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大亮,鬆濤陣陣。


    伴著一聲山鳥的清鳴,當天空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到這個不知名的山穀時,一切都顯得生機盎然。


    時值仲夏,外麵的世界已是鎏金爍玉,綠樹成蔭,而這個與世隔絕的山穀卻依然是一副盛春景象。


    野花繁茂,綠草如茵,溪水自山穀盡頭的石縫中流出,九曲盤旋,施施然向穀外流去。


    而在石縫左側,有一顆粗大紫莖梧桐,綠葉如蓋,佇立在岩石之畔,孤傲而挺拔,與四圍細矮的繁華綠葉形成鮮明對比。


    陽光灑落,一滴露珠帶著七彩光華自寬大的梧葉上悄然而下,滴落在樹下一個仰麵朝天,正自鼾睡的少年臉上,驚醒了一個甜蜜的夢。


    少年嘴角含笑,悠悠睜開眼,顯然對陽光有些不太適應,閉了閉,又揉了揉眼眶,方才睜開。


    舉目四顧,一片人間春色,坐起身,望著眼前的一切,驚疑未定。


    身後,一個青黑色的劍狀物,正靜靜地躺在草叢中,簡樸古拙,毫不起眼,就似被人隨意丟棄在此一般。


    顯然,少年正是從天陰鬼火中神奇逃生的蘇邁。


    當那怪劍所出的青光將周邊一切吞噬,挾裹著蘇邁衝出天陰鬼火時,蘇邁已然意識模糊,隻覺身邊劍嘯陣陣,不多久,便陷入了昏沉之中。


    醒來時,便到了這神秘的山穀之中。


    站起身,抖了抖手腳,蘇邁覺全身依然酸痛無比。


    經曆過天陰鬼火煉獄般的淬煉,沒死已然萬幸,些許酸痛已經算不上什麽損傷,除此之外,其它地方並未有何不適之外,這讓蘇邁多少有些欣喜。


    重迴人間,望著眼前生機勃勃的山穀,感覺著迎風吹來略帶青草味的山風,一切是如此的親切和自然。


    原來,活著是如此的美好!


    蘇邁狠狠地唿吸一口,忽覺身心俱暢,無比鬆輕自在,迴想之前的遭遇,恍如隔世。


    佇立片刻,蘇邁突然似想到了什麽,轉身朝四周尋去,不一會,便現了躺在草叢中的青黑長劍。


    一個箭步衝了過去,蘇邁拾起長劍,緊緊抱在懷中。


    那沉重的劍身出的冰涼氣息,一絲絲沁入肌膚,是如此的真切,令人激動不已。


    用手撫著劍身,蘇邁喃喃自語道:


    “寶劍啊寶劍,我雖不知你來曆,但你兩番救我於危難,於我有大恩,今日我能重迴世間,也幸賴你之神威,大師說你非正道之物,對我而言,正道邪道又有何相幹,從此後,你便是我蘇邁命之所在。


    明月清風,我定帶你走遍這大好神州。”


    懷中的長劍似乎聽得懂蘇邁言語般,青光明滅,一閃即逝。


    平複好心情的蘇邁,就著陽光,仔細觀察起這神秘的怪劍來。


    原本在地底幽光的照射下,此劍乃是青黑之色,而此時細看,卻現劍身以深青色為主。


    不知是否是先前吞噬天陰鬼火的緣故,原本絲絲的黑色條紋中,此刻卻已然變成赤紅之色,像一條條血痕,顯得有些猙獰可怖,卻又多了幾份舍我其誰的霸氣。


    若以劍身來看,此物確非正道之物,一般正道修仙之人,視劍如命,自然對劍的形貌也極為看重,正道之劍,形若遊龍,刃似秋水,真氣灌注其中,自有一股磅礴正氣。


    若是上古神器,更是視若至寶,一劍在手,雄視天下,就算修行未及巔峰,也自有不怒而威之勢,就像6雲奚的天淵,誅邪伏魔,名動九天,自是可遇而不可求,且隻有實力強橫的仙家大派才可擁有,否則亦是懷壁其罪,反而徒惹殺身之禍。


