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亂了方寸,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好在碰到了師父,師父提醒他可以調看監控,他這才如夢初醒,急急忙忙去找史大人。


    將天幕內外的監控影像翻看了一遍,春風很快找到了疑似目標。為啥是疑似呢?今天沒月亮,外麵伸出手就見不著五根手指頭。春風能看見,全靠從天幕投射出的一點點光。


    天幕外不遠處的地麵上,躺著一個疑似人形生物。史湘雲把懸浮監視儀拉近了,切換成紅外模式,確定那裏躺著一個女人。女人的肚子很大,影像色彩偏藍。春風咬定這是他的噓噓,讓史湘雲打開一條通道。


    “我家噓噓體溫比較低,尤其是睡著的時候。”春風說。


    史湘雲仔細檢查了天幕周圍,沒發現異常,才讓春風到天幕邊上等著。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又打電話給刀行,讓他帶兩個人去接應春風。


    史湘雲的擔心是多餘的。通道一打開,春風就啟動八倍速躥了出去,再一眨眼,他已經抱著一個人迴來了。這時刀行才帶著尼瑪和叫化兒從大樓裏出來。


    刀行問:“春風,你抱的是誰?”


    “噓噓。”


    “發生了什麽事?”


    春風沒有迴答,他匆匆往大樓裏走。此時他心急如焚,噓噓滿臉血汙,昏迷不醒,肚子鼓得像有了六七個月的身孕。他不知道到噓噓到底發生了什麽,得趕緊去找米豆豆大人。等春風走到亮處,尼瑪怪叫一聲:


    “春風,你啥時候把噓噓肚子搞大了?”


    叫化兒看到噓噓臉上的血,也跟著叫:“不得了,孕婦血崩啦。”


    尼瑪拍了一下叫化兒的腦袋:“你傻啊,這是血崩嗎?出口不對。”


    春風怒道:“尼瑪!”


    “閉嘴,別添亂。”刀行斥責兩位手下,轉而安慰春風,“別急,一定要想辦法把孩子保下來,不對,母子都要保。”


    “是啊,末世的孩子多金貴啊。”尼瑪加快步頻,以便能跟上春風,“我和我媳婦努力了十幾年,她的肚子一點動靜也沒有。”


    叫化兒開心地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孕婦呢,沒想到活人懷不上,死人先懷上了。沒準這個世道隻有死人能懷孕。尼瑪,你要不和你媳婦試試。”


    尼瑪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大怒:“臭小子,你讓我媳婦變死人,我先讓你變成死人。”


    兩人的嗓門賊大,像吸粉小喇叭,不一會兒後麵就跟了一大群圍觀群眾,紛紛猜測春風是怎麽把噓噓肚子搞大的。下午的時候,噓噓的肚子還是平平的,就那麽一會兒,胎兒就長這麽大了。


    有人自作聰明的得出一個結論:“也可能死鬼女人懷孕就這樣,開始不顯懷,到時間就瘋長。”


    有人附和道:“對啊對啊,你沒看到血都流出來了,孩子長得太猛了,當媽的受不了。”


    有閱曆的中年人說:“那也該下麵流血,血怎麽會從嘴裏出來?”


    尼瑪得意地說:“我就說出口不對嘛。”


    另一人說:“沒準死鬼女人懷孕就是這樣。”


    春風處於崩潰的邊緣。平時他最多讓噓噓搓個背洗個澡,那方麵可是清清白白。當然,清白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噓噓身體有點冰。但聽到大夥兒煞有介事熱火朝天的聊天,他開始自我懷疑:難不成是洗澡的時候,一隻健壯的小蝌蚪偷跑出來,橫渡寬闊的海峽,然後……他在有了一個鬼婆娘之後,又要添一個鬼小孩?


    春風打了個哆嗦,不敢想也不敢聽了。他身子一晃,跑沒影了。


    二樓的人更多,有六成的人都在這裏幫米豆豆大人的忙,往深低溫櫃裏放“龍皮”。春風和他的孕婦女仆再次被強勢圍觀。春風顧不上那麽多,米大人、米姐姐、米阿姨地亂叫,讓她救噓噓一命。


    “你哭啦?”米豆豆沒急著救死鬼,反倒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春風此時已經淚流滿麵,這是他成人後第一次哭泣。


    人群裏,商士隱搖了搖頭:“這孩子還是沉不住氣啊,調教少了。”言罷,他晃晃悠悠地向懸浮梯走去。


    米豆豆:“不就是睡著了嗎?用得著急成這樣?抱迴去給她洗洗,安心睡上一覺。對了,晚上值班你就別來了,來了你心思也不會放在這兒。”


    春風:“可她的肚子……”


    米豆豆笑笑,沒再理他,轉身對護衛隊員說:“都迴去幹活,早完早休息。”


    春風見米豆豆如此淡定,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一半。迴到四樓宿舍,見到先生和師父站在自己的門口。


    商士隱說:“徒兒,我給你搬救兵來了。”


    駱有成說:“這事,你還隻能找我。”


    春風驚疑不定:“先生,您會接生?”


