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雁州失守消息的當日,管平波便乘船連夜迴營。竇家連丟潭州雁州,雖奪迴潭州,亦損失慘重。趙猛在北邊不停騷擾,如今唯有靠梅州牽製孔彰,竇家方可喘息。管平波心中一麵佩服孔彰的確為猛將,一麵心中焦急。萬沒料到孔彰竟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居然能把朝廷軍那幫廢物點心,訓到如此地步。雁州失守,竇向東已下令叫竇朝峰撤離。那麽,戰事如此順利的孔彰,下一站很可能就是坐擁鐵礦的飛水!


    失策了!呆在船艙內的管平波如是想。事關重大,竇向東特特派了快船護送,管平波卻是心中沒底,不知能否趕上。如若她趕不迴去,譚元洲又能否順利執行她的計劃?不是不信譚元洲的能力,隻因她帶了整整一個營的人出來,萬一計劃失敗,少了二千多人的虎賁軍,在騎兵的衝擊下,會是那般下場?


    李恩會落入了虎賁軍手中,孔彰已沒了後路,這般猛將,背水一戰時所迸發出的強悍,管平波都不敢細想!千萬別把她要緊的將領折了進去!管平波一個人關在艙房內,認真深刻的反思與檢討著。


    竇家的快船日夜兼程,管平波卻嫌不夠快。故作從容的催促著船夫,終於在六月初一日,駛入了資水。看到飛水營上飄揚著鮮紅的虎頭旗,管平波胸中大石落地,調整好麵部表情,裝作無事一般的打開門,下令停船。


    李恩會等人雙腳扣著鐐銬,雙手束縛在身後,被粗壯的麻繩捆成了一串,緩緩下船。踩在地上,李恩會抬頭打量著飛水營,習慣性的估算著城牆的高度,在心中模擬著戰法。卻見城牆上的戰兵站的筆直,同船上的一樣,沒有嬉鬧說話、更沒有歪歪斜斜。李恩會心中暗嘆,光這一點,朝廷軍便遠不如矣。真是敗的不冤。


    就在此時,遠處幾匹馬飛馳而來,是虎賁軍的夜不收。可為首的李雄飛竟是沒看見立在江邊的管平波,徑直從她跟前掠過,直衝飛水城內而去!管平波心中一突,竹哨頃刻間響起,二長一短後,城中所有的哨塔齊齊吹響了竹哨,尖銳的竹哨聲連綿不絕,正是虎賁軍內通行的警報!


    張金培二話不說就朝城中跑去,管平波沉聲道:“列隊!”


    沈飛龍一個激靈,立刻找到旗鼓手,連同幾個把總,一齊指揮著戰兵。管平波直管的中軍,紀律了得,須臾間便迴過神,戰兵找伍長,伍長找隊長,隊長找旗隊長……不多時就橫平豎直的站成了一個個的小方陣,皆手執兵器,神情肅穆,好似立刻就能提刀作戰一般,把李恩會看的驚駭不已。


    竹哨不停不歇的響,張金培帶著李雄飛沖至管平波跟前,氣喘籲籲的道:“將軍,朝廷軍已入漣水,不出半日即可抵達飛水!石遊擊已在城中組織百姓,預備撤離。”


    管平波幹淨利落的道:“同時通知各村寨,撤!”


    張金培道:“將軍請速迴營,勿叫百姓攔住了北礦營兄弟的道路。”


    管平波點點頭,對沈飛龍道:“迴營!”


    北礦營的旗鼓手立刻打起了旗語,虎賁軍急行迴營。管平波必須迴去防守,李恩會等人便扔到了暫時調過來的梅州營遊擊石茂勛手中。


    管平波一行才消失在視野,城門口就湧出了成群結隊的百姓。他們背著行囊,拖家帶口,沿著方才管平波走過的路,奮力的向山上走去。而短髮異服的戰兵,拿著奇怪的銅製傢夥,對著人群喊:“不要慌!不要慌!敵軍離我們還有半日路程!按著前日演習的,一裏一裏的走!”


    “裏長注意清點人數!”


    “注意腳下,別踩著孩子!”


    “小孩子放簍子裏,大孩子牽著走!”


    李恩會渾渾噩噩的混在人群中,他們一行俘虜,引來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可眾人都急著避禍,沒人有興趣深究。有人問了幾句,見他們都不肯說話,也就罷了。李恩會等人被驅趕著,隨著人流上山。百姓鬧哄哄的,間或夾雜著爭吵,但很快就會被戰兵的聲音壓下去。忽然間,人群中傳來小孩的哭聲。一個漢子挑著擔子,一邊擔子裏是家什,一邊是個不足三歲的娃娃。他暴躁的踢著地上那七八歲的孩子。孩子哇哇大哭,就是不肯起來。


    又有幾個固執的老人,不情不願的往前走,嘴裏罵罵咧咧:“哪裏就真能打來了?母老虎不是能打的很麽?也怕起事來?”


    還有讀書人扶著頭上的方巾,不知道嘰裏咕嚕的說些什麽。見前方有事,皆停下來看熱鬧。圍觀群眾指指點點,著急逃命的恨不能替人把孩子提起來,那踢孩子的父親偏不許人碰他兒子,本就是要緊時刻,焦慮下,兩撥人帶圍觀群眾,立刻就哇啦哇啦的吵做一團。


    戰兵爆喝一聲:“閉嘴!別吵!”


    虎賁軍的戰兵決計不許打百姓,可一城裏百姓哪能個個都是好的?遇著胡攪蠻纏的,戰兵不敢犯軍規,就挑唆後勤的女人們去打。女人打架,管平波素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道的。便是後勤女眷,也經過訓練,單打獨鬥贏不了,她們就成群結隊的出門,飛水城內無人敢惹。


    有了這一樁在,虎賁軍的威嚴十足,人群霎時安靜下來,那戰兵走到事發點,問道:“什麽情況?”


    孩子抽噎著道:“扭著腳,走不動了。”


    李恩會聽不懂孩子的話,猜測可能是受了傷。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又讓他再次驚呆。隻聽那戰兵問明了孩子的名字、住址,一把將孩子抱起,安撫人群,繼續趕路。山路陡峭,即便是虎賁軍擴了路,依舊難走。期間不住有顫顫巍巍的老人掉隊,但很快就有戰兵蹲下背起。戰兵的汗水一顆顆落在土地上,老人濕潤著眼,用袖子替他擦著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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