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雲奚聞言,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此事雖已過了二十年,但一直是6家的心病,當時現場也就霍雲霆一人。


    據他所言,這錢季子一直覬覦6蓁的美貌,便是其婚後也多次前來騷擾,因其行蹤飄忽,有遁地之能,故而亦拿其沒辦法。


    那日,他和妻子二人正在院中賞花,錢季子突然出現,言語輕佻,惹得他心頭大怒,6蓁亦是不勝其煩。


    積壓許久的怒氣頓時爆,二人沒多久便和錢季子鬥了起來,錢季子本欲生擒6蓁,便將主要精力對付霍雲霆,也不知他使的什麽手段,劍出如電,身形神出鬼沒,沒多久便占了上風。


    三人亂鬥之中,霍雲霆逐漸不支,錢季子找準時機,便欲一劍了其性命,危急時刻,6蓁飛身而至,替其擋下這致命一劍,救了他的性命,自己卻慘死當場。


    而錢季子見狀,更欲將痛下殺手,將霍雲霆滅口,霍雲霆無奈邊打邊逃,錢季子擔心人多危險,心虛之下,一遁而逃。


    而霍雲霆也因之負了重傷,休養數月方才行動如常。


    之後,霍6兩家四處追蹤錢季子,欲除之而後快,不過此人便像人間蒸一般,再也沒出現過,為此,6家老太太,6雲奚之祖母還落下了心病。


    後來,無奈之下,求助於南庭宗,欲借其之力搜捕,這些世族依附於宗門之內,有事相求,南庭宗自然應允許下來,派出門下弟子,全力追查。


    這一晃便是二十年,其間有幾次也有弟子現過錢季子的蹤跡,不過均被其逃脫,直到一月前,有弟子通報在乾元城現其蹤跡,6雲奚聞訊,便向師門請令下山,追蹤而來。


    借著南庭宗在乾元城中的力量,終於查到其在伏蠶山中的隱居之所,一路打打逃逃,便到了這梯田之側。


    本以為將其誅滅,事情便可了結,如今突遇變故,卻令她有些一籌莫展。


    這錢季子眼下看來,確定不像是殺人兇手,姑母連隨身之簪均可贈送於他,那二人之感情可見一斑,如此一來,霍雲霆之言倒大有可商榷之處。


    一邊是親人,一邊是兇手,按常理應以霍雲霆之言為信,但這錢季子牆上畫像以及盒中之簪均指明,此事似乎不是言語輕佻,調戲不成而殺人這般簡單。


    一時間,她亦陷入迷茫之中,從未想過此事竟然如此複雜。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時,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蘇邁,突然開口說道:


    “便是有這簪子,也不能證明你的清白!”


    錢季子聞言,麵色一變,怒聲道:“你小子此言何意?”


    言語中很不友好,似乎對蘇邁懷疑他對6蓁的感情甚為不悅。


    “我且問你,這簪子是自何而來?”蘇邁望向錢季子,冷冷問道。


    “自然是蓁兒所送!”錢季子斜了他一眼,很不爽地道。


    “為何送你?”蘇邁追問道。


    “兩情相悅,送為紀念!”錢季子頗有些不耐,冷冷迴著。


    “那你可有物件迴贈?”蘇邁又道。


    “贈了一詩,還有一把小劍!”錢季子聲音低沉,眼神忽而有些迷離。


    “你不是說從不使劍嗎,為何又送劍於人?”


    6雲奚聞言,突然盯著錢季子,質問道。


    “哎,那是老夫家傳之物,長不到一尺,常年隨身帶著!”


    錢季子沉默片刻,緩緩說道。


    “可有證據?”6雲奚突然又道。


    “人都不在了,又有何證!”錢季子怔了怔,茫然說道。


    “這不過是你一家之言,我們亦可以理解為你苦戀對方,示愛未成,痛下殺手,搶走隨身之物!”蘇邁眉頭微動,卻是冷冷地迴道。


    “老夫言盡於此,多說無益!”錢季子聞言,麵色陰沉,看起來似乎很是憤怒,悶聲說道。


    蘇邁嘴角微微一動,卻是望向了6雲奚,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便自作主張。


    6雲奚輕歎一聲,也有些猶豫不定,眼前這錢季子語意神情,均不似作偽,看起來,應確有其事。


    隻是,自己便憑他三言兩語,和這不知真假的簪子,便放過他了麽?


    見她拿不定主意,蘇邁想了想,隨後便問向錢季子道:


    “你一個江湖浪子,聲名狼藉,6姑娘之姑母乃是大家閨秀,又如何能和你兩情相悅!”


    “哼!”


    錢季子冷冷地望了蘇邁一眼,隨後道:


    “你小子嘴上沒毛,隻怕從未愛過吧,情之一字,又哪是你能懂的!”


