。


    “不行,這湯你今天不喝完了我可不依你。”


    陳若男臉色刷的一冷,不耐煩道。


    叮!


    這時,一陣清脆的門鈴聲響了起來。


    緊接著,便聽到外麵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陳老師,請問你在家嗎?”


    陳揚和陳若男對視了一眼,顯然都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會有人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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