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這火毒隨時可作,能活一天,便算一天罷!”蘇邁聞言,倒也不在意,無奈地迴道。


    “這普天之下,高人異士數之不盡,難道就真沒有一人,能夠對付這火毒嗎?”小清茶聞言,頗為心痛,不解地叫道。


    “便算有,亦不過是稍做延緩,多活幾日罷!”蘇邁目光一沉,黯然接道。


    “若能延緩亦是好事,多活幾日,便多幾日希望啊?”顧曠聽出蘇邁話外之音,情況似乎並沒壞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話雖如此,隻可惜,難如登天啊!”蘇邁歎了歎,卻將那張無常所言之事,隨口說了出來。


    “既是藺城主所藏之物,當是珍貴異常,以我們之身份,想要取來,委實不易!”


    顧曠聞言,臉色凝重,他們顧家雖在城中亦有幾分眼麵,但要說比之那藺家,卻是天上地下。


    藺歸元治理乾元城數十年,正是如日中天,尋常人等,想見到他都不可能,更勿說去討要一顆珍貴的靈丹。


    顧曠無門路可尋,無用和清茶更是一頭懵懂。


    蘇邁自然知道此事極難,故而眾人神情,也早在他意料之中,見狀笑了笑,臉色有些僵直,隨後開口道:


    “生死有命,便是得到這凝魂丹,亦無法解毒,何苦自尋煩惱!”


    “那你如今有何打算?”無用問道。


    “我一無雙親,二無師長,唯一的朋友亦隻是你們幾個,這俗世之中,其實也無太多牽掛,唯有一事甚是遺憾,便隻能拜托於你了!”


    蘇邁望了望無用,正色說道。


    “你是指那前輩和尚的舍利?”無用脫口問道。


    當初蘇邁留書出走,本以為前途兇險,難有迴歸之日,便慎而重之地將其托付於無用,此刻蘇邁突然提及,無用自然便知。


    “正是,我如今身不由已,這事隻怕無能為力了!”蘇邁點點頭,神情略有幾分遺憾。


    “不行,這事我幫不了你,如若你真掛著此事,便自己送去罷,要死,也死在去無定寺的路上,我反正無事,也可以陪你走一趟!”無用斷然拒絕,堅決說道。


    “我連無定寺在哪都不知道,又如何去得?”蘇邁一臉無奈。


    “這個嘛!”無用笑了笑,接著道:“我們可以去找空寂大和尚,他也是無定寺來的,應該知道!”


    “其實,就算找到也沒用,不死醫仙說過,我活不過一月!”蘇邁歎了一聲,有些不甘,亦有幾分無奈。


    “一月?”小清茶尖叫一聲。


    蘇邁點點頭,神情落寞。


    一月之期,不過轉眼之事,別說去無定寺了,以蘇邁如今的修為和狀況,隻怕出了這仙都,便要大限將至,更莫說現在全城皆在追捕於他,這躲躲藏藏的,熬得過幾日?


