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慎起見,蘇邁並未一開始便試圖引導混沌之氣。


    在將虛雲訣運行數個周天後,待氣息平穩,天人感應漸趨圓融,感覺隱隱有氣流自經脈中緩緩流過,熟悉的感覺再度湧來時,左手撚了個法訣,逐步引導氣息集於雙手掌心,小心試探著伸向那劍體纏繞的白氣。


    和那石室頂端聚集的霧氣一般,並無觸感,當蘇邁催動虛雲訣試圖聚攏那散亂的氣霧時,白氣毫無反應,依舊絲絲縷縷的縈繞著劍身。


    仔細看去,原本那青黑之氣也在劍體上隱隱流動,一條條血紋隱在其中,雜而不亂,各行其道。


    不過這本在蘇邁意料之中,這混沌之氣若能輕易催動,那所謂的天地之力也不過聳人聽聞。


    沒動靜也非壞事,至少證明不會無端被反噬,左右閑著無聊,有大把的時間可以不斷嚐試。


    接下來的數日,蘇邁得閑便去逗弄那氣霧,以圖奇跡發生,當然結果總是令人失望,仿佛這混沌之氣根本無法煉化或者虛雲訣隻適合於修士修煉的先天靈氣。


    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也並非一無所獲,蘇邁意外發現,在某一個特定的時辰,那泉眼裏的白氣會加速向劍身傾注,而那劍身上裏的青氣在此時會隱隱淡化,甚至消失,血紋亦有淡化之象。


    在幾迴驗證後,蘇邁心下大驚,那劍體本來青氣雖不知何物,但想來也不簡單,而那道道血紋卻是吸收了天陰鬼火所至。


    此物本是彌羅天獨有的九幽冥火,至陰至寒,後與地底岩火相融,形成天陰鬼火,強橫無比,亦非尋常之物。


    而眼下看來,這混沌之氣似乎正在吸收或者說吞噬劍體本身的靈氣,如此一來,用不了多久,這神秘的寶物隻怕就成了廢物。


    意識到這混沌之氣的可怕,蘇邁一陣慌張,本想試著煉化以增加黑劍的威力,不想結果竟是如此,看來這天地之力確非尋常,若這寶劍果真有靈性,隻怕也後悔去招惹它。


    端坐在泉眼一側,蘇邁默默地計算著時辰,當那泉眼上原來輕柔縹緲的白氣開始一絲絲晃動,繼而快速旋轉著匯聚時,他心中一緊,那個特定的時辰又到了。


    望著泉眼上方那明顯濃厚的氣霧逐漸凝成一條條肉眼可見的實線,快速向那劍體注入時,蘇邁隻覺惶然不安,卻又束手無策。


    想到這怪劍數月來幾次在關鍵時刻救其性命,如今卻要眼睜睜看著它被吞噬蠶食,痛心不已,那種感覺就像麵對一個生死相伴的朋友,此刻正沉屙染體,行將不支卻無計可施。


    一時間焦慮無助,失落苦惱,種種滋味湧上心頭,弄得他煩燥不止,五內俱焚,恍惚間,似乎聽到那黑劍無助的哀鳴,越是如此,卻越讓他燥動難安。


    圍著那泉眼來迴轉動,甚至有一刻都要動心思毀了這泉眼,不過亦隻是一念心動罷,那泉眼與岩石同在,渾然一體,並無著力之處,而就像有,憑他的能力也有心無力。


    不知轉了多久,蘇邁感覺全身像被水淋過一般,衣衫盡濕,甚是疲憊,頹然委頓於地。


    望著牆角兀自糾纏著的蒙蒙白氣,心中


    反而清醒了過來,迴想起數月來的經曆,這黑劍自鐵劍門地底嚇退犀龍後,便一直伴隨著他,雖無法發揮其威力,但也算天涯良伴,想當初在那天陰鬼火之中,若非它突發神威,自已隻怕早已神形俱滅。


    想到這天陰鬼火,蘇邁腦中突然靈光一動。


    他還清晰地記得,當初跳入溶岩之中被天陰鬼火焚體時,經脈幾被燒毀,後來有一股奇特的暖流自全身泛起並和那鬼火糾纏,護住了全身。


    這感覺當初鐵劍門被何師遠傷時亦出現過,後來忙於逃命,也來不及留意,如今細想起來,似乎並非偶然。


    蘇邁仔細迴想這些年來的經曆,發現自己既未有何奇遇,也從未吃過甚靈丹仙藥,那這暖流又是自何而來?


    越想越是怪異,越是怪異卻越想要弄清楚,蘇邁努力迴想身邊發生之事,最後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卻也是疑竇重重。


    天隨子曾經教與他一個禦寒的術法,並常囑咐他勤加習練,說是二人居無定所,難免夜宿荒村野嶺,學了這個,可以防寒保暖。


    蘇邁依言而行,發現確有好處,之後也常加習練,算是稍有所通。


    後來到鐵劍門,以修虛雲訣為主,加之居有所安,不愁食宿,自然也無饑寒之憂,故而被逐漸落下,並未在意。


    如今想來,若有可能,應是此法所致,隻是按天隨子所言,這法不過普通入門煉氣之術,隻為強體之用,大道三千,各有法門,委實尋常得很。


    雖說之後發現尚有療愈之效,但要說它能對抗天陰鬼火,著實勉強,而且若真是玄門秘術,何以天隨子自己不修習,得成大道,卻要以算命為生,落個勞苦無依,又或者說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無論如何,在眼下之際,蘇邁計無所出,也是聊勝於無。


    主意一定,蘇邁仿佛又恢複了精氣,倏地立了起來,朝那牆角邁去。


    “死馬當活馬醫吧,大不了被反噬!”


