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很不友好。


    兩架武裝無人機懸停在林地上空,能夠讓人犯密集恐懼症的十六管旋轉航炮對準背著大包的兩名隊員。


    聯想到通過植物視角看到的金字塔型監視儀,駱有成用膝蓋都能想到,這兩架無人機屬於生命複興科技公司。


    毋庸置疑,恐怖的殺器足以將人體撕扯成碎片,哪怕有柔性戰甲保護,也難逃一死。駱有成極度憎惡被人威脅,他毫不猶豫地進行反製,三十二股意念力刺入槍管直抵彈艙。他的想法很簡單,隻要你敢開炮,我就能讓你炸膛。


    做完這些,他意猶未盡,又有兩股意念力纏住了無人機的尾部。機尾下壓,機頭抬升。兩架無人機試圖穩住機身,在空中左搖右晃,搖搖欲墜。正在這時,一隻金字塔型監視儀從林中飛了出來,來到林間空地的中央,投射出一個全息人像。


    殷老板的全息影像急切地叫道:“嘿,別激動。它們不會對你們開炮。”


    駱有成譏笑道:“我還真不怕它們開炮。你有種試試,看看是你們的機毀,還是我們的人亡。”


    殷老板看看駱有成,又看看傾斜的機身,努力地在僵屍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他並不想射殺這些未來的盟友,隻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以便在可能的賠償談判上占據上風。對方死了四個人,肯定不願善罷甘休。但他沒想到對方居然能夠控製住無人機,隻能做出退讓。


    他拍了拍手,航炮迴收,縮入艙體,艙門關閉。駱有成也放鬆了對無人機的束縛,讓它們降落到林間空地。


    殷老板說:“人生何處不相逢,駱遠成,我們又見麵了。”一個多月來,殷老板也曾派人調查過子虛烏有的“除鬼盟”,一無所獲。他倒沒有對駱有成的身份起疑,依然相信麵前的小胖子是“除鬼盟”首領駱有成的弟弟駱遠成。


    駱有成沒好氣地說:“哪裏都有你們的影子,蜀西、滇北、橡膠島、還有這裏,你們的手伸得未免太長了吧?”


    殷老板說:“這話也是我想對你們說的,為什麽你總喜歡在我的地盤搞事?”


    “這裏是亞洲,我們之間隔著一個太平洋。美洲那麽大,隻有區區三萬人,還不夠你折騰嗎?”


    “我需要一個無人大島放牧。”


    駱有成臉色很難看:“蛙蟲是你們的製造的?”


    “蛙蟲?這個名字倒也形象。”殷老板點頭說,“我們稱之為jumper——跳躍者,是客戶定製的產品。你應該發現,它們對普通人還是有很大威脅的,所以它們必須被安置在與世隔絕的無人區。”


    駱有成承認“跳躍者”的名字比“蛙蟲”更準確,蛙蟲倒是形象了,但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一隻小蟲子。不過他習慣了這個叫法,也懶得去糾正。


    殷老板說,把jumper的圈養地選在婆泥島,是因為婆泥島足夠大;島上無人;島上有豐富的動物資源,能為jumper提供足夠的食物。他標榜自己是個有操守、負責任的人,懂得尊重末世每一個幸存者的生存權。末了,他反問道:


    “你們不迴家,在南亞瞎轉悠什麽?”


    “我們大多數隊員還在排毒期,你很希望我們把病毒擴散出去?”


    “這都一個多月了,你們的隔離期還沒結束?”殷老板略有些驚訝地問道,“早說了讓我們的病毒專家介入嘛,注射幾針特效藥,早沒事了。”


    駱有成冷哼一聲:“謝了,信不過。”


    殷老板嘴角抽了抽:“小胖子,你說話還挺傷人的。”


    駱有成譏諷道:“一邊標榜自己尊重人權,一邊卻製造吸食人靈魂的怪物,這樣的人,想取信他人很難啊。”


    殷老板皺了皺眉,“你在說什麽?什麽吸食靈魂?”


    駱有成無法對殷老板的影像感知情緒,也就無法判定殷老板是否在撒謊,但他依舊不客氣地懟了迴去:


    “你製造的怪物,千萬別說自己不知道它是噬魂獸。”


    殷老板越發詫異:“你確定沒有開玩笑?它怎麽吞噬靈魂?世界上怎麽可能有以靈魂為食的生物?”


    駱有成說:“我曾跟你說過,常院長很擅長操縱玩弄他人意識,既然他能剝離囚禁人的意識,噬魂獸為什麽不行?”


    殷老板陷入了沉思,他來來迴迴地踱步。時間有點長,駱有成不得不開口打斷了他的長考:


    “你想到了什麽嗎?”


    “北常的故事我是聽說過的。上次我們溝通之後,我也對定居點的人進行過排查,沒有找到可疑的人。”殷老板又走了兩步,“難道,我的客戶有問題?”


    “你的客戶是個什麽樣的人?”


    “中年白人……”殷老板又開始思考,隨後他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可能,他在公司的定居點生活了二十多年,從沒離開過。我對他知根知底,他不可能和北常有關聯。”


    “你難道不覺得奇怪,一個從未離開過定居點的人,為什麽要向你定製這樣一批怪物?”


