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佗佛,和尚不過代人傳話而已,這普天之下都知道,蘇邁殺了商掌尊之子,如今他朋友被殺,自己也突然失蹤,這其實原由,大家隨意想想便可知道。”


    無用念聲佛號,隨後向四周望了望,說道。


    “小和尚說得沒錯,這昨日還有傳聞天琅坊出百萬仙券買蘇邁的人頭,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這節骨眼上,蘇邁失蹤了,不是天琅坊還會有誰?”


    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有聲音傳來。


    “的確,既然這小和尚出來傳訊,有無定寺的金字招牌在,斷不會說慌才是。”又有人咐和道。


    風斛在一側,聽說火冒三丈,這小和尚究竟是何來路,毫無根據地在這胡說八道。


    這一眾食客也不動動腦子,隨之起哄,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這事假的便也成了真,隻怕到時候天琅坊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眼光掃了掃四周,隨後朝不遠處一身著黑衣,相貌平常的男子使了個眼色。


    那人會意,站起身,朝前方的小和尚叫道:


    “兀那小和尚,無憑無據,為何在此散播謠言,詆毀天琅坊?”


    無用聞言,朝那人看去,見其狀甚惱怒,便又說道:


    “這位施主,和尚所證,句句屬實,你若不信,何不找天琅坊主事之人出來對質,看看蘇邁的朋友,那申屠家三兄弟是不是被他們被擒,如今人是否還活著!”


    “阿彌佗佛,公道正在人心,我這師侄亦不過代人傳訊,若此事果有曲折,天琅坊自會澄清,諸位不妨拭目以待!”


    空寂和尚見狀,也站起身,聲如洪鍾,邊說邊朝四周望去。


    “老禪師,無定寺可是正道領袖,這小和尚信口雌黃,公然詆毀天琅坊,難道你們便如此縱容嗎?”又有一個陰惻惻的聲音接道。


    “這位施主所言甚是,無定寺身在佛門,自然不會枉出誑語,不過話說迴來,施主又如何能證明老衲這小師侄所言為虛呢?”老和尚聞言,不急不緩地迴道。


    “這……”那人聞言,沒想到這老和尚如此護短,一時之間,卻是不知如何接話。


    他隻是奉命拆台,對此此中之曲折,卻是一無所知。


    “對啊,清者自清,天琅坊若沒有抓人,又何懼別人說?”一眾食客見有人挑口,便接著起哄。


    “這和尚所言沒錯,我相信他!”


    就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個不可開交之時,突然一個清越的聲音自廳堂中一假山之側響了起來。


    這聲音甚為響亮,顯然是有意提高了嗓門,雖沒空寂老和尚的金剛吼那般振聾聵,但在坐之人,多半也都聽在耳中。


    眾人聞言,均向前望去,隻見那假山之下,一處水流之中,正緩緩步出一少年,身著絳色錦袍,頭戴青金束冠,唇紅齒白,俊朗不凡。


    手中折扇一搖,少年笑嘻嘻地望向眾人,隨後道:


    “在下花相容,和這小和尚及蘇邁有過數麵之緣,相信和尚之言不虛!”


    “啊,花家二公子!”


    “這四大家


    族怎麽也摻和進來了?”


    “莫非此事果真另有隱情?”


    “這下真有熱鬧可看了!”


    ……


    廳中食客,多為乾元城修真之士,對城中局勢多少有些了解,便是未曾見過花相容,也多半聽過這名字。


    堂堂四大家族中花家的小少爺,雖不說大名鼎鼎,但也多少也算這城中俊彥,再說花相容性好交遊,友人甚多,自幼便在這乾元城中廝混,想不出名都難。


    這迴一露麵,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花二公子,這是天琅坊之私事,你此刻站出來,卻是何意?”


    先前被風斛在雅室之中訓斥過的一錦袍男子見狀,站起身來,朝花相容道。


    “諸位,在下不過偶遇好友,出來打個招唿罷了,至於信不信無用之言,那也是在下之私事,各位以為呢?”


    花相容一臉笑意,朝眾人拱拱手,說道。


    “花公子,你是代表花家,還是代表你自已啊?”又有好事者,大聲問道。


    “在下不過一晚輩,修為低微,聲望淺薄,如何敢談代表二字,花家自有家主說話!”花相容笑意不減,坦然迴道。


    他這一迴話,卻是讓人更加摸不清狀況,論聲望和威勢,他一小輩自然沒資格代表花家立場,但在場的人誰都知道,四大家族為了維持麵上平衡,很少直接參與到哪一方勢力的糾纏之中,花家當然也不如外。