    嘴裏嘟啷了一句,蘇邁依舊盤腳而坐,平心靜氣,意欲施為。


    這禦寒之法不比虛雲訣,蘇邁自小便已修習,吐納之間便如唿吸般自然,加之此法非修道之術,僅練氣而已,故而無需感應靈氣,自然引導身體氣息流經諸穴,爾後放鬆百骸,神遊物外,即可圓滿。


    蘇邁照常修習一遍,感覺並無異樣後,便將身體靠近那劍身,右手輕觸劍體,左掌向天,置於膝上,依法所述,自然吐納,將自身神識融於石室,去感應那混沌之氣。


    不出意料的是,此功法和虛雲訣並無二致,任是蘇邁如何用心感應,卻仍是空無一物,那白氣依然故我,似乎並不存在一般。


    好在蘇邁也不著急,這功法似乎頗有寧神靜心之效,在運行數迴後,蘇邁逐漸放鬆意識,不再執著於尋找和感應,而是將自身放逐,仿若石像一般,完全和這石室融為一體。


    無我無物,無生無死。


    洞室內時間恍若靜止,那泉眼中的白氣也在不知不覺中複歸平靜,絲絲氣霧自然湧出,盤旋而後聚集,無聲無息。


    就


    在蘇邁心空萬物,神遊體外之際,突覺許久未有動靜的丹田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若在平時,蘇邁肯定無法察覺,不過此刻萬物皆寂,正是神清氣明之際,他的感知無比靈敏,迅速地捕捉到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身體未見有任何動靜,蘇邁卻知道關鍵時刻或許真到了。


    靜靜地感知丹田的變化,起初隻是輕微的顫動,逐漸地似有唿應般,諸身泛起一股暖流,自全身經脈穿行,數周之後又複歸於丹田,聚成一體,緩緩地朝那右手掌心聚攏。


    蘇邁感覺甚是怪異,就似身體裏有蟲子爬過一般,但又無甚異狀。


    如此約過了一刻鍾,忽覺手心一熱,感覺似有東西要脫體而出,忙攤開手掌,低頭一看,卻無實物。


    隻見勞宮之處,有一紅點,甚是醒目,而就在他的注視之下,以肉視可見之速快速迅疾增長,不一會便蔓延至整個掌心,殷紅一片,像注滿鮮血般,幾欲滴落。


    蘇邁見狀,嚇了一跳,正不知所措時,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那原本盤旋在劍身之上的層層白氣,似乎突然被召喚般翻騰不已,片刻竟然脫離劍體,向他掌心湧去。


    起初僅是一絲絲鑽入,繼而形成一線,再然後便是一團團,觸體而空,倏忽便消失不見。


    不及他有所反應,耳邊突然傳來唿嘯之聲,隱隱還有雷聲轟鳴,仿佛萬物蘇醒,天地動容。


    原本聚在石室頂端的濃霧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入石室之內,風卷殘雲,雷動九霄,整個石室內白茫茫一片。


    快速旋動的氣流帶得石室出口如一個巨大的漩渦,不斷將地底深洞中的混沌之氣納入其中。


    而身處石室的蘇邁,此刻隻覺隨著白氣的不斷湧入,手心那一片殷紅也快速向手臂延伸並蔓延至胸口,數息之間蘇邁便成了一個血人,全身血紅,煞是恐怖。


    身體的變化倒是其次,要命的是隨著混沌之氣的湧入,全身經脈開始如被烈火焚燒,寸寸斷裂,那種毀滅般的痛苦瞬間襲來,直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身體完全不受控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已肉體一步步被焚毀,煉化。


    此時,蘇邁才真正見識到混沌之氣的威力,那含有天地之力的先天之物,豈是普通的人類肉身所能承受。


    氣流入體,如洪流過境,所到之處,赤地千裏,一物不存。


    沒有任何阻礙地在蘇邁全體內衝撞,一遍又一遍,聚氣為實,複歸於虛。


    氣流隻進不出,而蘇邁又不得其法,反反複複,直讓其痛得死去活來,身形爆長,像個充滿氣的皮球般,一碰就爆。


    在瀕臨崩潰的當頭,蘇邁突然發現身旁的黑劍那青黑色的劍身紅光泛動,一條條血紋亮起,似鮮活血液般緩緩流動。


    而那原有青氣也圍繞著劍身快速流轉,形成一層青色的霧氣籠罩在劍身之上,見此情形,蘇邁突然想起自己的初衷來,先前試圖引導這混沌之氣,不正是為了護這寶劍嗎,如今引禍上身,氣流遍體卻又無處可泄,正好將之導入劍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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