    “那你倒說來聽聽!”蘇邁笑了笑,不自覺了望了6雲奚一眼,繼而道。


    錢季子深吸一口氣,卻是緩緩轉過身,望向門外遠處的山野,神情頗有幾分惆悵。


    那一年,他不過二十出頭,正是陽光豐盛的年紀,憑著對五行劫術的天份,遊曆江湖,倒也闖出了幾分名氣。


    那時候,他生得劍眉星目,氣質疏朗,加之言辭風趣,頗得妙齡女子喜好,數年之間,四處遊走,卻惹下了一身風流債,博了個浪子之名。


    因其雖行為放浪,但也並無惡名,為人處於正邪之間,從來獨來獨往,甚少朋友,亦未有甚仇人。


    在一個春花爛漫的季節,他來到了南庭山下的太霄城,一人一馬,順著城外的九曲河漫步而行。


    彼時,碧草青青,柳綠桃紅,九曲河畔行人如織,多是踏青采花之人,他性好清靜,便沿著河畔向上遊而行,不到半個時辰,來到了一片深潭之畔。


    剛一靠近,便見那潭頂一聲尖叫傳來,有個女子自上而下,縱身躍來,他以為有人自盡,情急之下,閃身而去,攪動一片水流,將那女子托住。


    本以為救人一命,不料卻被這女子轉頭責怪了一頓,原來,她近來心情甚為低落,見此地無人,便縱上潭頂,一躍而下,以排解鬱悶之情,誰料,錢季子突然冒了出來,倒把她嚇了一跳。


    見是誤會一場,錢季子倒還頗有些尷尬,不過那女子亦是城中修士,世家大族出身,倒也落落大方,解釋過後,便也不再追究


    錢季子頗有辯才,甚是健談,在這深潭之畔,兩人素昧平生之人,反倒無甚掛念,閑聊了起來。


    這女子便是6蓁,數月前已被家中許給同城大族霍家長子霍雲霆為妻,下個月便將過門。


    她和那霍雲霆自幼便相識,在南庭宗中亦算同門師兄妹,不過亦僅止於此,她內心深處,對其並無好感,反而因其性格陰鬱而有些厭煩。


    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之事,很少由得自己做主,更何況她還生在6家這種太霄城中頗具名望的世家大族。


    與霍家的聯姻,便是鞏固勢力有最好辦法,至於當事之人的喜好,多數時候,並無人在意。


    眼看著婚期越來越近,6蓁內心卻是越來越急,有一刻,甚至於想離家出走,逃離此處,不過想到家族聲譽及長輩期望,便又作罷,隻能度日如年,枯坐著急。


    這一日,難得春光明媚,惠風和暢,在閨房中呆久了,她實在忍不住,便悄悄地跑了出來,到了這九曲河畔怕人識得,便一路向行,來到這深潭之畔。


    見此地清幽,四野無人,潭水深碧,有遊魚戲於其中,一眼望去,甚是喜歡,見這潭頂有高崖聳立,一時興起,便有了先前之舉。


    這段時間以來,她心情沉鬱,卻又欲訴無門,突然在這城郊河畔,遇到了這風趣又善解人意的錢季子,不覺頗有幾分知音之感,加之此人並非這太霄城中之人,萍水相逢,知道些事也無妨,故而她亦未有保留,和這錢季子聊了起來,隻是未表明自己的身份。


    錢季子素性風流,美人在側,自然使盡渾身解數,逗得6蓁心情大好,時間便也過得極快,恍惚一瞬間,天色便暗了下來。


    6蓁怕家中現,便忙著趕了迴去,並約定來日來見。


    此後數日,錢季子便每日到這潭畔守候,而6蓁逮到時機,便遛出來相會,半月不到,二人已是你儂我儂,互生情愫。


    錢季子雖有過不少情孽,但過往多是逢場作戲,從未用心,不過這迴,許是天意使然,他竟然也郎心似水,一片身心,竟全付與6蓁。


    無奈之下,6蓁便同錢季子交待了自己的身世,這即將嫁與他人婦的女子,卻是大婚之前,鍾情於一個相識不過半月的陌生人,說起來,她自己都不願意相信。


    不過,情之一字,緣份使然,誰也說得清呢?


    多少人追尋半生,卻始終緣慳一麵,多少人一見鍾情,卻最終也是兩地相隔,世事不如意十有**,能得一人心,自不相離,卻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之事。


    隻可惜,很多時候,卻總是在錯誤的時間裏,遇上了對的人。


    6蓁和錢季子,便是在這麽一個極相合宜的時刻,遇到了對方,最終造成了一出悲劇。


    錢季子獨身一人,無牽無掛,得知真想後,第一反應便是帶著6蓁逃離,而6蓁身不由已,卻是敢想而不敢做。


    婚期一天天臨近,二人便在這煎熬中度日如年,惶惶不可終日,按族中規矩,大婚之前數日,6蓁便不可再出門,留在家中陪伴父母長輩,盡女兒之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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