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焰暴卷而來之時,蘇邁尚未反應過來。


    那熊熊火苗初時尚在那萬靈旗上燃燒著,無聲無息,卻也似乎無甚危險,蘇邁舉著那旗子,並無任何不適,看著那火光向周邊漫延,他反而還隱隱有幾分饒幸.


    莫非躲在這旗下,便能逃過一劫?


    就在他暗自竊喜時,耳邊突然響起郭子陽聲嘶力竭的唿喊聲。


    尚未來得及響應,突覺身周猛地一暗,那漫天黑氣已然將它團團圍住,竟自腳底唿地竄了起來。


    “這火難不成還有靈性,竟懂得迂迴攻擊?”


    蘇邁見狀大驚,有這萬靈旗頂在頭上,黑火傷他不得,卻自身旁燃起,從地麵迂迴而來,仿佛便似有人指揮一般。


    來不及多做思考,蘇邁下意識轉身一跳,想要避開,卻沒想到這團團黑火已是無孔不入,便像四麵密不透風的牆一般,將他的退路全部堵死。


    “我命休矣!”


    進退無據,左右難行,一時間,蘇邁急上心頭,冷汗直下,心裏止不住大叫。


    這黑火之威,雖他尚未身受,但先前在他眼前不斷消失的無數修士以及那一張張痛苦而驚愕的臉,卻是鮮活的教訓。


    連風斛和梁三爺都隻有逃命的份,蘇邁又能有何辦法?


    情急之下,一手揮旗,一手舉劍,無足無措地向那黑火胡亂掃去。


    劍身擊去,毫無著力之處,黑火卻順著青黑的劍體,燃了起來。


    而那萬靈旗雖有阻擋之效,但一旗難敵眾火,加之他又不懂運旗之法,便是寶物在手,也如之奈何。


    黑焰籠來,瞬間將蘇邁淹沒在火光之中,火苗附在身上瘋狂噬咬,蘇邁隻覺皮肉如快消失,半邊手臂片刻便見了白骨。


    先前見那些被黑火焚盡的修士,蘇邁雖覺不可思議,但也沒太多感覺。


    此刻加諸已身,那種萬蟻噬心的痛感,令他全身顫抖不已,神魂也為之怵動,而這麽一痛,卻讓他清醒了少許。


    奮起一爭,總比坐以待斃好!


    想到此節,蘇邁腦中快閃過先前種種,那丹田之中的混沌之氣,詭異的火苗以及通天棧道那鬼麵狼蛛之死令他似乎抓到了些什麽,卻一時也理不清楚。


    巨大的痛感一陣陣湧來,眼看著自己左手很快便要成了骷髏,蘇邁緊咬著牙,放下手中的旗和劍,盤腿而坐,快運起那天隨子的法訣來。


    熟悉的暖流自四周湧來,便是那已然白骨森林的手臂也有了絲絲暖意,匯於丹田之中,那混沌之氣動了動,就再無動靜。


    那團不請自來的火苗,此刻猶如那萬古不變的佛前青燈一般,寂靜燃燒,對外界的一切毫無反應。


    “玄螭不是說這混沌之氣可化生萬物嗎,為何此刻卻毫無反應,再無動靜,便要同歸於盡了!”


    蘇邁未竟寸功,急得直叫,無奈那丹田之中,卻依然是白霧迷茫,毫無征兆。


    他越是著急,黑火侵蝕得越快,片刻間,半邊身子已成焦黑,左臉也已成了恐怖的骷顱。


    那火苗仿佛能焚盡一切般,連每一滴血都燒了


    個幹淨,白森森的頭骨露出了來,蘇邁隻覺全身生氣正極消退。


    而此刻的他,看上去形貌恐怖至極,似人似鬼,半死不活,若非那半邊臉上還有隻眼睛在掙紮著,隻怕便同死人無異了!


    巨大恐懼湧遍全身,蘇邁這半年多年,可說無數次站在了死亡邊緣。


    此前很多迴,麵臨死亡時,他雖然也很沮喪和無助,但多數時候,因無力抵抗反而看淡了,大不了一死嘛!


    而此刻,望著自己身體在那黑氣之中一步步變成骷髏,白骨也逐漸成了黑色,肉身的痛苦反而淡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神魂上的恐懼和折磨。


    坐著等死和看著自己死,畢竟是不一樣的,何況還是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死去!


    蘇邁艱難地唿了一口氣,不敢去看自己的身體,此刻在這兇殘霸道的黑氣之下,他隻能眼睜睜地感受痛苦,別無他法!


    身體已然被廢,他連動彈都有些身不由已,想再嚐試那混沌這氣也力不從心,身邊的黑劍,也已完全被黑氣所吞沒,那青白的劍光,再沒出現。


    “千古艱難唯一死,卻想不到,連死都如此艱難!”


