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才聽得慕容嫣講了他們這十年的過往,便迫不及待地問她,為何自己會同胡依依結為夫婦?其實在他心中,更想問的自然是,為何不是你嫣兒成為我的妻子?這件事已經成了縈繞在他心頭的一個老大的疑團,此刻他定是要問個分明。


    不想,黑暗中,慕容嫣悠然歎了一聲,卻反問道:“無病哥哥,象依依姐姐這麽好的女人,你娶她為妻,難道不好麽?”


    “這個……我倒不是這個意思。”徐恪輕聲迴道。他心中想著,胡姐姐當然是個好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可是,嫣兒呀,你應該知道我的心意。既然這十年裏,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且心中也一直喜歡著我,我最該迎娶的妻子,難道不應該是你麽?“難道說,這十年裏,竟然是我變了心?”一想到此處,徐恪心裏不由得聳然一驚。照理來說,以他對自己的了解,自己是絕無可能對他的嫣兒移情別戀的。然而,時光畢竟已過去了十年,這十年內到底發生了些怎樣的改變,他也委實沒有把握……


    “以前的事情,你就不要問了吧!”慕容嫣也輕聲說道。


    徐恪聽得慕容嫣不願作答,隻好轉開話題,又問道:


    “嫣兒,今日我為何一睜眼就在你的房間內?”


    慕容嫣道:“是北嶺哥在巡城時,發現你躺在圍牆邊,當時你有些神識不清,他才將你背到了我這裏。好在你躺了半刻左右,就醒了過來,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麽救你才好了!”


    徐恪歉然道:“因為我突然穿到了這裏,害得你擔心,嫣兒,今日多謝你了……”


    慕容嫣道:“無病哥哥,你怎地跟嫣兒如此生分了!要說謝也是我們謝你才對呀!這十年間都是你在保護我們、照顧我們,今天要不是你幫忙,依依姐與子貝姐或許就迴不了城了……”


    兩人在黑暗中,又相互客氣了一番。慕容嫣忽然說道:


    “無病哥哥,快要到亥時了,咱們躺下歇息了吧!若再不入睡,等一會兒你可要睡不著了!”


    徐恪疑惑道:“嫣兒,為何到了亥時就會睡不著?”


    慕容嫣道:“咱們這裏,你也看到了,已然成了一個‘魔化’的世界。這土城四周到處都是各種怪物,這些怪獸到了夜晚就更加猖獗。一旦到了亥時,土城四周就會聚攏各種大小魔獸,光是它們的嗷嗷叫喊聲,聽著也是嚇人啊!我們已經習慣了還好,無病哥哥,你今天剛到這裏,此時若不快點入睡,恐怕待會更加難眠……”


    徐恪忙道:“那……嫣兒,你快些躺下,其它的事,我們明日白天再聊!”


    慕容嫣便順從地躺倒在了矮榻的內側。那矮榻雖窄,慕容嫣還是給徐恪留下了一個超過一半的空處。


    徐恪雖然在黑暗之中,但也能感覺到慕容嫣已經是盡量蜷曲著自己的身子,緊貼在牆邊入睡。徐恪暗歎了一聲,為慕容嫣將毛毯蓋好。他隱約覺到慕容嫣的身子稍稍觸到他的手,便會微微一顫。此刻的慕容嫣,心中想必是既感緊張又覺害怕。


    徐恪心中不忍,他為慕容嫣蓋好了被毯,又脫下了自己身上的一件外袍,加蓋在慕容嫣的身上,然後便站起身,退出到了門外。


    “無病哥哥,你……你要走麽?”慕容嫣見徐恪並未與自己一道躺下入睡,卻開了房門徑自欲走。她急忙一個轉身坐起,問道。


    徐恪忙笑道:“嫣兒,我……我出去看看,方才喝多了酒,那個……或許,還要找些樹木澆灌一下。你先躺下,趕緊睡著!你放心,我既然來到了這裏,就一定會陪著你,你的無病哥哥是絕不會走的!”


