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地,沐解廢城外一公裏的林間空地。


    今晚風有些大,是雲逐月的天氣。月光不算明,但也足夠為樹木投下影影綽綽的影。陰影狐假虎威地跟隨枝葉張牙舞爪,林子裏鬼氣森森。


    林地的中央,有一口棺材,棺材尾坐著一個長頭發的大胡子。他身子一動不動,頭發和胡子卻被風撩撥得躁動不安。這樣的場景有點唬人,還真說不上嚇人。所以大胡子讓棺材飛起來了,在空地上方飄來蕩去,驚悚度立刻翻幾倍。這會兒就像鬼差夜行了。


    似乎有人不怕鬼。在枝葉的喧嘩聲中,夾雜著樹枝被踩斷的聲響,哢擦哢擦,很有節奏。來人並沒有試圖隱匿自己的行蹤。


    棺材旋轉了一圈,好讓坐在棺材尾的大胡子看到樹林裏的來客。隨後棺材輕飄飄地落到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哢擦聲終於消失了,林子邊緣出現一個人。來人身穿鬼窟的灰色軍裝,腳踏戰靴,胸口有一塊護心甲。他單手端著一門單兵電磁炮,十分輕鬆。這是一位力量型異能者。


    裝神弄鬼的大胡子,等來的是鬼王的麾下。


    “來了?”大胡子像是在招唿一個老熟人。


    “城裏到處都是你的留言,我怎能不來?”


    “孔傑?哈哈,這三天沒白等,不虛此行。”


    ……


    大胡子是駱有成,棺材裏躺著的是秦哲——鬼王和陳思然的兒子。


    秦哲是餌,用來釣一個人,孔傑。


    大家對孔傑這個名字可能並不陌生,青崗係屈允騰麾下頭號馬仔,現在是鬼王的親信,秦哲的幹爹。


    這一年來,駱有成一直試圖尋找鬼窟總部,間諜衛星“真實之眼”幾乎掃過滇貴緬泰四地的每一寸土地,也列出了幾處可疑區域。但春風去查探後發現,那幾處不是分部,就是實驗室。


    駱有成思來想去,也隻能靠秦哲了。秦哲不知總部,他幹爹大概率是知曉的。


    駱有成很想親自搜查秦哲關於幹爹的記憶,意識囚籠沒答應。駱有成兩手一攤,我不搜,你搜。意識囚籠還真去搜了,而且還幫忙把秦哲腦子裏有關書院人的記憶抹除了,最後,它給駱有成反饋了一些信息:


    孔傑這個幹爹還是非常稱職的,與秦哲的感情極好。秦哲的童年幾乎都在幹爹的陪伴下度過的。秦哲滿十五歲後,孔傑迴總部履職。無論再忙,孔傑每個月都要抽時間迴來看看,少則幾個小時,多則幾天。


    後來秦哲為了證明自己,去做臥底。分別時,孔傑對秦哲說,假如暴露了,就逃迴來,幹爹每個月都會迴來看看的。


    現在據秦哲被俘已經過去了一年半,駱有成不確定孔傑是否還會每個月迴一趟沐解,但他依舊決定到沐解碰碰運氣。


    沐解這個邊境小城早就荒廢了,一個人都沒有。事實上,在過去的十多年,小城裏也隻有秦哲和孔傑兩位居民而已。鬼王的那顆心不知是用玄武岩還是花崗岩雕成的,太硬,居然忍心把兒子一個人丟在一座廢城。


    駱有成來到沐解後,沒有去秦哲的居所,而是在居所周圍的建築上寫下留言:


    秦哲在我手裏,子時,密林見。


    後麵是一個地理坐標:23°673005''n98°027377''e。


    駱有成之所以把會麵地點選在郊外,是因為他不確定鬼王兒子的房子裏會不會布滿武裝守護。他雖然不怕,但也會很被動。


    白天,駱有成像個正常人一樣待在書院,該忙啥忙啥。


    晚上十點,他開上Ж型翼飛機到沐解的林子裏裝神弄鬼。他也不是故意要嚇人,其實他在鍛煉意念力。


    淩晨一點返迴書院休息。作息非常有規律。


    今天是第三天。


    ……


    孔傑看著大胡子身下的棺材,焦急地問:“小哲呢?你把小哲怎麽樣了?”


    駱有成說:“放心,死不了。”


    他將單片鏡調節成長焦,仔細打量孔傑。孔傑頭發花白,麵孔和秦哲倒有幾分相似之處,不知道是不是兩人相處久了的緣故。駱有成無意去考證。他身子淩空向後飛去,落到了棺材頭的後方。


    孔傑瞳孔擴大,表情凝重。對方是高高手,把秦哲從他手裏救出來,孔傑連一分的把握也沒有。


    棺材蓋像裝了機關一樣,無聲地自動滑開。秦哲的身子被一股看不見的力抓著,向上浮起,在棺材蓋上露出了腦袋。


    秦哲那雙無神的眼睛在看到孔傑後,陡然睜圓,他喊道:“幹爹快走,你不是他的對手。”


    “幹爹不會丟下你的。”孔傑將右手放到電磁炮的護手槽上,變成雙手持炮,“無論他提什麽條件,幹爹都會答應。”


    駱有成沒心思看他們父子倆父慈子孝的情感戲碼。秦哲被塞迴了棺材,他被意念力束縛在棺材裏,棺材板卻沒合上,以便他能聽到外麵的對話。


    駱有成說:“我的要求不多。給我鬼窟總部的地理坐標,你幹兒子就還給你。”


