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有成和任文濤談成一筆大生意,心裏十分舒爽。


    他對任文濤說:“讓你的人找到我二姐夫,我要讓他迴去接兩個人。”


    任文濤:“?”


    駱有成解釋說:“要什麽武器,數量多少,又要給你們多少智芯,這些總不能我們兩位當家的談。咱倆像菜市場的小販討價還價,實在太掉價了。我讓他迴去帶兩位談判專家來,讓他們和你們商務部長談。”


    任文濤:“講究。”


    一位保安部分部長找到了正在主堡外幫著戒備巡邏的刀行,把通訊器遞給他。駱有成讓他迴去把奸夫哥史湘雲和易慕付華接來。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交代完正事,駱有成發現懸浮梯還沒到底。


    “地下很深?”


    “有點深,大概還要兩分鍾。”


    駱有成的“舅爺爺”喜歡挖洞,他也習慣了鑽洞,但這麽深的洞,他還是頭一迴鑽。閑著也是閑著,他打聽起攻擊衛星。


    “虛空之劍,聽著很厲害。裝配了什麽武器?動能,激光,粒子束還是微波?”


    任文濤表情尷尬地說:“使用這些武器,就相當於向他國宣戰了。當時,國際上也不允許發射這樣的衛星。”


    駱有成臉一黑:“連武器都不配備,還叫什麽攻擊衛星?感情你拿一個破爛來忽悠我?”


    任文濤急忙解釋道:“攻擊的目的是為了讓敵方的衛星失去作用,未必需要摧毀。‘虛空之劍’有鎖定、追蹤和自由變軌能力,一旦追上敵人的衛星,就會釋放六台太空智能,對敵方衛星噴塗幹擾物,把它變成瞎子、聾子、啞巴。”


    駱有成撇撇嘴:“明明是太空噴漆工,非要取‘虛空之劍’這麽高大上的名字。”


    按任文濤的說法,對方如果有“清潔工”衛星,去除幹擾物後,衛星依舊能正常運作,不至於過度激怒敵對方。但關鍵時候用一用,也能起到很好的戰術作用。


    駱有成想想也是這個道理,讓對方的衛星失明失聰一段時間,足夠他做很多事了。他很愉悅地接受了“虛空之劍”不是劍的現實。


    隨後他又想到了自己家裏的兩顆“衛星維修工”,它們能修理自家的衛星,那麽能不能拆卸別人家的衛星呢?這個問題需要和遠慶二號深入探討一下。如果可行,那他就有了三顆攻擊衛星,想想都很美。


    接著,他又想到了一個很現實很嚴峻的問題,輝睿研究的太空武器,會不會都是“太空噴漆工人”之流?他非常嚴肅地向任文濤提出了這個問題。


    一而再再而三地領域外的小白質疑,任文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囧。他依舊耐心地說:


    “噴塗智能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何必挖那麽深一個洞?我們研究的是真正的太空武器,一旦進入戰時,就會立即裝備在衛星上,發射升空。”


    “軌道武器也有?”


    “有,不過現在恐怕沒法把它送上天了。”


    駱有成默默地把軌道武器從心裏的小本本上劃掉。


    ……


    目的地是一間觀察室。裏麵有一對四十來歲的男女,男人叫安元生,女人叫畢婕。他們是地下小鎮的觀察員,也是地下小鎮和地麵的聯絡員。


    在十五年前,是沒設這個崗位的。地下小鎮有什麽需求,都直接與地麵聯係。


    這崗位是專為兩人而設。十五年前,三對育齡夫婦來到地麵,結果隻剩下一男一女。他們的心境比百人敢死隊差了幾個層級。他們不願留在讓他們傷心欲絕的地麵,也無法迴到地下小鎮,就到這裏做這種可有可無的差事。


    他們原本有各自的愛人,不過,現在他們已經成了彼此的愛人。


    觀察室有一大半區域,都是監控影像區,可切換二十個主場景,三百多個分場景。覆蓋了小鎮的每一個角落,包括居民的家。這是小鎮上的人要求的,他們說萬一小鎮上的人集體出了事,至少有人幫他們收屍。


    安元生和畢婕很喜歡這裏的生活。他們行走在不同的場景裏,進入不同的分場景,找到熟識的朋友,和他們聊聊天。和生活在小鎮裏區別不大。


    與其將這裏叫做觀察室,倒不如稱之為探訪室。


    任文濤帶著駱有成進來時,安元生和畢婕正在朋友家做客,“喝”下午茶。當然不是真的喝,他們隻是拿起返真實境裏的杯子做做樣子。


    “副主席,你怎麽帶陌生人進來了?”安元生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安。


    任文濤還沒迴答,畢婕向他點頭致禮,拉著她丈夫離開了影像區域。這個女人很守規矩,她認為丈夫質問副主席既不合禮數,也不具備權限。上級做事,自然有上級的道理。


    任文濤沒去管他們,切換了主場景。


    入眼是藍天白雲下的一片小洋樓。地下小鎮也使用了很高端的場景模擬器。置身在場景中,能清晰地感受到風的流動,雲在天空慢悠悠地飄蕩,偶或擋住太陽,在地上留下一片陰影。遠方,還有重重疊疊的山影。群山是小鎮人永遠無法到達的地方。


    小洋樓像線路板上元器件一樣,排列得整整齊齊。任文濤說這裏研究所的宿舍。


    臨近一棟小樓時,駱有成看到三個孩子在玩耍,大點的十二三歲,另外兩個估摸著在八九歲之間,應該是三兄弟。


    孩子們喊任文濤為“任叔叔”。駱有成的八卦心一下被提起來了。任文濤六十出頭了,不喊任爺爺,至少也要喊個任伯伯吧。


    任文濤笑著摸摸孩子們的頭,問道:


    “你們的爸爸在嗎?”