    “噢……”慕容嫣應了一聲,又躺在了矮榻之上。此時她吃飽之後,一陣困意襲來,朝牆內翻了一個身後,便忍不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徐恪輕輕關上房門,躡手躡腳走到了屋子的外麵。


    此時的許昌土城內,卻是異常地安靜,除了風聲、遠處不知什麽野獸的嚎叫聲、巡城士兵的腳步聲之外,幾乎沒有別的聲響。全城的百姓,仿佛都知道,若不趁著這個時候抓緊入睡,再過得半刻,興許就難以入眠了。


    徐恪沿著房子間隔處的狹窄街巷隨意走著,此時的季節依然是冬季,周遭的冷風唿唿而來,撲打在他身上與臉上,一陣刺骨的寒意自脖頸間向全身襲來,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沒想到這十年後的世界,到了夜晚時分竟然是如此地寒冷!此刻他身上少了那一件加長的厚絨外袍,饒是他有神功護體,卻也凍得不輕。


    為了取暖,徐恪便沿著這土城內淩亂的步道奔行了起來。他抬頭向天望去,此時的天空中居然能看到群星閃爍,天邊還掛著一輪殘月。借著星月的微光,他再看向白日裏不斷噴吐黑煙的山口,卻見那山頂的黑洞仍在,但黑煙已停。


    徐恪找了一個牆角的空處,索性盤腿而坐,對著那高天斜月、閃閃星輝運起了太乙昆侖決。他舌抵上齶、五心朝元,聚三花於頂,運五息於元,一口混元真氣經丹田、通氣府、過百會、下承泉……運轉了一遍周天之後,不由得漸感神清氣爽,心胸中也沛然而生出一股熏熏暖意。在這一個淩冽刺骨的


    冬日夜晚,他終於不用再暗暗發抖……


    這時,他才忽然又想起,自己剛剛給慕容嫣蓋上的那一件厚絨加長的外袍,還是胡依依親手為他縫製而成的。那件外袍中內襯的厚厚絨毛,還是長安市麵上最為珍貴的兔絨與鴨絨。


    徐恪又起身漫無目的地往圍牆邊走著。他雖然穿越到此地才不過半日,但已經看到了很多人,經曆了很多事,有太多的事情是他原本所無法想象的。此時,他需要思考……


    依照慕容嫣的述說,康元七十一年六月初一,這世界就發生了突變。直到此時,是什麽原因造成了那一場突變?整個世界被損壞到何種程度,他們也還是一無所知。如此看來,自己進入神王閣之後,距離世界發生災變,也就是過了三個月而已。若自己出得神王閣,時間依然是二月二十二日的話,那麽,三個月之後,自己便將親身經曆這人世間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浩劫!


    三個月,僅僅是三個月而已!若不是我此番親身穿越後所見,恐怕,這世上沒有人會相信,三個月後的世界就會變得如此麵目全非!這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然而,我就算已經知道這世界將麵臨著一場空前的浩劫,等我再迴到神王閣出了閣後來到長安,我又能做什麽呢?僅僅隻剩下了三個月而已,我就算想改變,還來得及嗎?


    如今迴想,這神王閣的每一層樓,其實都暗藏著一個任務。在這雲影樓,那真人雖說的好聽,說什麽隻要爬上竹梯就可上樓,卻為何軟磨硬泡,偏生將我帶來了這十年後的世界?不用想也知道,這位“影子兄”必然也是給了一個任務需要我去完成。而這一個任務,恰正是藏在這十年後的世界。


    然則,這位“影子兄”交給我的,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任務呢?


    想到這裏,徐恪便自懷中掏出了那一顆雲影珠。他對著珠子小聲唿道:“影子,影子,你在哪裏?”


    “影子,你到底在哪裏,你快給我出來!”


    ……


    “影子……不就在你腳下麽?”徐恪正手捧著雲影珠不斷唿喊,迎麵卻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徐恪一抬頭,差點和那位一身黑衣的窈窕女子迎麵撞上,兩人看清了對方的臉容之後,都情不自禁地麵露微笑。那說話的不是別人,便是昔日住在徐府中,日日與胡依依形影不離的姚子貝。此時的姚子貝穿著厚厚的黑衣棉袍,身上背著一把長劍,顯得英姿勃勃,她身後還跟著兩名與她一道巡城的兵士。


    “徐哥哥,你怎地連自己的影子都找不著啦?”姚子貝掩麵笑道。


    “子貝妹妹!你怎地深夜還不入睡?”徐恪撓了撓額頭,疑惑地問道。


    姚子貝笑道:“徐哥哥,我還正想問你呢!這麽一個大冷天,你不和小嫣姐一起共度那‘洞房花燭夜’,卻跑到這城牆邊來作甚?今夜又不需你來值守!”