    孔傑吼道:“這不可能。”


    駱有成哈哈大笑:“聽見沒有,你虛偽的幹爹不要你了。”


    秦哲在棺材裏喊道:“幹爹,別管我,你快走。”


    孔傑眼裏噴火,如果不是怕誤傷秦哲,他手中的電磁炮早就該發怒了。“換個條件,換個條件我一定答應你。”


    駱有成習慣性去揉下巴,摸到一團胡須,他順手捋了捋胡子。


    “換條件也行,你去把鬼王殺了,提他的頭來見我。”


    孔傑怒了,他舉起電磁炮,大有一言不合就開炮的架勢。“不準提關於王的條件。”


    “做不到就不要提虛勁。”駱有成搖頭說:“口口聲聲一定答應我的條件,結果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你就是希望我把棺材推到坑裏去埋了。”


    孔傑說:“隻要你放了小哲,我們可以脫離公司,從此避世隱居。”


    駱有成大笑:“你傻,還是我傻?你們脫不脫離鬼窟與我何幹?”


    駱有成臉上笑著,心裏早就沒了耐心。孔傑為秦哲甘願犯險,但絕不是一個輕易就範的人。


    駱有成決定對孔傑動手了。棺材蓋徹底合攏,棺材向孔傑的方向飄去。駱有成跟在棺材後,一步步向孔傑逼近。


    孔傑稍有猶豫,但他最終沒退一步,電磁炮的電子保險已經解鎖,手指也靠近了擊發觸板。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指就不聽使喚了,彎曲的手指被捋直了,接著,剩下的手指也僵直了,身體被什麽東西裹住了,動彈不得。他眼睜睜地看著電磁炮從手裏飛走。


    駱有成靠近他,是為了讓自己的意念力運用起來更得心應手。被拉近了距離,孔傑徹底失去了反抗的機會。恐懼從他心底彌漫開來。


    電磁炮被駱有成遠遠地丟開,孔傑的身子被他拖向棺材。


    駱有成說:“你托大了,為什麽不多帶點人來?”


    孔傑說:“這是我的私事。”


    鬼王兒子的事是孔傑的私事,什麽意思?


    駱有成覺得猜謎太費勁,不想和孔傑廢口舌了。


    他在意識海同意識囚籠交涉,要它搜索孔傑的記憶。意識囚籠抱怨,它是駱有成的監管者,現在卻成了對方的工具。意識囚籠抗拒的時間不長,它侵入了孔傑的記憶,但很快它又退了出來。它告訴駱有成,這個人罪大惡極,他可以自己搜。


    孔傑的一生,都過著刀頭舔血的日子。年輕時,幫屈允騰清理礙眼的、不聽話的或有仇的人。


    屈允騰死後,孔傑又投到鬼王麾下,成為一名軍團長。他曾帶領狩獵軍四處劫掠人口,先後將一百多萬人送進了活體材料集中營,將南亞、東南亞和大洋洲徹底變成了無人區。


    孔傑如此賣力,生性殘暴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卻是為了報鬼王的恩。這個故事無論是聽起來還是說起來都很狗血。


    時間迴到災紀元前。


    屈允騰與超級博士病毒科研組產生了利益糾紛。身為打手的孔傑並不了解具體情況,隻知道蛇蠍女人勞倫·加西亞下藥毒死了屈允騰。孔傑就把勞倫·加西亞殺了,為主子報了仇。被警方通緝後,他從北美跑到緬地投奔秦廣宇。


    這時陳思然已經找到秦廣宇,正被原配曲丹茜處處打壓。秦廣宇在沐解購置了一套房產安置陳思然,孔傑成了陳思然的保鏢。


    陳思然是個欲望很強的女人,秦廣宇一年到頭也來不了幾次。於是,女主人和保鏢的故事就這麽順理成章地展開了。


    陳思然心裏愛的終究是秦廣宇,所以兩人的露水夫妻關係很短暫,陳思然很快結束了自己的放縱。


    不曾想,孔傑的槍法太準,陳思然中彈了。陳思然出現妊娠反應的時候,恰巧秦廣宇到這裏小住。陳思然和孔傑跪地求饒,秦廣宇隻是淡淡說了句“生下來吧,我還想要個兒子”。


    陳思然生下了孔傑的種,秦廣宇也認下了這個兒子,成為名義上的親爹、實際上的幹爹。後來他還把陳思然母子被接迴身邊住了一段日子。


    在孔傑的記憶裏,秦廣宇對陳思然母子挺好。就是惡婆娘曲丹茜鬧騰得不像話,硬生生把陳思然逼瘋了。


    孔傑認為是王為了救治瘋子陳思然,才將她變成魅祖。駱有成懷疑鬼王隻是廢物利用。


    再後來,秦廣宇就讓孔傑這個真正的親爹帶著秦哲去沐解生活。


    鬼王在這件事上,著實表現得大度。難怪孔傑會對鬼王如此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此外,駱有成還探知一條秘辛。殷老板的父親殷廣寧和秦廣宇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殷廣寧是嫡出,隨父姓;秦廣宇是私生子,隨母姓。駱有成認為自己早該想到這一點,廣寧和廣宇,名字就很像。


    孔傑的印象中,這對兄弟非常不睦,即便說不上勢同水火,也能稱之為關係惡劣了。至於他們為什麽交惡,孔傑不知情。


    這些狗血八卦,隻是用來調劑的開胃小菜。


    真正讓駱有成開心的,是他終於找到了鬼窟總部的藏匿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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