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依舊在與病毒做殊死拚殺,情況時好時壞。女巫在這裏照顧她。駱有成叮囑三妹,讓她給鳳凰多喂一些流質食物。鳳凰的自我修複會消耗大量的能量,沒有補充,鳳凰很可能在與綿藍病毒的戰鬥中敗下陣來。


    江小瑜依舊昏迷不醒,幸運的是,病情沒有加劇惡化,臉上、手上的出血點沒有擴大,齒縫裏也沒有出現血跡。


    柳瑩一直在這裏守著二姐。駱有成沒有對她提出高要求——比如擔負起主母的職責。柳妹還年輕。這裏有他,沒必要讓自己的媳婦也時時刻刻處在高壓之下,更何況人有親疏。


    二姐的病房是唯一一個住著兩個人的。刀行腦子還算清醒,大小便也能自理,屬於中症。這貨死皮賴臉要和二姐同房,說死也要死在一起。昏迷的二姐沒法反對,旁人自然也不會反對。


    從二姐的病房出來,迎麵走來一個護衛隊員,身體東搖西晃,走著走著,往牆上一靠,人就癱了。石岩山急忙衝過去,把他就近抱進一間病房。史湘雲使用機器交流異能招來兩台醫療智能。


    等把這名隊員安頓好,駱有成的耳朵震了。電話是胡永勝打來的,既是問候,也想從先生這裏聽到點好消息,給自己一些慰籍。在這之後,駱有成的耳朵就震個不停,都是問候電話。外公外婆、梅朵、麗格格,之後是閆豐利、宋時珍、易慕付華等一眾書院大大小小的管理人員。


    閆豐利和麗格格要求過來參與搶救,被駱有成拒絕了。閆豐利是名藥劑師,麗格格是跟著藥劑師學了點皮毛的助理醫師,看點小病沒問題,麵對烈性人造病毒,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們能做的無非是護理,醫療智能也能做。栽在這裏的人已經夠多了,駱有成不想又栽進來兩個。


    對所有人,駱有成都隻簡單應付了幾句。他不想多說,因為他在等一個重要電話。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薑廉興的電話終於打來了。老頭聲音少了點爽朗,多了點沮喪。


    “小先生,我隻找到了那段曆史的記載,沒有找到藥方。”


    駱有成的心沉到穀底。沒有藥物,意味著所有病人都隻能聽天由命,能不能熬過這一劫,全靠個人體質。就像噴火娃那張烏鴉嘴講的,這裏的五百多號人,都可能倒下。他不知道綿藍病毒的致死率有多高,就病情惡化的速度來看,絕對不會低。


    五百多位異能者,能被選派到這裏的,都是書院的精英,精英中精粹。想到這裏的人麵臨的死局,駱有成的心髒也像感染了出血熱,血從心髒密布的血孔噴出來,心一陣陣地抽痛。


    “小先生,你還在聽嗎?我是說,沒有藥方,不是還有我嗎?我是醫生。”薑廉興說。


    駱有成仿佛又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說:“對,對,您是醫生。您能針對這些症狀開藥嗎?給藥方也可以,我想辦法去找中草藥。”


    “小先生,你可能對中西醫有誤解。西醫講的是治病,中醫重的是調理。西藥治的是人得的病,中醫調理的是得病的人。人好了病也就好了。”


    薑老頭這話說得有點繞,他繼續解釋:“中醫重的是整體,體質好,氣血暢,內分泌平衡,排毒能力強,人體免疫自然就恢複了。我不了解你說的病毒,但我懂人啊,我能幫助人們用自己的免疫係統戰勝病毒。我不敢保證藥到病除,但吊命總能做到的,等你姐姐的疫苗研究出來,不都有救了?”


    駱有成高興道:“太好了,需要怎麽做,我一定全力配合。”


    “派人來接我。”


    “不行,絕對不行。”駱有成一口迴絕,“病毒的傳染性太強,很可能我們這裏的五百多個人都被傳染了。您年紀大了,萬一也被感染……不行,太危險了。”


    薑廉興固執道:“那我就更要來了,就算不管其他人,你和伊莎閨女我不能不管。”


    駱有成內心感動,他繼續勸道:“咱就不能遠程診療嗎?”