    “洞房花燭夜?”徐恪用力撓著額頭,驚問道:“什麽‘洞房花燭夜’!”


    姚子貝迴身朝身後的兩名手持長矛的兵士吩咐了兩句,就見那兩名兵士向她拱手為禮之後,便徑自往前沿著城牆巡邏去了。留下姚子貝一人,忽然麵朝徐恪眨了眨她一雙靈動的美眸,俏皮地說道:


    “我的徐哥哥,你好糊塗呀!今晚小嫣姐對你的一番心意,你還沒看出來麽?你怎地在與她大喜之夜,卻拋下了小嫣姐一人獨宿,管自己跑到了外麵?!”


    “我與嫣兒‘大喜之夜’?”徐恪幾乎要撓破自己頭皮了,他納罕道:“小貝,你到底在說什麽呀?!”


    “徐哥哥,你呀!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地笨呐!一點兒也不懂我們女人的心思……”姚子貝微笑著上前,主動拉了徐恪的手,兩人便沿著城牆,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他們就這樣一邊走路巡視,一邊輕快地聊了起來……


    姚子貝道:“徐哥哥,實話告訴你吧!先前的‘你’在離開之前,便已同我們都商量好了。等你自十年前穿越而來之後,就為你與小嫣姐辦一場婚事,讓你立時就將小嫣姐給娶了過去!”


    徐恪道:“那……那嫣兒她……她也同意了?”


    姚子貝一雙美眸已笑得如同春花綻放,她道:“我的傻哥哥!小嫣姐若是不願意,她能讓你睡在她房間裏麽?”


    “可是……”徐恪又道:“這樣是不是……也太倉促了一點?小貝,你方才不是還在說,要為我們辦一場婚事嗎?”他心想,就算如今的世界再怎麽貧瘠荒蕪,眼下的物資再如何匱乏稀缺,但男女大婚之夜,怎麽樣也總得有一場婚禮吧?象今夜這般,自己心裏頭還稀裏糊塗的,就憑慕容嫣一句:“無病哥哥,你躺下歇息吧!”……然後,兩人就算成了夫妻麽?這也太過草率了一點吧!


    不過,他轉念一想,慕容嫣其實在一開始便已問過他,是否喜歡著自己?她自己也已明確向他表達了愛意。兩人既然已表白清楚,當此災變之年,要說就這麽倉促成婚,卻也……並非不可啊!


    說穿了,徐恪隻要想到能夠真的迎娶到嫣兒,從此與她長相廝守、共度此生,他心中就已欣喜不已。至於那些婚禮、酒席、賓客


    祝福之類的,就算統統沒有,又有何妨呢?


    姚子貝心中略略想了一想,便向徐恪解釋道:


    “姐姐和我已經備好了一些婚禮之物,包括我剛剛拿給你的那一壺汾陽。徐哥哥,原本我們是想為你和小嫣姐姐辦一場像樣的婚禮。不過,小嫣姐臉皮薄,她說如今許昌城內物資奇缺,她也不願此事太過……張揚。是以,小嫣姐硬是推掉了婚禮的全部籌劃。她說,就讓你直接住進她的屋子即可……”


    “啊?”原本徐恪已經不甚在意,究竟要不要與嫣兒辦一場像樣的婚禮。然而此時聽得姚子貝這一番解釋,他心中疑惑又起,當下便問道:


    “小貝,嫣兒為何不願此事太過張揚?這是我與她的婚姻大事,難道她還要瞞著外人不成?!”


    不知怎地,徐恪忽然就想到了她慕容嫣昔日的獨特身份,想起了她連當朝五珠親王的元妃之位也不肯答應,想起了她自玉山雨廬迴到長安之後,也幾乎未曾主動來找過他,甚至連一個送信的人也未曾派來過。那時候,他在長安城的高升客棧內日日縱酒買醉,卻始終未見慕容嫣的消息,他以為他此生將再也無緣見到他的嫣兒了……


    想到此處,他不由得心中又胡思亂想了起來:“難道說,嫣兒還是念著自己是天寶閣大小姐的身份,是以,害怕太多的人知道,是我一個江南的窮小子迎娶了她?”


