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豆豆的要求很過分。她想讓駱有成和柳瑩喝下能讓人渾身長毛的營養液,喝足兩個月,然後把被營養液滋養過的愛蛋捐出來。


    “什麽是愛蛋?”


    “捐卵捐精啦。”米豆豆為弟弟的領悟力感到擔憂,“在體外合成胚胎後,進行基因編輯……”


    駱有成粗暴地打斷了大姐的話:“滾,你不是我親姐。”


    米豆豆鬆開弟弟的胳膊,氣鼓鼓地坐到床沿上。“搞研究,哪能沒犧牲?親弟弟都不幫我,誰來幫我?”


    駱有成怒道:“你想讓書院的主人和主母今天是毛人,明天又全禿?書院丟不起這個人。”


    米豆豆說:“你不是能毛發控製嗎?”


    “柳妹又不會,你讓她以後還怎麽去見人?再說了,你怎麽知道營養液不會破壞我的毛發控製能力?”


    這事如果僅僅涉及駱有成自己,他沒準還會冒險一試,牽涉到柳妹,他打死都不幹。如花似玉的老婆變成長毛怪躺自己身邊,誰不膈應?


    “是我考慮不周,光想到你的能力了。”米豆豆翹著二郎腿,手指在腿上擊打著,她突然眼睛一亮,又想到了一個歪主意,“鳳凰有超級恢複能力,長再多的毛估計都能恢複如初。就算沒恢複,她變火鳳凰應該能把毛燒掉吧?老弟,如果你們倆參加實驗……”


    “鳳凰是我小姨子!”駱有成忍無可忍。


    “又不是親的。再說,隻是捐點東西嘛,又不需要你們接觸。”


    “倫理呢?你的道德觀呢?”駱有成痛心疾首地說,“大姐,你現在的思想很危險。”


    “還不是為了人類的延續。”


    駱有成說:“科學狂人在製造災難前,都認為自己的出發點是好的。”


    米豆豆翹著的二郎腿放下去了,手指也不亂動了,悶悶地坐著,愁眉苦臉的樣子。


    “大姐,我勸你放棄這個想法。”駱有成苦口婆心地勸道。他給出三大理由。


    第一、基因編輯胎兒是不道德的,六百年來一直受法律和倫理的約束。


    第二、即便進行基因編輯,大姐和她的團隊未必能一次性剔除所有的壞基因。因為sdr病毒和營養液對胚胎基因的改變,對這支團隊來說是完全陌生的。壞基因給新生兒帶來的壞影響,或許要幾年或十幾年後才能被發現。實驗耗時太長,人類也等不起。


    第三、這種幹預性生育無規模生產的可能性。如果每對育齡夫婦的生育都需要大姐和她的團隊進行基因幹預,累死他們一年也降生不了幾胎。


    第一條理由,米豆豆隻當弟弟在說官話套話,特殊時期行特殊事。事關人類文明的延續,那還顧得上倫理道德?第二第三條,米豆豆不得不承認弟弟說得有些道理。但眼看著人類要滅絕了,總不能因為費時和有難度就什麽都不做吧?


    駱有成繼續說:“現在我們至少還有兩個希望。輝山的純淨人類在接種疫苗後,如果沒有喪失生育能力,他們可以為人類傳承火種。第二是殺死鬼王,幫衡思梁複仇,獲得他的科技遺產。”


    米豆豆平靜下來,她對疫苗的安全性是很有信心的,輝山地下小鎮的人有九成以上的希望保下來。有兩百多名育齡“純淨人”打底,至少現在不用擔心人類會滅絕。


    當然,米豆豆的理想是讓絕大多數受病毒感染的人都能養育自己的後代。衡思梁留下的遺澤,最有可能幫助她實現技術突破。


    在人才凋零的末世,米豆豆是當之無愧的頂尖專家。但和妖孽老前輩衡思梁一比,她隻是個小學生。包含衡思梁一生研究精華的獨文件在她手上,掌握密碼的智能常律師也被弟弟“請”迴來了,隻等消滅鬼王完成複仇令,就可以打開這座寶庫。


    米豆豆的心情好多了,“什麽時候才能殺了鬼王?”


    駱有成怦怦跳的心髒也安靜了:“就目前的局勢,短則幾個月,長則一兩年,股東勢力和鬼窟之間必定會有內訌。我們再推波助瀾把它演變成大衝突。到那時,就是我們的機會。”


    駱有成終於安撫住了大姐。米豆豆說她可以等三年,三年無結果她就重啟計劃。家裏沒人願意配合實驗,大不了對外重金招募誌願者。


    ……


    同樣為生娃的事情勞神的,還有股東勢力聯盟。那位傳說中的孕婦,懷孕應該有兩個多月了,還沒顯懷,但妊娠反應特別劇烈,可以稱之為孕吐專家了。


    人們隻要聽到一聲“嘔”,就知道末世唯一的懷兒婆駕到了。


    按理,唯一的孕婦,應該像國寶一樣保護起來。但玉象的蘭奕主任和中醫所也不知出於什麽考慮,把這個誌願者孕婦散養。她可以四處溜達、逛街。後麵通常有四個保鏢跟著,兩男兩女。偶爾,“隨從”裏還會混進來穿白大褂的。


