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蜂巢天幕,朋克龍使出了十八般武藝。用長尾上的刺錘砸,用後肢的鋒利鐮爪抓刺,投擲矛刺,用身體撞、用牙咬、噴射強酸。六頭朋克巨怪,各展神通,進行了一場為時數十分鍾的才藝大比拚。可無論它們怎麽折騰,天幕巍然不動,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泛起。


    這段時間,僅剩的四個機械改造人也沒閑著。他們在一公裏外,修理損傷的機械腿和機械臂。等朋克龍癲狂完了,進入中場休息。狀態完全恢複的機械改造人才緩步上前。他們沒有立刻向蜂巢天幕發動攻擊,而是圍著天幕,各占一角,呈等邊四邊形站立。


    在廣場上投射了全息監控影像後,史湘雲沒有再迴監控室,而是扯起一塊光屏,在現場辦公。此時,他正全身心地關注著改造人的一舉一動,相比強大的朋克龍,他反而更在意改造人的威脅,改造人依舊擁有人類的智慧。


    “他們要做什麽?”駱有成被柳瑩攙扶著,站在史湘雲身邊,他也注意到了改造人的異動。


    史湘雲無法迴答,他隻能看著。好在機械改造人很快給出了答案。他們肩膀上的板甲向一側滑開,從裏麵飛出金字塔型的儀器。四台儀器的頂端各射出一道光束,連成一起。光波流動,漸漸向中間擴散,最終形成一圈光幕。


    這樣的場景,駱有成似曾相識。他快速在腦子裏索引檢索,很快找到了檢索結果。他曾在貴城雙龍定居點繳獲一套地底探測成像係統,工作方式與這套係統完全一致。


    “神秘勢力?”駱有成和史湘雲幾乎同時出聲。


    “什麽神秘勢力?”柳瑩有點懵懂。


    駱有成問:“還記得那首藏頭詩嗎?滇海囚客,魑魅逆常。緬邈山川,魍魎作王。泰否相傾,先生當往。貴賤同仁,共戮鬼雄。”


    柳瑩吃驚道:“是他們。我們打錯人了嗎?”


    在場的幾位骨幹聽了心也一緊,犧牲了四位兄弟,卻誤打了友軍,那樂子可就大了。


    “沒打錯吧?”駱有成和史湘雲都有些吃不準。


    金字塔型設備是神秘勢力的獨有標識,散布藏頭詩的金字塔場景發生器、部署在蜀西滇北山區的智能監控儀、地底成像的探測設備,都是金字塔造型。


    到目前為止,駱有成一直不知道神秘勢力是什麽樣的組織,看似和鬼王作對,但除了在背後攪風攪雨,並沒有什麽作為,充其量是一根攪屎棍。有一隻攪屎的手,駱有成很熟悉,那人叫許永亮。這人是神秘勢力唯一浮出水麵的人,是個愛搞事的主,哪裏有亂子,哪裏就有他。讓我們來捋一捋,看看他都做了些什麽。


    首先是在北湖成立了異種地下勢力,妄圖和蝶戀花內外勾結,謀取北湖,被駱有成挫敗。


    其次是攛掇鞏城香溪基地攻擊書院高廬牧場,造成書院護衛隊員大量傷亡。書院展開了屠殺式的報複行動,將香溪這個毒瘤徹底鏟除。


    第三次發生在貴城,許永亮以神秘勢力聯絡人的身份進駐阿哈定居點,挑起了阿哈和雙龍的血拚。


    許永亮最近一次現身,是在今年上半年。他偽裝成蘭山元首邱正甫的同性伴侶——年輕的元首“夫人”,鼓動邱元首一統甘省。蘭山被書院所滅,邱元首崩,“夫人”卻逃了。


    “夫人”的身份一直是個迷。直到前些日子,江二姐去魂鄉看望蘇醒的弟弟,談到蘭山戰役,將卸去偽裝的“夫人”影像投射出來的時候,才真相大白。


    許永亮作為駱有成恨不得食其肉敲其骨的反派人物,被駱有成列入了記憶恢複的第一序列。所以,駱有成在第一時間就確認了他的身份。許永亮的危險程度又上了一個等級,一個為達目的不惜出賣菊花的男人,已經沒有下限了。


    正是因為有了許永亮,神秘勢力存在的意義和行事目的,變得越發撲朔迷離。


    神秘勢力通過場景發生器散布藏頭詩,在蜀西和滇北監控魍魎,似乎是為了對抗鬼王。阿哈攻擊雙龍,理由也是雙龍有投靠鬼王之嫌。但這樣一個和鬼王作對的勢力,卻幫助蝶戀花在先,暗控蘭山在後。蝶戀花和蘭山發動戰爭的目的是一致的,掠擄人口,向鬼窟輸送大量的活體材料,以此換取自身的利益。


    駱有成的心裏留下了一個謎團:許永亮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是否從始至終都是神秘勢力在世間行走的代言人?或者是在鬼窟和神秘勢力之間搖擺不定的雙麵人?又或者在貴城攪起的風雨,是他與神秘勢力之間唯一的一次合作?