    “開什麽玩笑,你讓我對全息影像望聞問切?”薑廉興說話沒之前那麽客氣了,但他依舊解釋道,“中醫講究個性化治療,病人體質的不同,用藥也不同。而且隨著病情的變化,藥量也會做出相應的調整。總之呢,見不到人,我是沒法開藥的。”


    “這……”


    “別廢話了,趕緊派人,我會做好防護的。”薑老頭頓了一下,補充道,“派輛大飛翼,多派兩個人,我要把草藥都帶上,別到時候沒藥可用,抓瞎。”


    不等駱有成說話,薑老頭掛掉了電話。


    史湘雲說:“讓老人家來吧,我會盡力保證他的安全。”


    有了奸夫哥的保證,駱有成不再糾結。地下小鎮的人是不能派的,要是把升平鎮也變成疫區,那是天大的罪孽。他打電話迴書院,讓三秒派鬼腳帶五台搬運智能去升平鎮接薑老中醫,並叮囑一定要做好防護。隨後,他又給雷洪去了電話,讓他協助。


    實幹家史湘雲忙乎起來。他從書院、從分揀中心調集了大量資料,要在小鎮的西北角隔離出一個無毒區域作為薑廉興的生活區和製藥區。


    很快,五台法蘭璃打印機在西北角開始作業了。新發現的材料凱皮璃有著堅固、隔音、屏蔽電磁波的優點,但它透氣。反倒是法蘭璃更適合用來做隔絕材料。


    因為暫時無法找到實驗室級高效過濾新風係統,史湘雲隻能因陋就簡,在封閉區域的送風口安裝一個加熱裝置。病毒喜冷不耐熱,一百度以上的高溫足以瞬間滅活。熱氣體在套管換熱器中用冷水冷卻後,再經過兩組空氣過濾器,才能輸送入這個區域。


    要進入生活區,需要經過六道門,依次為消毒區、緩衝區、外更衣室、淋浴室、內更衣室。任何相鄰的門之間都有自動連鎖裝置,防止兩個相鄰的門被同時打開,避免空氣流通。這樣的防護雖然不及p4實驗室的生物安全防護等級,但也相差不遠了。


    這項工作都由人工智能獨立實施完成,裏裏外外,每一個角落都做了高效消毒。駱有成下令,嚴禁任何人靠近那片區域,薑老爺子生活所需,都由智能家政負責。


    萬事俱備,就等救命的醫生來了。醫生還沒等到,等來了壞的消息。


    壞消息是病人數量已經增加到315人,更壞的消息是一名女隊員死了。


    這名女隊員下午出現了吐血便血的症狀,聲嘶力竭的慘叫,連隔音效果極好的病房門都擋不住。到了晚上,她已經喊不出來了,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塊。流血的雙目充斥著死氣,身體一陣陣地痙攣。她體內的血液在凝結,血液不能正常流動,人很快就不行了。


    這是第一例真正因病致死的病例,讓人恐怖的是,從被感染到發病到死亡,不到十個小時。


    駱有成的心揪緊了,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他不知道五百多人,到了明天能有幾人站著。也不知道,倒下的隊員,還有幾人能看到明天的日出。


    駱有成原想讓智能帶著女隊員的屍體去空地火化,被史湘雲阻止了。史湘雲認為對屍體的病理解剖很重要,能夠了解病毒的特性以及對全身髒器的影響情況。最終,女隊員的屍體被傳送到了米豆豆的私人實驗室。


    春風是趕著晚飯的點迴來的,滿載而歸。五十多台智能搬運的,大部分是龍血,其餘的是朋克龍的皮甲。


    春風不知道小鎮裏發生了什麽,依舊沉浸在收獲豐厚戰利品的喜悅中。看到他師父時,還在沒心沒肺地笑。噩耗讓他猝不及防,像雕塑一樣在原地僵立了幾分鍾都沒迴過神來。就像應景似的,天毫無征兆地下起了瓢潑大雨,把這個小夥子澆了個透心涼。


    從第一個死亡病例開始,死神就在地下小鎮落了戶,他把這裏看作自留地。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是地裏的韭菜。他提著鋒銳的鐮刀,在自家的地裏巡視著。從東走到西,從西走到東,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隨時準備收割一茬又一茬成熟的韭菜。


    韭菜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把自己暴露在夏日的高溫中,生長速度越來越快。死神一次次揮起鐮刀,一茬、兩茬、三茬……七茬。


    僅僅過了一個晚上,又有七位病人離開了人世,五男二女。死狀最慘的一個,大片皮膚剝落,肌肉組織出現液化。


    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絕望。在綿藍病毒麵前,什麽精英,什麽異能者,都是浮雲。不僅是躺在床上的,能站著的,內心也被恐懼主導了。現在沒事不等於以後沒事。在病床上呻吟的許多人,幾個小時前還和自己一樣活蹦亂跳,暗自慶幸躲過了災劫。


    隊員們悲觀,駱有成和他的高管們必須假裝堅強。他們分頭安撫著病人,為他們打氣;又要鼓勵健康的隊員,要他們樂觀,悲觀隻會讓免疫機能下降。


    第二日上午十點,駱有成終於接到他期待已久的電話——接送薑廉興的飛翼,已經到了蘇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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