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顧曠,蘇邁忽憶起此行的目的,忙向曲道士問道:“前輩,你可知這**氹中,有一竹籬別院?”


    “什麽別院,這兒除了那鬼樹,便是霧氣,你看會有人住嗎?”曲道士一臉奇怪地問道。


    “那您這小屋?”蘇邁聞言,望了望四周,疑道。這**氹中如此詭異,這茅舍又是何人所有?


    “老夫多年前在此地住過一段時日,這小屋便是當時所修”曲道士迴道,言語中似乎對此地頗為熟悉。


    “原來如此!”蘇邁點點頭,隨後想了想,又將他們此行之事略提了一遍,不敢提那滿月之花的事,隻說朋友有一靈草失竊,受那忘歸仙子指引來此,這曲道士既然熟悉此地,說不定能提供點線索。


    “這竹籬別院我倒不清楚,不過你若要找人的話,自這往西,隨著那迷霧外圍,走個數裏,或許會有收獲!”曲道士想了想,隨後說道。


    “那裏是何人所居?”蘇邁一聽,忙問道。


    “不清楚,或許是個瘋婆子,或許是個鬼丫頭,你去看看便會知曉,老夫可沒這閑心思!”曲道士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抬著酒卻向門外走去。


    蘇邁忙跟上去,深秋時節,山間風寒露重,冷氣逼人,放眼處千峰層疊,鬆壑叢叢,遠方天際已現魚肚白,估計不久,便是日出時分了吧!


    “老夫走了,你自便罷!”曲道士見蘇邁跟了出來,望了望遠方天際,突然開口道。


    “前輩要去往何處?”蘇邁聞言,忙問道。


    “隨意而去,並無常處!”曲道士漫聲應了句。


    “那我們,還能再見嗎?”蘇邁恭聲問道。


    “有緣自會相再,無緣見了也是無趣,好自為之罷!”老人說完,竟自顧自地抬腿而去,留下身後的蘇邁一臉迷茫。


    呆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事,忙向那曲道士背影拱了拱手,朗聲叫道:“多謝前輩搭救之恩!”


    “免了,日後若遇好酒,給老夫留著點!”身影漸稀,聲音卻清晰地傳了過來。


    蘇邁望著曲道士漸行漸遠,想到初次見麵,在那流花渡口時,也是說走就走,知道這老者秉性,便歎了口氣,轉身進屋欲尋得那黑劍。


    待得進屋時,現床頭上留有一件灰色外衣,方才想起昨晚被陰屍包圍,為了脫身,衣服也掉了,忙拿起身試了試,雖略小了點,但也勉強可以穿,隻是比之他先前在烏月城做的衣袍,這形象上卻是差了好多。


    一眼看去,倒像是個上山打柴的農家少年,不過此刻也顧不得許多了,拿起地下那黑劍,兀自出門而去。


    順著曲道士的指引,出了茅舍,辨了辨方向,一路西行,不到一刻鍾便尋到了那**氹的外圍,不過卻不再是先前數人所到之處,不知是何所在,隻見前方茫茫一片,白霧朦朧,比之昨日入穀之時,霧氣更甚。


    沿著那迷霧邊緣摸索前行,清晨的雜草叢中,露水濕了鞋襪,走在地上,隻覺黏乎乎的,遠處的草尖樹頭,水珠搖搖欲墜。


    這深秋的山間,風寒入骨,蘇邁活動了下身子,總感覺有些不自在,身側的迷霧叢中,一物不見,卻像是隱藏著萬千妖物一般,似乎下一刻,便會向他撲來。


    想到昨日那詭異的陰屍,蘇邁便不寒而栗,那種情形,他可不想再經曆一次,腳步向外移了移,不自覺地加快了行程,向那曲道士所言之地行去。


    一路踏草而行,當他走向那**氹的另一側時,天邊已有紅光隱現,拐過一片山坳,便見翠竹掩映,一角院牆在那竹林深處依稀可見。


    “竹籬別院?”蘇邁一見眼前景象,腦中立時便現出這四個字來。


    難不成真是這兒?


    站在竹林之畔,感受著陣陣山風,蘇邁忽然有些納悶。


    這院子靜得可怕,顯然不是尋常人家所在,不然這日出清晨,正是雞鳴犬吠,灑掃庭除之時,這裏卻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仿佛這院主人正在熟睡中抑或這院裏根本就沒人住。


    若果真如此,不會又有什麽陰謀吧?


    猶豫片刻,蘇邁還是決定一探究竟。


    挺身而入,腳下一徑小蹊,筆直向前,看去和普通竹林並無二致,甚至連那竹子也不過隨處可見之楠竹,比之那拾梅庵前的紫葉斑竹,更顯得稀鬆平常,怎麽看,都不過是尋常所在。


    行了約百步,當蘇邁走近那小院時,隻覺眼前竹籬草舍,柴扉輕啟,一片農家景象,若非院內空空如也,毫無活動痕跡,蘇邁幾疑到了一俗世人家。


    “有人嗎?”


    蘇邁站在遠處喊了一聲,片刻後,見毫無動靜,便向那院門行去。


    就在他走了不到十步,眼看那院門就在前方,蘇邁卻越走越奇怪。


    明明自己一直在向前行,那院門近在咫尺,卻怎麽麽也接近不了,那感覺就像隨著他向前,那院子卻在後退一般,永遠和他保持著數步之遙。


    “奇怪?”


    蘇邁望了望四周,竹林依舊,小院也近在眼前,這一切看去並非幻像,而腳下也無甚異狀,一步一步,確實在向前走著。


    莫非遇到鬼打牆了?


    蘇邁一陣納悶,這大早上的,怎會這般邪門!


