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之內人頭湧動,那些隱在暗處的鐵劍門弟子,一個個既興奮又緊張。


    太平日子過久了,這些年輕的修士們幾乎都是入山修行,下山遊曆,若非有師門任務,多半不會離開黑木山太遠,自然也很少會遇到大的危機。


    此次隨袁蕭下山,很多都是第一次到這仙城之中,還沒好好遊逛一番,又被指派到處尋找蘇邁蹤跡,昨日鐵劍門分處被燒毀,眾人被臨時分散安置,今日便被緊急召迴這小院之中。


    按袁蕭指示,讓大家打起精神,今晚或許大事生。


    對於修士而言,如此緊張的陣容,不用說,自然是有戰鬥,鐵劍門的老巢都被燒了,肯定是有仇敵找上門來,這一次,定是刀光劍影,生死之爭。


    多年的苦修,終於到了檢驗成果的時候!


    何師遠奉命守在後院,此刻也是神情激奮,自被收入刑堂以來,他便一直跟在袁蕭身後,偶爾也能得到邢青山的指點。


    這半年多來,進展頗為順利,如今修為已出了大部分鐵劍門的同輩弟子。


    此次奉命下山,隨袁蕭一起抓捕蘇邁,於他而言,可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一方麵蘇邁當初縱火燒他,此事令他顏麵大失,故而一直耿耿於懷,後來蘇邁脫逃一直未見蹤跡,他便是想複仇,也無從下手。


    前不久烏月城傳來消息,現蘇邁行蹤,邢青山命袁蕭帶人抓捕,他便第一個請攖前往,袁蕭知二人過往,便樂得成全。


    另一方麵,此次蘇邁在這乾元城中闖下滔天大禍,已成眾矢之的,若能將其捉拿歸案,便是大功一件,日後他在刑堂自然有一席之地。


    隻是天意弄人,他一心想找到蘇邁,卻未曾料到,這個唯一的敵人,如今就在距他不過數十丈之外。


    蘇邁被關在這小屋之內,四壁空空,密不透風,唯一的門戶也被邢青山封禁起來,此刻的處境,隻怕比那大牢之中還有不如。


    就著一小幾之上昏暗的燈光,蘇邁感覺甚是壓抑,這一迴,鐵劍門弄出如此大的陣仗,甚至不惜對抗天琅坊,隻怕已是傾力一搏,隻是,師父信中所言之事,當真如此重要嗎?


    鐵劍門因此而覆滅,而如今的鐵劍門已淪為金剛盟的附庸,若今晚真有大事生,那不可避免會牽出金剛盟來,正邪之間多年的和平相處,莫非便要自此打破了麽?


    一時間,蘇邁突然感覺有些可笑,自己命若微塵,本來隨著老騙子遊戲江湖,倒也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後來被逼出走,流落鐵劍門,學藝未成,還成了罪徒,倉促逃離,沒過幾月,又惹出個大麻煩。


    這一步步走來,沒有一件如他所想,都是被逼無奈之下,應對保命,卻不想這一夜之間,就在這仙都成了名,隻怕此時,想要找到他,甚至於要他性命的比比皆是了。


    本想借助鐵劍門之力,對付天琅坊,不料此事越扯越深,連整個鐵劍門分處都被一把火燒了,如今的局麵,隻怕也不僅是他蘇邁一人的問題,背後還有多少人在虎視眈眈,等著混水摸魚呢!


    不過,這一切應該都已經和他無關了,從目前來看,無論是鐵劍門還是天琅坊,麵對他這個始作俑者,態度並無二致,最終等待他的,唯死一途。


    就在蘇邁暗自神傷時,腳底的土地突然鬆動了一下,迴頭一看,赫然是一隻白森森的骨手,自地底伸了出來。


    “這骨手……”


    蘇邁一看大驚,隨後突然反應了過來,當初在**氹中,自己被眾陰屍圍攻時,正是一隻骨手將自己拉入地下,救了出來,後來雖未直到其主,但從那背影也知道,這是一個會行走的骷髏。


    雖不知這骷髏究竟為誰所支使,但蘇邁內心感覺多半和那竹籬別院的老夫人有關,盡管她並未承認。


    此刻,這骨手突然出現於此,莫非……?


    蘇邁心中一陣狂跳,突然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本來見鐵劍門弄這麽大動靜,自己必然死路一條,這院中處處皆有禁製,邢青山守在屋內,隻要有靈力波動,自然逃不過他的感知,想要逃脫幾乎不可能。


    不過這邢青山萬萬也想不到,有一個會遁地的骷髏突然出現。


    此刻雖然尚在危險之中,但蘇邁見到這骨手,便如久在牢籠之人,重見天日一般,內心的激動可想而已。


    定定望著那骨手,以為它會像之前一般,拖著自己從地底逃脫,等了半晌,竟毫無動靜。


    蘇邁一陣愕然,這是什麽情況,難道這骨手不是來救人的?


    正欲開口相詢,卻見那骨手搖了搖,似乎示意他不要說話,蘇邁大覺驚異,不過見此情形,也不敢多說什麽,這小屋之內設了禁製,說不定自己一說話,那邢青山便可偵知。


    見蘇邁未有動靜,那骨手往前伸了伸,隨後指爪彎向地麵,快了在地上寫了一行字:“有監視,不要說話!”