    今日之事,說白了,確是天琅坊和蘇邁之間的恩怨,在場之人,多半圖個熱鬧,並無利害相關,若讓他們公開表態,自是沒人願意。


    這花相容在這關鍵節點上,突然跑了出來,還公開支持無用,若說和花家無關,卻是誰也不會相信。


    無論如何,以他的身份,這麽一表態,卻讓眾人的信任一下子偏向了無用,連花公子都相信,那這無定寺的小和尚,多半所言非虛。


    風斛本欲出麵相質,但花相容突然跳了出來,卻讓局勢又多了幾分混亂。


    前有無定寺,後有花家,在這萬仙樓中,他還真不好難。


    申屠家那幾兄弟,委實在天琅坊手中,而蘇邁,卻一直隱在暗處,未曾露麵。


    這無定寺的小和尚也不知同他什麽關係,此刻出麵聲援,自然不是偶然為之,更像是刻意安排,那空寂老和尚一身修為,隻怕不在自己之下,看這架勢,像是充當護法,還有那花相容,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似乎也不像臨時起意。


    沉默半晌,深歎了口氣,舉起右手,隨意揮了揮,隨後便站起來,不經意地閃身而去。


    他這一走,先前四散各處的人,也隨之悄然離開。


    一場鬧劇,隨著花相容的出現而突然謝幕,這個似是而非的真相,雖未完全滿足眾人獵奇的胃口,但也坐實了天琅坊挾機報複,私下殺人的事實。


    一時間,似乎那商連山的私生子被殺之事反倒被刻意淡忘,反而殺人者蘇邁,成了眾人同情的對象。


    花相容自然管不了這許多閑事,自從這城中爆出商連山私生子之事後,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以他好熱鬧的個性,自然有所關注,爾後那榜文一出,蘇邁之名傳遍乾元城中,起初他還有所懷疑,但那畫像確實和他在城外蓮花座中認識的蘇邁有幾分相像,便也細心留意起來。


    私下裏還托人去尋找蘇邁和無用的蹤跡,不過自然一無所獲。


    昨日聽說蘇邁要到萬仙樓中公布真想,早早便等候著,不想蘇邁沒來,卻等來了小和尚。


    這小和尚身側還跟著無定寺的高僧,顯然是有備而來,既然有師門支持,無用之言多半不虛,細細權衡之下,便有了先前的一幕。


    無用見花相容突然現身,為自己解圍,甚是開心,天琅坊眾人離去,在坐的一眾食客自然也無人再為難於他,在一聲哄笑聲中,各自飲酒吃食,喧囂很快便又散去。


    花相容折扇一收,快步了小跑過來,衝著無用抱了抱,隨後道:


    “好你個無用,這麽熱鬧的事,竟然不通知我!”


    無用見狀,無奈笑了笑,卻不知怎麽迴答,此事步步兇險,他和蘇邁亦是不得已而為之,這種隨時掉腦袋的事,怎麽能說熱鬧,這花公子膽子也太大了。


    花相容見其神情,哈哈一笑,隨後又正了正身,朝身側端坐一旁的空寂老和尚躬身一禮,恭身道:


    “晚輩花相容,見過大師!”


    “阿彌佗佛,老衲化外之人,花公子不必多禮!”空寂欠了欠身,以手托起花相容,口中說道。


    “無用,蘇邁真被天琅坊抓了嗎?”花相容站起來,忙又朝無用說道。


    “是的吧!”無用聞言,輕言道。


    其實,自離開不二酒館之後,他也未曾見過蘇邁,今日之事,不過事前早有安排,他依計行事而已,至於蘇邁如今身在何處,他亦很想知道。


    花相容聽得無用之言,隱隱感覺有些不對,這小和尚之言不甚肯定,這語氣聽來,似乎另有隱情,不過此刻卻不是問詢的時候,這滿堂食客,隔桌有耳,一不小心,便漏了風聲。


    嘻笑了幾聲,花相容便和無用渾然無事般喝起酒來,不到片刻,勾肩搭背,儼然多年老友,而空寂在一旁,寶相莊嚴,神色淡然,似乎周邊一切均與他無關。


    一眾食客見無用喝酒吃肉,也甚是詫異,不過既然其師門長者對此並無疑議,便也無人出聲。


    花相容交遊甚廣,酒肉美食自然是其所好,此處作為神洲萬仙樓總部所在,自然也是其常光顧之處。


    數杯下肚之後,見那老和尚神態安然,便也放下了拘束,拉著無用說起這萬仙樓中特色之處來。


    這一說不打緊,光是花相容口中說出的酒便有數十種之多,而那菜食娓娓道來,便是不下數百種。


    無用見其如數家珍的樣子,似乎便像是自家之物一般,內心佩服不已,不說別的,光這份記性,他便大大不如。


    而這還隻是萬仙樓一處而已,聽花相容之言,這乾元城中食肆酒館,名花異草,凡稍有名氣之處,莫有不知,這得花多少心思,這花公子也不知平日裏可還有時間修煉,不過見他禦扇飛行的模樣,似乎修為也不低,卻不知哪來這麽多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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