    姚子貝卻仿佛看穿了徐恪的心思一般,她不禁輕輕地打了一下徐恪的肩膀,嘟著嘴說道:“我說徐哥哥呀,瞧你這小心眼!小嫣姐姐對你的一片真心,這十年來,我們大夥兒心裏都跟明鏡似的!你可不要錯怪了她!”


    徐恪不禁暗道“慚愧啊!我怎地直至今日,對嫣兒還有這樣無端的猜疑!嫣兒對我的這一片情意,別人都比我看得清楚!今夜也是嫣兒主動問我,我才敢表明我的心意……徐恪呀徐恪,虧你還是一個堂堂七尺男兒,你這心胸與境界,怎地連一個女子也還不如!”


    隻聽姚子貝又說道:“其實,小嫣姐雖然嘴上不說,我也猜得出她的心思,她這是顧著依依姐的麵子呢。畢竟,這十年裏,你都是依依姐的夫君……”


    聽到這裏,徐恪立時便問道:“小貝,我正要問你呢,為何這十年裏,我與胡姐姐結為了夫妻呢?”


    姚子貝仔細地看了徐恪一眼,好似從徐恪的眼神中略略地看出了一些不滿。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幽幽說道:


    “徐哥哥,你知不知道,你那時候曾經身中奇毒?這種毒名叫‘七日噬魂散’,是一種天下奇毒!”


    徐恪立時迴道:“這個……我知道呀,我護送欽差迴京,半道上被孫勳那廝突襲,中了他兩個毒蒺藜,後來多虧了胡姐姐幫我解毒,否則我徐恪今日焉有命在?”這時他迴想前事,心房中的那一片柔軟頓時又被觸動。他暗道,胡姐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為了幫自己解毒,竟不惜……咳!如此說來,我娶胡姐姐為妻,那是天經地義、大丈夫理所當為也!隻是,我與嫣兒……卻該如何……咳!


    姚子貝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呀!其實,當日你中毒時間太久,毒質入體太深,依依姐雖然盡了全力,還是未能徹底幫你解毒。你身體裏依然留下了一種餘毒,那一種餘毒叫作‘屍血毒’,毒性最是可怕!過得一年之後,若那屍血毒發作,你便會生不如死,變作一具毫無人性的僵屍!”


    “什麽!”徐恪聞言不由得臉上變色。他委實未曾料到自己身體內竟還藏著一種餘毒。而且那種所謂的“屍血毒”竟還如此可怕,居然能將自己變作一具僵屍!


    “那……後來呢?”徐恪又問道。此時距離自己毒發已過了九年,想必自己並未變作一具僵屍。不過,他心中依然是惴惴不安。他暗自心想,如今的我可還是十年前的我,那麽我此刻的身體內……不也還是藏著那一種“屍血毒”麽?


    姚子貝道:“後來麽,直到今天你還活著,那一種餘毒自然是沒有發作了。在那屍血毒行將發作之時,也是依依姐姐幫你解的毒。隻是依依姐的解毒之法,實在是……實在是……咳!”


    說到這裏,姚子貝卻頓足一歎,下麵的話仿佛有些難以啟齒。


    “胡姐姐是怎麽幫我解的毒?小貝,你快點說呀!”徐恪急道。


    姚子貝道:“那一次依依姐被逼得沒有法子可想了,隻得用了她妖族的最後一招……咳!姐姐為了你,可真是受盡了委屈呢!徐哥哥,你今後對依依姐可要……可要好一點啊!”


    徐恪再次急問道:“小貝,你……你快告訴我,當時,胡姐姐究竟是怎麽為我解毒的?咳!急死我啦!”他隱約已能感知到,那一次解毒必然萬分兇險,而胡姐姐為了延續他的性命,也定然是做出了極大的犧牲……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如今的我,又怎能辜負了胡姐姐?”在徐恪的心中,此刻已經漸漸地陷入了兩難。


    姚子貝又望了徐恪一眼,卻還是搖了搖頭道:“可是,我答應了姐姐,不能將這件事告訴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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