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朝代末年或災荒橫行時,女孩子尚可賣些銀兩,男孩子幾乎沒有出路。


    十六年,管平波每每想起在她眼前消失的熟悉的人,都有一種鋪天蓋地的無力感。


    她的母親死於產後失調,她的嬸嬸死於難產,她的遠房表嫂一屍兩命;男人們呢?洪水退去的幾日裏,城外的許多人家掛起了白幡。


    我得為這個時代做點什麽。


    這是管平波由衷的想法。


    在又一次經歷土匪入侵、熟人死去的當口,這個想法愈發顯的清晰。


    物不平則鳴,便是管平波無甚責任心,為了活下去,也要反抗。


    何況她有。


    在愈發糜爛的陳朝末年,不是做一點點好事,就能讓世界變的美好一點點。


    那是後世巨大的繁榮下才能產生的極其奢侈的理念。


    劉表曾竭盡周旋,亦隻護住了荊州十幾年的安康。


    三國兩晉南北朝,沒有一個能真正做到四海臣服。


    幾百年的顛沛,直到隋唐,才重新迎來盛世。


    管平波不想做亂世中軍閥的彩頭,度過戰戰兢兢的一生。


    她,與她的人,理應有尊嚴的活著,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明明不想懷孕,卻也隻能承歡。


    多少巴州堂客潑辣的背後,僅僅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生存手段?在京城與江南,女子文靜可以活的更好,她們便隻能文靜;在巴州,男人們喜歡能看家護院的潑婦,不夠潑的便消失在人間。


    或許比起別處,蒼梧郡的女人看起來更瀟灑,然而僅僅隻是看起來而已。


    因為管平波體會過真正的瀟灑。


    若在她的時代,竇宏朗都不配晃到她跟前,而不是隻能輕飄飄的打兩下算完。


    還得跟他過,還得認他為夫主,因為此時的女人,沒有天生的權利。


    管平波掃過她的老虎營,平復了情緒,勾起一抹笑,女人沒有權利?那就搶好了!


    第70章 流民&應對&逃跑


    第78章 流民


    石竹縣以西, 羅蒙縣內。


    雨帶漸漸北移, 迷霧朦朧連綿不絕的丘陵呈現出了屬於夏日的青翠。原該鳥鳴山更幽的初夏, 卻聽不見一絲屬於自然界的聲響, 唯有震天的喊殺與尖叫。


    金竹寨內, 一片人仰馬翻。阿顏朵驚恐的望著不知從哪裏滾滾而來的流民, 他們瘋狂的跑著,發出一陣陣的怪叫。似人非人的形態, 比傳說中的鬼怪更為駭人!他們更像行屍走肉,似乎無痛無感,扭曲著表情, 用屍骸以摧枯拉朽之勢攻破了山寨的層層防禦,直奔山寨的中心。


    包著頭巾的漢子撕心裂肺的喊:“擋不住了!讓他們走!”


    同樣包著頭巾的寨主當機立斷的下令:“十五以下的帶著女人們撤!快!”


    阿顏朵拽住了寨主的衣袖,無助的喊:“阿爸!阿爸!”


    她的父親沒有迴頭, 一連串的命令從這個魁梧的苗族大漢嘴裏發出。喧鬧之中, 指揮尤其的困難, 他不得不扯著嗓子大喊。得益於苗族以歌載史的傳統,他的聲音洪亮且極具穿透力, 讓毫無防備的山寨慌亂的調度著。年長的老人瘋狂的用竹竿打著柵欄,試圖盡可能的阻擋洶湧的流民。


    襲擊來的是如此突然, 一百多人的金竹寨, 完全無法在數以萬計的流民麵前進行有效防禦。被視為有生力量的少年們手忙腳亂的用各種各樣的布包裹著糧食。母親們往女兒身上一件一件的掛著銀飾, 就像她們無數次遷徙那樣,所有的家族財富,帶在婦女身上, 然後沒命的逃。


    幾條威猛的狼狗守護著阿顏朵,這朵金竹寨之花狼狽的尖叫哭喊,叔叔衝上來壓著她,奶奶將她的腕子套滿了銀鐲。


    流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連續的、不計後果的喊叫下,寨主的嗓子在極短的時間內變的沙啞,他依舊奮力的指揮著:“糧食別要了!帶上武器!走!”


    與流民短兵相接的老漢被流民撲倒在地,飢餓到喪失人性的流民往他身上啃咬。他一瞬間的認命後,發出的是撕心裂肺的慘叫,以及在慘叫後,對後代們的警告:“帶上武器,山裏有的是獵物,餓不死的,你們快!啊!!!”


    寨主抽迴被女兒扯住的袖子,抓住她的後背粗暴的甩上全寨唯一的矮腳馬背。馬已嚇的嘶鳴,寨主蒲扇般的巴掌奮力的拍在馬的屁股上,馬立刻往人少的方向奔逃而去。


    阿顏朵悽厲的哭喊在山間迴蕩,背著行囊的少年們甚至沒有阿顏朵的運氣,祖輩與父輩用血肉之軀作為屏障,替他們爭取帶走糧食與財富的時間。一望無際的森林裏,如果什麽都不帶,別的寨子不會收留,他們會死在豺狼與野豬的嘴裏,整個金竹寨的血脈斷絕。


    所以“無用”的老人們,用慘烈決絕的方式,守護著山寨的希望。阿顏朵清亮的聲線,哭的是每一個狂奔的少年的心聲。他們不敢把力氣浪費在眼淚上,不能哭泣、不能迴頭。裝作聽不見熟悉的聲音發出的慘叫,裝作茂密的森林會阻擋視線,既是迴頭也隻能看見樹木與黃土。


    可是趴在馬背上的阿顏朵能看見,她看見猶如蝗蟲一般的流民湧入了山寨,與她阿爸廝殺;她看見自己的族人被無窮無盡的流民吞噬;她看見金竹寨消失在盡頭,隻餘下身上銀飾發出的脆響與夥伴們跑動的劇烈喘息。


    阿顏朵的哭聲變成了啜泣,她知道今日一別,是為永別。緊緊的抱著馬脖子,欺騙自己這份溫暖來自父親。幼時的她站在背簍裏,這樣圈著阿爸的脖子,聽著他用渾厚的聲音唱著金竹寨的歷史。我們從何而來,我們怎樣輾轉遷徙,我們經歷了什麽,我們如何戰鬥,我們有哪些英雄,我們暢想的美好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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