    轉念一想,便又覺不對,自己似乎陷身於某種陣法之中,隻是這陣布局得甚是高明,進入其中,卻是渾然不覺。


    又過了片刻,仍然如故,蘇邁想了想,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往迴走去。


    來路依舊,來去自如,並無任何阻礙,當他迴到那山坳入口時,不由得仔細看了看眼前的環境,此地處於**氹邊緣,漫天迷霧被這一道突起的山梁阻擋,硬生生在那迷霧和周邊群峰之中,造出了這一片幽寂之地。


    竹林兩側皆是深崖,僅蘇邁所立之地較為開敞,且竹林隱隱,小徑天成,並無異狀。


    此處高崖巍巍,山高地險,那竊花之人居於此處又是何意?


    既然引人至此,為何又設一陣法,不讓人靠近?


    蘇邁百思不得其解,無奈之下,隻好又轉身朝那小院行去。


    吸取先前教訓,蘇邁不再走近那院門,卻是站在竹林之側,向裏麵喊去。


    一連數聲,小院之內毫無動靜,似乎這院內並無人居住。


    “不可能!”蘇邁心念轉動,這院主人費盡心力,設這麽個陣法於此,這裏麵定非尋常所在。


    為何卻沒有任何動靜呢,若顧曠和無用被救迴此處,不可能不做迴應啊?


    蘇邁想了想,卻不再問話,轉而叫起顧曠和無用來。


    任是他叫破喉嚨,院內依然寂靜無聲,蘇邁久喊無功,卻又欲行無門,一時間鬱悶不已。


    如此過了約半個時辰,天已大亮,山頭斜照灑下,為這清晨的小院平添幾分暖色,而蘇邁喊得累了,便也自顧在地上坐了下來,望著眼前這看似尋常的草舍,苦惱不已。


    有一刻,他甚至想是不是可以翻牆而入,不過轉念一想,這院外之外,隻怕均有所製,貿然嚐試,不光有失光明,依這院主人好事的性情,隻怕還會有危險。


    進而不得,退又不舍


    ,此刻的蘇邁便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萬分,卻又徒唿奈何。


    眼看著陽光下的竹影一點點地偏移,院內卻依然沒有任何動靜,蘇邁隱隱感覺有些不妙,難不成這屋裏根本沒人,自己在這幹耗了半天,卻是自娛自樂?


    想到這,忽又爬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本想再去試試,但想到這陣法甚是詭異,又有些猶豫,若這院內果真無人居住,自己再次貿然闖陣,被困其中,那可真是自尋死路。


    遊目四顧,小院幽幽,竹林寂寂,一切都那自然而寧靜,實在看不出有任何的異樣,紙箋的藏頭詩、忘歸仙子的暗示,還有那曲道士的指引,一切都指向了這裏,而眼前的一切,卻又讓他產生了懷疑。


    莫非,那竹籬別院四字,不過巧合,中間難道還有何誤會不成?


    迴想當初種種,從滿月之花失竊,店夥伴送書,到那不明不白的小詩,一路下去,似乎並無不妥之處,卻看那忘歸仙子的神情,似乎對內情知曉一二,隻是不願明說,既然指引來這裏,理應不會有錯。


    正自躊躇不前時,耳畔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在這深崖竹林之內,久未聞聲的蘇邁聽來,格外的突兀。


    “怎麽,騙了一城的人,現在反倒變縮頭烏龜了!”這聲音聽起來甚是蒼老,卻像個年邁的婆婆。


    “你是何人?”


    蘇邁聞言一喜,無論如何,這半日以來,倒是第一次聽到人聲,說明這院子裏有人居住,如此一來,隻怕這竹籬別院當是此地無疑了。


    “我是何人與你無關,你是何人我倒是清楚得很!”那婆婆冷冷地道。


    “你費盡心力,引我們來此,知道我是何人又何稀奇!”蘇邁語氣甚是不屑,隨後又說道:


    “我倆位朋友可在此處?”


    “隻怕早就變死屍了吧!”一聲哂笑傳來。


    “嗬嗬,既然如此,那我們多說無益,告辭了!”蘇邁拱拱手,轉身欲走。


    “挺有性格啊,你真不想知道他們的下落嗎?”那聲音頗帶玩味地道。


    “既不在此,那便自有去處,何需我關心!”蘇邁頭也不迴地說道。


    “如果你不想要那滿月之花的話,盡管走吧。”身後輕哼一聲,蘇邁卻是嘴角揚了揚。


    “那花非我所好,你交與顧曠便是!”蘇邁一臉無所謂地迴道。


    “你怎麽知道他便在這兒?”聲音略有些詫異,這一叫之下,似乎還有了些許變化,不過蘇邁卻未在意。


    轉過身,朝那小院笑了笑,說道:“你費盡心機,賺我們來此,若非極度無聊,便是事有所圖,不過依我看,你應是前者!”


    “你才極度無聊呢!”那婆婆的聲音又是一變,卻是清亮了幾分。


    “若非極度無聊,為何搞這麽多名堂,還害得我們差點丟了性命!”蘇邁聞言,有些氣道。


    “嗬嗬,真可笑,就準許你耍別人,就不許人耍你啊!”那婆婆輕笑了一聲,


    隨後又道:“你不是自認聰明嗎,騙得那姚掌櫃團團轉,我們也不過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罷了!”


    “你的目的,隻怕不是那滿月之花吧?”蘇邁沒理會她的話,卻是接口問道。


    “你若有能耐進得這院門,自然便會知道!”那婆婆冷冷了迴了一句。


    “你這院門前設了陣法,我如何進去?”蘇邁一聽這話,便覺惱火,自己在這院外轉了半天,若能進去,何苦這在多費唇舌。


    “那是你的事情!”聲音清冷無情,話音一完,小院複歸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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