    蘇邁一聲長歎,黯然神傷,僅剩的一隻眼睛裏,有淚水劃過。


    ……


    他在痛苦之中絕望掙紮,而那團黑焰之外的眾人,也好不到哪去。


    魂獸被那琴音驚擾壓製,迴過神後,逾加狂暴,一團團巨大的黑焰自其口中吐出,半空中黑雲滾滾,殺伐之氣逾盛。


    既然蘇邁已然死去,先前之事自然便不再存在,這在場之人,原也是為了蘇邁而來,此刻陷入瀕死之境,也隻忙著逃命了。


    風斛在那黑氣之中穿梭奔走,身上電光閃閃,有那紫電青龍環護體,雖無反製之力,自保倒也無礙。


    梁三爺也自黑暗之中閃躲騰挪,頭頂懸著一


    暗紅色的盾牌,像把雨傘一般,將那黑氣暫時擋住,一時間也算安全。


    其餘之下各憑法寶,或躲或擋,想盡辦法保命。


    說也奇怪,自從那黑氣將蘇邁吞噬後,外麵原來不可一世的黑氣,反倒沒那麽暴戾了。


    修為如郭子陽、駱龜蒙等,若不像風斛、梁三爺那般舉重若輕,但看上去倒也無性命之虞,而其它再遜者,卻沒那麽幸運,抵擋片刻,便紛紛獻身於火吻之下。


    場中此刻僅剩不到三十人,也算是今夜這山穀之中的佼佼者,雖暫避得一時,不過眾人皆心中清楚,若那魂獸再行威,隻怕後果便難以預料。


    如此過了約一刻鍾,場中之人又消失了不少,眾人各自奔逃中,方寸大亂,一個個膽戰心驚,先前的絕望情緒重又籠了起來。


    看此情形,隻怕用不了多久,今夜眾豪雄皆欲殞命於此,這山穀,便成了他們最後的歸宿。


    數日以來,乾元城中全城追捕蘇邁,今晚到此地之人,十有**便為那懸賞而來,卻沒想到,最後落了個和蘇邁同歸於盡的結局。


    若可迴頭,隻怕誰也不會重蹈覆轍,隻是,天命難違,又有幾人逃得過命運的安排呢?


    這世間萬事,皆不過因果二字,一


    念生,則有一緣滅,有生有死,有始有終,隻不過,美好的開始,往往伴隨著不如意的結局!


    當初,天琅坊放出百萬仙券,隻為捉拿一過往寂寂無名的少年,引得眾修士們一片狂熱,天上欲掉餡餅,自然便有人垂涎。


    於是,這大街小巷,無論修為高低,出身貧富,均狂熱地陷入這一突出如來的抓人遊戲,而最終,眼看著大功告成之際,卻被這平時甚不起眼的邱老大瘋狂的舉動,引來了滔天大禍,而他自己,也第一個喪身於這場與死神的約會。


    就在眾人瘋狂奔逃,驚魂不定之時,那虛空之中突然傳來那魂獸的怒吼之聲,聽去甚是狂怒,隱約之中,似乎還有一絲絲的驚恐與不安。


    風斛聽到這聲音,心頭大震,此刻在這山穀之外,這魂獸便如同神祗一般,主宰著眾人的生死,無人能奈其何,便是這乾元城中,高手如雲,若事先並無準備,隻怕也沒人能震住這兇獸。


    眼看著便要全軍覆沒,這魂獸突然來這一聲,卻是為何,莫非有更強大的怪物出現?


    舉目四顧,群山依舊,山穀被這魂獸身形遮蔽,黑影重重,死氣沉沉,除了場中四顧奔逃的殘餘修士外,便再無一物。


    這神州界上,隻怕再也找不到第二隻比這魂獸還狂暴的遠古兇獸了,盡管並非活物,但光這兇氣滔天的威壓,已足以令萬靈折服,就連自己那留有一絲青龍魂氣的法寶,都莫能奈何,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東西能讓這魂獸感到不安,盡管隻是那一絲絲的感覺。


    一聲怒吼之後,隻見那隨處飄灑的黑氣便在半空之中頓了頓,先前那無處不在的攝人殺氣也瞬間淡了許多,眾人便似久在水下,突然冒出頭了一般,那壓抑之感也一掃而空。


    “怎麽迴事?”


    駱龜蒙掠了過來,模樣頗有些狼狽,不過從臉上的神色看,似乎多了幾分劫後餘生的欣喜。


    說話間,梁三爺也閃身走了過來。


    “不清楚!”


    風斛有些莫名地搖搖頭,又抬望望了望半空之中那些詭異懸停著的黑火,一臉疑惑與不安。


    “聽剛才這一聲,這東西似乎也遇到麻煩了!”梁三爺略有些興奮地道。


    “麻煩?”


    駱龜蒙一頭霧水,這魂獸的吼叫聲有些異樣,他自然聽得出來,不過如果要說麻煩,他確實想不出,誰還能有此本事,能給這兇獸製造麻煩。


    便是先前那古怪的琴聲,亦不過是給它造成了一點小小的困擾而已!


    “三爺怎麽看?”風斛聞言,也望向了梁三爺。


    “此事甚為詭異啊!”


    梁三爺歎了歎,隨後又道:“無論如何,此刻便是最後的良機,趁這魂獸分神之際,趕緊逃罷!”


    “正當如此!”駱龜蒙聞言,猛地點點頭,此刻不走,再待何時!


    風斛見二人神情,也點頭應是,在這魂獸腳下苟延殘喘,委實壓抑得很,此刻有機會逃脫,自然是最好不過。


    三人計定,便去招唿其餘人等趕緊逃命,而就在眾人神情亢奮,暗自慶幸就要逃過一劫時,場中局勢突然又有了急劇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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