    如果是後兩者還好,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歸咎於許永亮一人。如果是前者,那麽神秘勢力就極其可怕了,對鬼窟自相矛盾的態度,前後不一的行事邏輯,都昭示著這個勢力目的絕不會簡單,所圖甚大。


    這支勢力,掌握著末世最先進的科技。無論是地下探測成像設備,還是機械改造人,抑或動物武器朋克龍,都是不同領域頂尖科技的結晶。但他/它們從未出現在對抗鬼窟或者鬼窟股東勢力的戰場上。這一狀態至少說明了一點,神秘勢力隻會攪渾水,不會出力。因此,無論許永亮扮演的是什麽角色,駱有成都不會把神秘勢力看作友軍。


    駱有成把自己的分析一說,在場的幾位骨幹心中也釋然了。不是友軍,打就打了,搶就搶了。你不打鬼,我搶了你的東西幫你打鬼,也算你在抗鬼戰爭中做了一份貢獻。邏輯有點強盜,但用在行事詭秘、目的不明的神秘勢力身上,不算過分。


    四台金字塔探測儀構建的光幕上,出現了天幕內部二維圖。由於天幕能量罩的幹擾,成像很不清晰,能夠看到粗線條的鑒定中心大樓和廣場上模糊的人影。史湘雲吩咐道:


    “噴火娃,找四個人把探測儀打下來。”


    “好勒。”噴火娃爽利地答應一聲,旋即一愣,“姑爺,怎麽打?”


    “看到內膜上的管道口沒有?你們隻管把炮彈送進管道,我會讓智腦鎖定目標的。不用多了,一人一發炮彈。”


    內膜上的管道口就那麽幾個,噴火娃領命,去找隊員去了。幾分鍾後,四個方向的探測儀被轟成了碎片。


    四個改造人被突發狀況驚呆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向朋克龍的方向聚攏。在付出幾名同伴性命的代價後,鐵的教訓告訴他們,緊緊團結在大肉盾朋克龍的周圍,安全指數遠高於單兵種作戰——盡管他們有一個兄弟是被朋克龍踢死的。到了集中點,四名改造人嚐試著向蜂巢開了幾炮,無一例外,炮彈都被送了迴來。改造人很清楚這不是對方發射的炮彈,對方的單兵電磁炮炮彈口徑小、威力小,遠非自己發射的炮彈能比。於是,他們很快停止了毫無意義的試探。


    朋克龍休息了一會兒,再次對天幕發動攻擊。天幕內的人也在熱火朝天地討論擊殺朋克龍的可行性。


    女巫在不斷地與朋克龍溝通,但朋克龍沒再理會她。朋克龍的智力相當於六七歲的孩子,你可以騙它一次兩次,但不能一直把它當傻子。它們是實驗室生產並嚴格訓練的武器,即便被女巫收複了,也隨時有可能反水。多次溝通無果,女巫隻能放棄。


    噴火娃和春風帶著兩個人走向駱有成,他們來向先生求助。


    春風思來想去,覺得堡壘隻能從內部攻破,他不相信朋克龍的體內器官也能做到刀槍不入。噴火娃曾說過從外院引進了幾個奇人異士,胖駝駝就是其中一位。春風去找噴火娃商量,一番討論之後,還真被他找出兩個可用之人。噴火娃對春風的主意讚不絕口,一個勁誇春風得了乃師真傳。


    兩人是一對孿生兄弟,哥哥叫張大雙,弟弟叫張小雙。變形係,據說硬的軟的都能變,十分神奇。春風起初不以為然,認為是個男人都能變,但深入了解後,他對兄弟倆重視起來。張家兩兄弟可不是男人那種醜陋的局部變化,而是將醜陋全身化。


    他們能把身子變成一坨史萊姆,軟了吧唧,柔弱無骨,卻又無比堅韌。在能力測試時,噴火娃曾找來兩台老式能源卡車拉扯,隻能把“史萊姆”兄弟拉長一米,再也拉不動了。硬的時候,他們的身體堅逾金剛石,他們曾用手掌將碎鑽碾成粉末。最關鍵的是,無論身體軟硬,他們都能隨心所欲變化成各種形狀。


    張家兄弟其中一項組合技叫做無敵切割機。兄弟倆在先生麵前做了一次表演。


    哥哥張大雙伸直兩條胳膊,兩隻手掌內折九十度,搭在一起,有點像漢禮天揖禮的起手式。弟弟把身子團成一個圈,掛在哥哥的手掌上。兄弟倆身體發生了變化,哥哥的兩條腿變成了輪子,身體變成了切割機基座;弟弟則變成了一張圓形鋸片。兄弟倆變化組合成的老式刀片切割機,很輕鬆地將一塊合金板一分為二。


    春風認為,兄弟倆是打入敵人堡壘內部的最佳人選,朋克龍的體內手術的最佳執行者。張家兄弟也躍躍欲試,在之前的戰鬥中,他們沒能出工出力,此時求戰心切。


    駱有成正色道:“太冒險了,我們不知道它喉嚨裏有沒有倒刺,也不知道它胃酸的腐蝕性有多強。”


    張大雙說:“放心吧,先生。倒刺我們可以切割,胃酸再強也不可能強過王水,沒問題的。”


    張家兄弟對耐酸性腐蝕很有底氣,駱有成也就放心了許多,他調侃道:


    “要不要胖駝駝幫你們測試一下耐酸性?”


    張大雙把頭一縮,張小雙變成了搖頭娃娃。


    “她是變態,她的測試就算了。”


    駱有成莞爾一笑,問道:“需要我做什麽呢?”


    張小雙搶答道:“讓朋克龍不能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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