    商士隱笑得坐到了地上,完全沒有師父的樣兒。先生也在笑,不過含蓄了許多。等笑夠了,駱有成才看向噓噓,片刻後,他對春風說:


    “你家噓噓沒懷孕,她貪嘴,偷偷跑去喝龍血,喝多了不消化。放心吧,噓噓很有靈性,她知道什麽東西對自己有用,沒準醒過來給你個驚喜呢。”


    春風這才明白,找先生是因為先生能和皮皮鬼噓噓庫呴意識溝通。自己怎麽就沒想到呢?當真關心則亂,自己離師父的境界還差了好大一截。


    春風進屋,脫了噓噓的衣服,把她洗得白白淨淨。從來都是噓噓幫他洗澡,總算輪到他給噓噓洗一迴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白生生的大肚子噓噓放在床上,不給她穿衣也不給她蓋被。他盤腿坐在床上,兩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白白的大肚皮,思緒萬千。


    這是他第二次為女人心痛。第一次是為鳳凰,幹了事偏偏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這次是為了噓噓,就在剛剛那會兒,他以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就要離自己而去,可噓噓是個死鬼女人啊。


    他按照心痛指數,在心裏給生命中的女人排了個《春風榜》,結果是噓噓第一,其次是鳳凰、王蓓蓓,最解風情的老姐姐陳安妮居然被排在了榜尾。春風覺得這樣對安妮姐不公平,但他心裏進行了多次場景模擬,結果依舊。


    於是,春風得出了一個文藝範的結論:心裏裝的女人多了,煩惱就會像藤蔓一樣把你緊緊纏住。


    春風的結論自然是偏頗的,煩惱的源頭,是外界事物的發展與自己的願望相悖,自己卻無力改變。


    比如陳安妮和上官旭都能悅納春風,但春風卻無法說服自己融入一妻二夫的家庭。他也無法說服王蓓蓓放棄返真實境的男人迴到現實,無法讓鳳凰放棄獨占愛情的想法,更無法讓可愛的噓噓變成一個活人,讓身子暖和起來。


    解決煩惱的方法無非兩個,你有能力讓外界順應你的心意,或者改變自己的心態。這兩點春風都做不到,因此他隻能煩惱著。


    另一個宿舍裏,梅朵同樣煩惱著。她像個女流氓一樣,時不時掀開被子查看平平哥的三條腿長得牢不牢實。梅朵的煩惱和春風的煩惱是有區別的,更大程度上屬於庸人自擾。有皮皮醬那種近乎變態的治愈能力,還著急個什麽勁呢?幫不上忙,隻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也是無力的一種表現形態。在夏平平醒來並能自由走動前,梅朵的煩惱會像忠犬一樣,與她寸步不離。


    在梅朵隔壁的隔壁,兩個女孩在為食物煩惱。鳳凰餓醒了,她的恢複過程中需要大量的食物。可這會兒,餐廳裏的烹飪智能都下班了,一個個靠著牆充能,進入休眠狀態。女巫沒有權限喚醒它們。


    女巫最先想到的是她的閨蜜商士隱,可這個精力旺盛的死太監不知死哪裏去了。一小時前這貨還來房間裏聊過天,現在最需要他的時候卻不見了,電話也不接。哥哥就別指望了,他和嫂子把門一關,誰知道他們在裏麵做什麽。


    女巫去找大姐夫,忙了一天的史湘雲趴在操控台上睡著了,她沒好意思打擾。大姐還在忙,更不好意思打擾。當然,找她估計也沒用,沒準她從深低溫櫃裏拿出一塊“龍皮”,讓女巫自己煮了吃。


    好在她碰到了正在巡夜的二姐和刀行,刀行提點了她一句:


    “這事你找柳洵啊,咱們又不是沒有黑箱,讓他從書院傳點菜過來不就結了?”