    “他是戶外用品公司的老板,他定製jumper的目的是為了收割爪和膠質球(右手指尖的透明圓球),爪做成的抓鉤可以輕易釘入岩石,膠質球做成的吸盤可以吊起三百公斤的重物,這些都是最好的攀岩工具。”


    駱有成輕輕晃著腦袋:“你說的我一句也不信。”


    殷老板聳聳肩,攤開雙手說道:“那就沒得聊了。”


    駱有成自然不可能讓交談就這樣結束,他問道:“蛙蟲這種生物產品的設計思路是誰提供的?”


    “客戶啊,不僅僅是思路,連技術都是他提供給我們的。”


    “一個戶外用品的老板,給你提供生物改造技術,你確定沒在講神話?”


    “很稀奇嗎?末世到處都是拾荒者,從高等級實驗室或私人實驗室撿迴一些技術資料再正常不過了。我們一直在高價收購各種技術,即便這兩年,每年還能從拾荒者手裏買到幾十份技術資料。我的客戶認為jumper能為他提供上好的材料,委托我們生產飼養,有什麽問題嗎?”


    殷老板的解釋似乎合情合理,但無法解釋蛙蟲為什麽會吸食靈魂。


    “這個……的確讓我費解。”殷老板說,“你如果不說,我甚至不知道它們有這樣的特性。jumper的培育、放牧和收割,都是由人工智能完成的。隻要不出事,我不會過問。”


    駱有成說:“你難道不擔心蛙蟲把你的人工智能拆了?我的飛翼可被它們拆了兩架了。”


    “那是因為你們不了解它們的習性。”殷老板指著兩架無人機說,“這兩架‘牧民’無人機,就能管理十萬平方公裏的jumper。這樣的無人機在婆泥島上有十六架。”


    至於如何馴服、管理jumper,殷老板緘口不言。這是他的秘密,他不說,駱有成倒也不好多問。


    “我的人被殺了四個,你就是這麽管理蛙蟲的?”


    殷老板苦笑道:“這年頭的人都老老實實呆在定居點裏,哪有像你們這樣到處亂竄的?我們在這裏放牧兩年,從沒人到這座島上來。牧民無人機的職責也隻是把jumper約束在島上。”


    “都是我們的錯?”


    殷老板聳聳肩,顯然他不想為此擔責。駱有成一時也找不出理由發難,這就像偷偷摸摸潛入別人家裏,結果被看家的狗咬了,你還能指望主人家給你賠償不成?人家不告你私闖民宅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駱有成不喜歡殷老板,每次和他打交道,他總能讓你覺得理虧。


    “好吧。”駱有成說,“還是迴到噬魂的問題。技術資料裏難道沒有注明蛙蟲噬魂的特性?”


    “不可能的,我也看過那份資料,jumper不應該有這樣的能力和特性。”


    駱有成想從殷老板的臉上找出他撒謊的證據,遺憾的是,他那張表情變化不多的臉上,看不出有任何不妥。他更希望此時站在他麵前的是殷老板本人,而不是全息影像,這樣他就能通過高頻感知測謊了。良久,他問道:


    “你的客戶,是否有反常舉動呢?”


    殷老板想了想說:“他在jumper剛剛生產出來的時候,和它們在一起待過半天。不過我不認為有什麽不妥。就像買迴一群豬崽羊崽,把它們送進牧場前,歡歡喜喜地展望一下未來,也是人之常情吧?”


    駱有成非常不爽,為什麽每次殷老板的話聽起來都很有道理,讓他無法反駁。他認為蛙蟲與常院長有著不容置疑的關聯,卻始終找不到證據。他也學著殷老板的樣兒,來來迴迴地踱步。後來他記起單片鏡裏還有在肥城監獄醫院錄下的影像,就將蜘蛛鵝和蛛蟹怪投影出來了。


    “這是你們的產品嗎?”


    殷老板驚訝地看了一眼駱有成,迴答道:“沒錯,來自亞洲客戶的訂單,這批貨八年前就交割了。”


    “客戶長得什麽模樣?”


    “我隻能告訴你是一個亞裔女子在我們那裏定製的,生產技術也是她提供的。其他的,礙於保密協議,我就無可奉告了。”


    “它們是常院長的寵物,也是噬魂獸。”


    “不可能。”殷老板叫道,“當初我們還留下了十隻rampager(橫行者),它們絕不可能吸食靈魂。它們長得怪異,性格卻非常溫順,我們的飼養員與它們相處這麽多年,一直安然無恙。”


    蛛蟹怪性格溫順,是駱有成聽過的最不好笑的笑話。駱有成將蛛蟹怪瘋狂攻擊的影像播放了出來。


    “怎麽可能?”殷老板也播放了一段rampager與飼養員嬉戲的影像,影像中的rampager搞怪醜萌,憨態可掬。


    可以確定,兩段影像中的蛛蟹怪和rampager是同一人造物種,但行為模式反差巨大,讓人不禁要問,它們是同一種生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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