    無用和顧曠聞言,亦是心情沉重,先前聽這火毒可隨時作,還想著慢慢去想辦法,如今這一月之期如此緊迫,似乎除了那藺家的凝魂丹,再無出路了。


    一時間,眾人皆沉默了下來,氣氛也有些壓抑,這不死醫仙既然下了斷言,便等於是宣布了蘇邁的死期。


    是夜,星月無光,夜色深沉,酒酣席散,蘇邁獨自站在院牆之下,望著


    眼前黑沉沉一片,神情漠然,戴上夜雪給的麵具,其實很難看到了真實的表情,隻是那身影看去,孤獨而清冷。


    ……


    城主府,乾元城中最特殊的存在,踞於城中最高之坐忘峰下,紅牆深院,府第相連,乃四大家族中輪值城主行所,藺歸元便在此處處理城中大小事務。


    近日來,受蘇邁之事影響,全城四處搜羅,氣氛緊張,守城衛士也傾巢出動,這府中反而顯得有些冷清。


    這仙都之中,近二十年來,均未有何大事生,便是些小的紛爭和矛盾,也多會自行解決。


    畢竟有四大家族坐鎮,一般人也不敢挑起事端,故而城主府其實並不像俗世之中的府衙那般緊張忙碌。


    許多時候,反而成了一個象征般的存在,世道越太平,越無事可幹,每日有這守城的護衛巡察,便可基本無礙。


    藺歸元其實大部分時間並不在城主府中,而是居於城北平原天微司中藺家府第。


    隻不過近日來,蘇邁一場大火弄得滿城惶恐不安,藺歸元身為城主,有守土護城之責,蘇邁一日不落網,這城中便多了一日兇險,故而他也無端地忙碌了起來。


    數日來,均在城主府中調度指揮,私下裏也留著著其它三大家族以及各種或明或暗的勢力,有何異動。


    今夜,在府中最深處的平淵閣中,往常皆為城主處理政務及接待重要來客所在,此刻,藺歸元正會在見一位似乎頗為重要的客人。


    平時莊重威嚴的城主,許是深夜之故,此刻身著一襲尋常的絲質長衫,坐在一張檀木小幾之前,表情看去甚是隨意。


    而在其下,則是一個看去有些幹瘦的中年男子,左臉自上而下,有一道粗長的劍痕,許是年深日久,顏色竟有些暗紅。


    “歸兄,深夜前來,可有何急事?”藺歸元給來人倒了杯茶水,淺笑道,從表情看出,似乎二人頗為相熟。


    “城中倒無甚大事,傳聞天琅坊風斛,去了一趟青泯山!”那人聞言,迴道。


    “商連山和金剛盟沈清秋私底下多有往來,倒也不奇怪!”藺歸元淡淡應道。


    “若是平時,倒也無妨,不過在這節骨眼上,卻有些不尋常。”那人接著道。


    “如何說?”藺歸元表情如一,端起茶杯泯了一口。


    “這天琅坊近年來,行事越來越明顯了,商連山韜光養晦這麽多年,隻怕也不甘平庸啊!”那人道。


    “商連山一方豪雄,顯然誌不在商,先前那私生子之事,令他頗為被動,火燒鐵劍門一案雖無確鑿證據,但多半與他也脫不了幹係,如若他真有所圖,亦是早晚之事!”藺歸元神色定了定,似乎這事也在意料之中。


    “那是自然,數日前在那山穀之中,風斛和梁老三也是借機籠絡了一把人心,此事過後,天琅坊的聲譽不但沒降,反而風評好了許多,加之這蘇邁已被傳成妖邪,自然人心便倒向商連山,那私生子之事,也就無人再記掛了!”


    “以歸兄之見,風斛此去青泯山,當為何事?”藺歸元不動聲色地道。


    “在下不敢枉做猜測,這風斛數十年來,極少離開乾元城,眼下突然離開,當非尋常之舉!”那人神情冷峻,平靜地迴道。


    “金剛盟


    沈清秋雄才大略,蟄伏這麽多年,隻怕遲早也要有動靜!”藺歸元神色一凝,似乎這才是他所慮之事。


    “隻怕早在醞釀之中了吧!”那人接過話,言語中似乎另有所指。


    “天闕山之事,歸兄亦有所聞?”藺歸元笑了笑,突然問了句。


    “妖獸異動,頗不尋常啊!”那人輕歎一聲。


    “我已安排入山查探,眼下尚未有消息迴報,希望不要牽涉太深才好!”


    “若隻是天闕山之事,倒也簡單,區區幾隻化形之獸,掀不起什麽巨浪,我所慮者,隻怕和西荒有關!”那人接道。


    “沒錯,我亦有此擔心,不久前已做了相關安排!”藺歸元點了點頭。


    “城主可知,那彭十四和風斛乃師兄弟?”那人轉過話頭,突然說道。


    “這倒不曾聽說,關係如何?”藺歸元臉色動了動,忙問道。


    “在那山穀之中,突然相遇,之後割袍斷義,卻不知是否還有何內情?”那人想了想,似乎亦不甚清楚。


    “此事我會派人調查,彭十四既然與我們合作,短期內應不會有何變故!”藺歸元手指輕敲桌麵,緩緩道。


    “其實,今日前來,卻有個不情之請!”那人聞言,點了點頭,隨後卻突然說道。


    “你我相交數十載,若有何事,不妨直言!”藺歸元神情未變,望向那人,正色道。


    二人平日裏極少碰麵,今夜貿然來訪,若隻是通報風斛之事,未免有些小題大做,故而藺歸元一直在等,看看到底是有何事。


    “據傳,城主府中藏有一顆凝魂丹,可有此事?”那人沉吟片刻,開口道。


    “確有此事,歸兄自何得知?”


    藺歸元臉色微動,這凝魂丹乃多年前離家所製,耗時數月,用料極為珍貴,據他所知,普天之下,也不過僅此一顆,這歸兄半夜來此,莫非便為此物?


    “不死醫仙張無常!”那人定定地說道。


    “原來如此,這凝魂丹藏於府中,已有數十載,歸兄突然問起,可是有何要事?”藺歸元聞言,接著問道。


    “可否割愛?”那人也不客氣,直截了當地道。


    “哎,若在平時,別說一顆凝魂丹了,便是府中寶物,歸兄若看得上,隨便取去便是。”藺歸元見狀,知其甚急,歎了一氣。


    “如今又如何?”那人聽言知意,忙追問道。


    “不瞞歸兄,這凝魂丹眼下我有大用,卻是無法相讓了!”藺歸元神色一黯,似乎有難言之隱。


    “莫非城主有何為難之事?”那人又道。


    “你我交情菲淺,便告之你也無妨!”


    藺歸元輕歎一聲,隨後又道:“我那小女,瘋病又犯了,此次愈加嚴重,日前也去請教過不死醫仙,卻說是傷了神智,病已三年,時好時壞,張無常開了個方子,這凝魂丹便是其中之主材!”


    那人聞言,心中略驚,既然這張無常開了這個方子,當知藺歸元斷無出讓之理,那為何還要告之蘇邁此事?


    他不清楚的是,當初蘇邁在那穀中,斷然拒絕張無常留穀之事,拂了其顏麵,故而才會有此一出,斷了蘇邁的念想,等著他無路可走,迴頭去求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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