    “在家呢。”孩子們說。


    任文濤說:“你們去玩吧,我們去找你爸爸說點事。”


    孩子們卻沒離開,好奇地望著駱有成:“你也是從這裏出去的嗎?”


    駱有成說:“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


    孩子們用他們從影音書籍裏學到的知識,提出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比如很遠的地方有沒有高山,有沒有大海,有沒有摩天大樓,有沒有和他們一樣的孩子?


    駱有成莫名感到心酸,他說:“都有的,等你們有一天走出地下小鎮,哥哥帶你們去很遠的地方看山、看海、看大樓。”


    任文濤微不可查地歎息一聲。


    孩子們興奮地和駱有成拉鉤。返真場景異常真實,當駱有成觸及到孩子們的手指時,仿佛連接到了他們的心靈。孩子們得到了駱有成的承諾,圍作一堆,興奮地在地上畫著世界地圖,討論起很遠的地方。


    “走吧。”任文濤走向一棟小樓。


    “這是三兄弟?”


    “都是關所長的兒子。這老小子,有幹勁著呢。我們讓小鎮裏的人多生,他就以身作則,可勁地造人。上麵還有三個,都成人了,老大都可以當這些孩子的爸爸了。”任文濤解釋道。


    “關所長比你年齡還大?”


    “快七十了。災前生了三個兒子,隻有老大跟著他。老二、老三在海市工作,前妻在那邊幫著帶孫,估計都沒了吧。現在的老婆又幫他生了三個小的。”


    駱有成揶揄道:“為了人類的火種,關所長很拚啊。”


    任文濤嘿嘿笑了兩聲,按響了門鈴。門很快開了,白發蒼蒼的研究所所長關佑庭把二人迎進了屋。


    主、分場景的切換非常自然,與現實幾乎沒有區別。駱有成對輝睿的技術又高看了一分。


    “文濤,這位是……”關所長怔怔地看著駱有成,他已經二十多年沒有見過陌生人了。


    任文濤笑著說:“你們是人類的希望,他是你們的希望。我就想看看希望與希望的碰撞,能不能融合成更大的希望。”


    不僅是關所長,就連駱有成也聽不太懂任文濤在說什麽。


    任文濤招唿駱有成坐沙發,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駱有成沒敢坐,畢竟這裏隻是場景,他很擔心屁股會穿過沙發來到地上。任文濤坐了下去,穩穩當當。於是,駱有成對輝睿的科技觀感又拔高了一分。


    主客三人坐定後,關佑庭對著裏屋喊了一聲,一個女人走了出來,端上四杯咖啡。


    這是此間的女主人,叫覃芹,小樓外三個孩子的媽。女人四十歲出頭,保養得很好,給人的感覺還很年輕。關老頭如果努把力,沒準還能在田裏種活一顆種子。


    覃芹在關老頭身邊坐下。雖說有點像父女戀,但看得出來,兩口子的感情非常好。


    看到任文濤端起杯子,駱有成也試著喝了一口,咖啡的香醇瞬間在口中綻放,微苦微甜的味道在舌尖彌漫,他甚至能感受到溫熱的液體在胃部釋放的熱量。到此時,駱有成對輝睿的生活科技實力徹底歎服了。從外而內,每一個細節都做得太真實了。這種體感,比獨行的奸夫哥的作品更高明。


    賣了半天關子的任文濤終於開口了:


    “這位是駱先生,他手下有一支頂尖團隊,在基因和病毒學方麵非常有建樹。我帶他過來,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幫你們走出地下,生活在真正的陽光下。”


    駱有成悟了,這小老頭熱切地邀請他到地下參觀,原來是打得這個算盤。


    但事情還沒完,任文濤繼續說道:


    “夥伴們大都老了,命這東西,誰說得清楚,說沒就沒了。假如我們……”


    覃芹說:“文濤哥說的什麽話,您還年輕著呢。”


    任文濤有些傷感地說:“酉魁和小夢今天走了。”


    關佑庭和覃芹大驚。待任文濤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講述了一遍,夫妻兩人向駱有成跪下了,感謝他挽救了輝山。駱有成急忙把兩人攙扶起來,好一陣安慰。同時,順著他們心意,痛罵於青禾。


    等兩人情緒穩定下來,任文濤繼續說:


    “外麵的世道越來越亂了,於青禾隨時可能帶人迴來。假如上麵的夥計都不在了……”


    任文濤突然看向駱有成,“駱先生,您願意接管輝山,幫我們繼續守護火種嗎?”


    駱有成這一次沒有去責怪任文濤演悲情戲,算計深,他很鄭重地點頭,接著問道:


    “任主席,你們為什麽會信任一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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