    正道之劍,裝飾華美,劍身大方規整,根據材質不同,多以單色為主,以求其純正無瑕,象征大道正義。


    而像蘇邁眼前之物,似劍非劍,無鞘無刃,道行高深的仙道中人自不屑一顧,而一般正道弟子更欲遠離之,以免遭人非議。


    蘇邁自小隨天隨子遊曆風塵,本無正邪之念,後經翠雲山那正道的和尚一番點撥,更堅定正邪自在人心。


    到鐵劍門後,也是遠離人群,隨師在祖師堂學藝,和外界接觸少之又少,故而雖在正道多年,也無甚門派之念,且自身資質受限,難以修習仙道,佩劍於不過是裝飾而已。


    如今這神秘的長劍兩次救他性命,於他而言,已經是天下最好的寶貝,一握在手,夫複何求。


    收拾行裝,特別將老和尚的舍利重新裝好包嚴,蘇邁提著長劍,開始尋找出穀之路。


    舉目四望,自己身處的是一個漏鬥形的山穀,四麵環山,穀底亦不過十數畝方圓。


    朝南麵兩山夾峙之下,有一道天然的縫隙,略似鐵劍門內外穀連通的通道,但較之卻小了許多,腳下那一曲溪流便是朝此而去。


    思索片刻,蘇邁便順著那水流一側信步行去,雖不知自己如何到了此處,但想想應離鐵劍門不遠,尚在黑木山的範圍之內。


    為今之計,自是先離開再說。


    順流而去,腳下亂花迷眼,時有蜂蝶相戲。


    陣陣幽香傳來,令蘇邁有種說不出的欣喜和興奮,隨手將長劍扛在肩上,哼著小曲,一路輕鬆地來到那縫隙之下。


    隻見兩山相交之處,有巨石自天而下,將夾縫填充,流水自石縫中穿行而過,毫無阻礙,而在石縫之上約三丈處,尚有一道夾縫,勉強可容一人通過。


    蘇邁左右觀察片刻,見無其外出路,便將長劍插入石縫之中,一步步小心攀爬而上,約半盞茶時間便到達那石縫之中。


    躬身而望,隻見穀外依舊是連綿不斷的山巒,群峰聳立,時有幽穀深壑,不見行路,眼近處也多是參天黑木,無邊無盡。


    爬下石縫,蘇邁估摸了下方向,黑木山在青石城西南麵,鐵劍門也在黑木山之南。


    按眼前方位,此刻應身在山之北,如今雖不知道師父那邊的狀況,但自己私自出逃,已然犯了刑堂大忌,肯定會派人來捉拿自己。


    看來往東南方向都很危險,北麵就是那山穀,盡是懸崖,無路可走,唯一可行的,隻有往西走,盡量先避開鐵劍門的搜查弟子再說。


    主意即定,蘇邁便認定方向,穿過那茫茫黑木林,向西而去。


    一路西行,盡是原始叢林,樹高林密,間有怪石荊棘,行路艱難。


    如此直至日上中天,蘇邁依然沒有找到一條適合行走的道路,偶有獵戶穿行的小徑,隨之而去,卻盡是往青石城方向。


    看來這黑木山以西應是人跡罕至,鮮有村鎮,不過這樣也好,人少不容易被現。


    如此又前行了約兩個時辰,穿過一片怪石灘,蘇邁來到了一個深邃的峽穀。


    眼前是一條約十丈寬的河流,水流甚急,順著高山深穀奔流而下,不時可聽到河水撞擊山石出的轟鳴之聲。


    站在河畔,蘇邁一臉無奈,如果說荊棘叢樹尚可小心穿行的話,而麵對這湍急的河流,他卻一籌莫展。


    盡管他水性不錯,但要遊到對岸隻怕也是險之又險。


    剛從那地底岩漿中逃得一命,此刻的他已是倍加珍惜性命,輕易不會冒險。


    無奈之下,隻是順著河流向下而去,百川到海,順著水走,應該能找到出路。


    如此前行半個時辰後,蘇邁霍然止聲。


    眼前是一道懸崖,高數十丈,河水自崖頂傾泄而下,激得水花四濺,隱隱還可聽到崖底傳來巨大的水流撞擊之聲。


    思忖片刻,蘇邁小心翼翼地朝另一側尋去,意圖尋找稍利於落腳之處,避過這道斷崖。


    不幸的是,這斷崖似乎出奇的長,濕滑的崖壁上長滿了雜草和一些不知名的小樹,比之那奔騰的河流,這裏似乎更加危險。


    約摸不到盞茶的工夫,蘇邁便失望而返,又迴到那高山飛瀑之畔。


    迴望身後,層巒疊嶂綿延不盡,來時的路已不可見,往迴走也不可能,眼前唯一可行的,似乎就是這瀑布之下了。


    跳下去麽?蘇邁猶豫不定。


    逡巡片刻,站在崖邊的蘇邁陷入了艱難的決擇中,後路難尋,前途兇險,何處是歸途呢?


    閉著眼睛,他迴想起當初在地底斷崖的被那土龍似的怪物追逃的一幕。


    同樣的迴頭無路,前方黑崖深澗,絕境之下,自己已是義無返顧了跳了下去,幸運的是,砸到了那巨大的食人花上,撿迴了一條命,如今再試一次,還會有幸運嗎?


    猶豫再三,蘇邁突然開口說道:


    “看來人不到絕境,都會心存僥幸,黑暗的地底深崖都死不了,何況這區區瀑布,再說有瀑必有潭,跳下去,說不定就掉潭水裏,淹不死。”


    咬了咬牙,正作勢欲跳,突然又向後縮了縮,自語道:


    “萬一這瀑布底下是斷層就慘了,必定摔死在崖壁上。”


    收迴腳步,蘇邁又探頭往下望了望,隻見水霧彌漫,深不見底。


    從聲音上聽,似乎這瀑布是直落水底的,其聲沉悶有力,若是掉到岩石上,水流應是爆裂般清脆。


    看來生的希望似乎更大一些,蘇邁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正欲抬頭,忽見前方不遠處,一道彩虹憑空而現。


    七彩光芒絢爛奪目,隨著水氣的飄散時隱時現,恍若登天之梯,掛在兩山之間,看得蘇邁目眩神迷,精神也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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