    女巫和鳳凰在房間裏分享美食大快朵頤的時候,商士隱的電話才姍姍來遲:“親愛的大胃,找我什麽事?”


    “你死哪兒去了?”女巫對這個閨蜜好失望,“不用你了,我已經找到吃的了。”


    商士隱解釋說,他看到大姐頭和史大人那麽看中朋克龍的皮,偷偷溜出去,想試著再殺一頭龍。女巫一聽又緊張了:


    “黑燈瞎火的,多危險,趕緊迴來。”


    “在迴來的路上。”


    “你得手了?”


    “哪能啊?我可沒先生的本事。”


    女巫怒道:“死太監,沒本事你逞什麽能?趕緊的,迴來陪我喝酒,你說過欠我一頓酒。”


    有本事的先生在自己房間裏。房間的燈光暖暖的,柔柔的,這麽曖昧的色調肯定不是出自駱有成之手,他一向缺乏浪漫的情懷。煩惱了兩年的柳瑩現在是姐妹裏最沒煩惱的一個。


    幹淨利落的屠龍技,標誌著帥帥的無所不能的有成哥又迴來了——盡管有成哥的身體被自己養得有點變形。她沒了顧忌,很直爽地提出了羞羞的要求,美其名曰檢查有成哥的身體恢複情況。


    有成哥說:“我的身體還沒完全恢複。”


    對有成哥的說辭,柳妹是不信的:龍都能下得去手,一個女人你下不了手?她說:


    “那就更要多運動,運動有助於身體康複。”


    對柳妹,駱有成沒有理由也沒有底氣再拒絕。他腦子急轉,有了一個腹案。假如自家兄弟真的不爭氣,他還有意念力。他的意念力現在能化千百,變成一隻隻小手的話,應該不會讓柳妹失望。他開始努力迎合柳妹,柳妹讓幹啥他就幹啥。


    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在少,柳妹的眼神也越來越迷離。


    “敵襲!敵襲!”外麵走廊的擴音器大吵大嚷,“彈道導彈來襲,所有人員進入地下室暫避。”


    隨後擴音器嗚哇嗚哇叫個不停,被奸夫哥改造過的安防係統特別吵人。


    柳瑩跺跺腳:“這算啥嘛?為啥每次那啥的時候,總有人來搗亂?”


    駱有成好言安慰道:“可能是我們時間點選得不好,以後我帶你去各地的別墅,誰都辦法打擾我們。”


    柳瑩沒壞脾氣,一點小脾氣被情郎一句話就澆熄了。她一邊穿衣服一邊問:


    “咱們不是有天幕嗎?為什麽這麽緊張?”


    駱有成說:“奸夫哥可能不太確定導彈攜帶了多大當量的彈頭,如果是千萬噸級的,天幕也擋不住,小心點總沒錯的。”


    膽小鬼梅朵已經抱著用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夏平平衝出來,在走廊裏喊了一嗓子:


    “哥哥姐姐們,核彈來啦,趕緊跑啊。你們快點,我先下去了。”


    喊完,一陣風似的往懸浮梯跑去。


    商士隱放下酒杯,對女巫說:“這頓酒繼續欠著,迴書院了安安心心喝。”


    他背上鳳凰,和女巫一起出門,恰好碰到駱有成和柳瑩出來,幾人一起往懸浮梯走去。懸浮梯打開,從裏麵跑出來一大群人,米豆豆也在裏麵。


    駱有成問:“姐,你上來幹嘛?”


    “轉移人才啊,他們以後都是書院的寶,可不能有損傷。”


    敵襲警報響起的時候,米豆豆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仍在昏睡中的鑒定中心科研人員。東西損失了事小,人才折損是大。


    ……


    地下室一層監控室裏,導彈飛行的影像占據了光屏的三分之一,視角由上至下,是調用衛星跟蹤拍攝的。光屏上倒計時顯示,離導彈命中目標還有一分四十秒。


    “奸夫哥,天幕能扛過去嗎?”


    史湘雲的表情很豐富,有點緊張,更多的是興奮:“扛過才知道。”


    這話聽著很不負責任,但奸夫哥也不是神仙,鬼知道裏麵裝的是常規彈頭還是核彈頭,有多大的當量。


    “從哪裏發射的?”


    “関島,垮甲隆環礁。”


    “前米國太平洋軍事基地?”駱有成習慣性用手摩挲起下巴,“這家生命複興公司,來頭很大啊。”


    不知為什麽,他想起了常院長。二者本不該有任何聯係,或許,是一種直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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