    蘇邁點點頭,隨後也在地上寫了句:“可有辦法救我!”


    “難!”那骨手又劃了劃道。


    蘇邁見狀,知道此刻想要悄無聲息地逃出,幾乎不可能,如果這般容易,這骨手早就拖著自己跑了!


    此刻在鐵劍門的重重看護下,想要逃脫,自然要費一番苦功,一時之間,這老夫人隻怕也無能為力,再說,若代價過高,人家實在也沒必要冒這個險。


    沉吟半晌,蘇邁突然靈光一動,隨後又快在地上劃道:


    “通知天琅坊!”


    最後一筆尚未寫完,那骨手仿佛生了眼晴一般,倏地向下一縮,消失不見了!


    蘇邁見狀,雖甚覺詭異,但想到修士之中,各種法寶千奇百怪,說不定這骷髏便是那老夫人的法寶,已通靈性也不一定。


    見其離去,蘇邁也舒了一口氣,有這骨手傳訊,若老夫人真有心相助的話,應當很快便可將自己被困於此的消息,傳至天琅坊中。


    商連山和風斛此刻應該正在四處搜尋,得知消息,自然會第一時間趕來。


    眼下邢青山尚未現異常,蘇邁自然也樂得清閑,坐等天琅坊來人,到時候一片混亂,或許還能覓得一線生機。


    就著燈光,盤腿而坐,蘇邁左右無事,便幹脆放下心,運起功來。


    這段時間疲於奔命,修煉之事倒荒廢了些時日,雖說眼下他修不修煉其實效用不大,但蘇邁終歸也算個修士,練功二字倒也一直未曾放下。


    在他心底,多少還有些期盼,那天隨子的禦寒法子,能夠


    與那神秘的混沌之氣產生感應,如今自己丹田之中多了一層霧氣,還有一團鬼火。


    從先前的經曆來看,應不算壞事,隻是自己不懂運用罷了,若勤於習練,說不定那天就會有奇跡生。


    深吸了幾口氣,調整身姿,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不一刻,待氣息平穩,蘇邁便運起虛雲訣來。


    乾元城既稱為天下仙都,乃萬千修士向往之地,自然也是靈氣充沛之所在,蘇邁功法略一運轉,不一刻便感覺滾滾靈氣,自四麵八方洶湧而至,和先前無數次一般,自周身諸脈倒灌而入,隨後便歸於丹田,遁入那一團迷霧之中,片刻又散入諸脈,消失不見了。


    “這虛雲訣,看來確不適合我修煉啊!”


    蘇邁歎了歎,神情甚是淡然,此類情形,他曾遇到過無數次,從來沒有所謂的奇跡生,這一迴,自然也在意料之中,隻不過,修煉多年,早已成了習慣,便當是例行公事。


    稍候片刻,蘇邁又運起那禦寒之法來,這功法他自幼修習,便如唿吸一般,運用起來很是自然。


    不到片刻,便覺有股暖意自周身流轉,那暖流經諸脈匯入丹田,便似那虛雲訣引導的靈氣一般,遁入不見。


    不同的是,那靈氣片刻又散入諸脈之見,這股暖流卻如百川歸海,一入那團迷霧之中,便再無蹤跡可尋。


    此後無論蘇邁如何運轉,便再無消息,而那和這團迷霧有著千絲萬縷關聯的黑劍,此刻也隻是默然地躺在那燈前的小幾之下,毫無動靜。


    老頭子現在會在哪呢?


    蘇邁百般無奈之下,突然想起了天隨子。


    三年多來,雖偶然也會想起,但那念頭從未有此刻這般強烈,一方麵是因這個禦寒之法乃天隨子所授,盡管希望不大,但他心底還是隱隱期盼天隨子能夠知道運用這混沌之氣的法子。


    這樣,自己便能像那外麵世界中萬千修士一般,正常地修煉。


    另一方麵,當初天隨子出走,留書說是為仇家所追蹤,不得不出走,而此刻,自己亦是萬眾之敵,不光天琅坊,連鐵劍門也想要了他的命。


    此情此景,多少有些同病相憐吧!


    無論如何,還內心深處,自然還是希望天隨子能夠逃出追殺,保得一命。


    至於自己嘛,便如那刀俎之上的魚肉,已是身不由已,一切都隻能看天意。


    兩種功法都試了一遍,最後的結果一如先前,本來蘇邁還想試試五行劫術,但此刻在這密室之內,到處是禁製,他也不敢弄出什麽動靜,生怕一不小心,引起了邢青山的注意,到時萬一那骨手再來,被現就什麽都完了。


    萬般無奈之下,蘇邁隻好閉目養神,等待著外麵的動靜,雖說在這禁製之中,就算外麵鬧翻了天,他也一無所知。


    不過既然那骷髏能傳訊過來,若真生何事,相信那老夫人應不會坐視不理。


    隻是不知,在這亂局之中,稍有不慎,便會惹火上身,她先前所圖,不過那樹心而已,為何執意摻和進來,難道,沒了他們三個,這樹心便取不成了麽?


    蘇邁搖了搖頭,自嘲地一笑。


    這世間之事,還真沒有缺誰不可的,更何況像他這種修為低微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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