    誌願者孕婦每天定時從她的臨時居所出門,上午十點到十一點,下午四點半到五點半,在玉象定居點內轉上一圈,踩著點迴去趕午飯晚飯。她總是昂著頭,臉上掛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驕傲。


    走上一小段,她不得不低下頭,發出“喔哦……阿哈……哈……呃……呃嘔”一連串驚歎詞。


    聲音非常有特色,第一聲“喔哦”,就像被人一拳擊打在腹部,聲音短促,有喘不上氣得感覺。“阿哈”是被揍第二拳的痛唿。“哈”清脆嘹亮了許多,象征著不屈和反抗。但反抗是徒勞的,最終以屈辱的“呃嘔”做結。


    作嘔完畢,孕婦會再次高高抬起頭,展出她一成不變的驕傲的笑容。


    這位女士走到哪裏,就幹嘔到哪裏。她就像行走的人類希望的播報機,用她固定格式的幹嘔聲告訴人們,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們,我們身邊終將兒孫繞膝。


    玉象定居點的居民區不大,兩平方公裏左右。無論在何處的玉象居民,到點都能聽到有節奏的程式化的作嘔聲。他們會從屋子裏出來,站在街道兩旁,為“英雄準母親”鼓掌。


    尚在育齡期的婦女會對那尚且平坦的肚子投去豔羨的目光。而男子大多會用“如果……那麽”造句:如果那女人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那麽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王阿婆和李阿婆,因為都有一個異能者兒子,得以在玉象紮根生活。她們是玉象定居點僅有的兩個老年人,一個家在定居點東,一個家在定居點西。兩位阿婆年紀大了,記性不大好。每次見到驕傲的孕婦都會問:


    “妹兒,幾個月啦?”


    驕傲的孕婦從不以月為計時單位,她說:“阿婆,1522個小時了。”


    阿婆蒙了,她記性都不好了,還要做算術,太難了。王阿婆在自家門口一站就是半個小時,都沒算出是幾個月。這時驕傲的孕婦已經幹嘔著到了城西李阿婆家門口。李阿婆會問相同的問題,得到同樣的答案。李阿婆做算術題時,王阿婆會歎著氣迴屋。


    到下午孕婦出來遛彎時,她們會同一個問題,得到一個新的答案:


    “阿婆,已經1528個小時了。”


    兩位老阿婆天天問,越問越糊塗。


    也有中年婦女勸說孕婦:“妹兒,你才剛懷上,還是要多休息,等三個月以後再多走動。”


    驕傲的孕婦說:“我也不懂,一到點醫生就趕我出來走動,說是對胎兒好。”


    中年婦女也糊塗了,怎麽和她的經驗不符呢?或許醫生有更好的保胎安胎的法子。有一次驕傲的孕婦還告訴中年婦女,醫生每天都會讓她吞服藥丸。再次顛覆了中年婦女在孕期不能亂吃藥的經驗常識。但她也很快想通了,醫生能幫她懷上,肯定不會害了胎兒。


    定居點裏也不乏聰明人,孕婦每天從東嘔到西,從南嘔到北,中醫所圖個啥?炫孕婦,展示成果唄!讓大夥兒都對中醫所有信心。


    又過了幾天,驕傲的孕婦出來就少了。偶爾出來遛彎時,除了後麵跟著的幾個人,還多了四台懸浮攝影儀。與此同時,定居點的中心廣場上,投映出孕婦的全息影像,直播她的日常起居。


    也不知蘭奕主任要搞哪出?玉象不僅在自己的地盤上搞直播,還向青雲租用了一顆衛星,建立小型衛星通訊網絡,在聯盟勢力內部搞起了網播。


    驕傲的孕婦成了網紅。由於她時常穿一身寬鬆的白色長裙,又喜歡高傲地仰著頭,幹嘔的聲音也比較嘹亮,聯盟勢力的居民親切地稱她為“白鵝準媽媽”。


    下班空閑的時候,大部分勢力居民都會聚集到廣場觀看“白鵝準媽媽”的直播。既有窺人隱私的快感,也能提前共享為人父母的快樂。最讓他們高興的,是不用再擔心某一天自己突然人間蒸發,淪為鬼窟的活體實驗材料。


    ……


    這些影像被商士隱傳給駱有成時,後者已在地宮了。他是晚上臨睡時看到這些影像的。


    駱有成完全不能理解玉象和中醫所的操作。如此高調地炫耀一個孕婦,是在打生命保護集團公司的臉,打異形生命發展研究院的臉。他們難道不擔心鬼窟對孕婦搞小動作。


    “你怎麽看?”駱有成撥通了商士隱的電話。


    商士隱連說了三聲“古怪”,按書院的習慣思維,除非女人集體懷孕,否則像這種國寶級的孕婦,肯定藏起來,供起來,保護起來。


    “那個孕婦幹嘔得太有節奏感了,我專門找了一些舊紀元女人妊娠反應的影像來看,沒有誰像她幹嘔得這麽頻繁,聲音也一成不變。”商士隱擺出論據,並得出一個結論,“我懷疑女人是詐孕,很可能是股東聯盟要倒逼鬼窟出招。”


    “我和你的觀點一致。”駱有成說,“但也不要輕易否定,他們不是一直在直播嗎?女人的肚子總要長大吧,兩個月、三個月看不出來,四個月總要顯懷了吧?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他們真搞出生娃兒的藥方,也是好事。等兩個月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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