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士隱是在三天後迴來的。


    托尼要比商士隱早迴來兩天,托尼隻說自己迴去了一趟,但沒有說什麽事。


    隻從上次迴歸後,托尼就像變了一個人,隻對德魯伊女巫的事情上心,其他事情很少過問。最近一段時間變得越沉默,和從前的話癆判若兩人。


    “托尼哥,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駱有成問道。


    “沒。”托尼的迴答很簡潔,停了半晌他補充了一句,“廣旭還要耽擱一些時間。”


    駱有成隱隱覺得,托尼的變化以及這次突然離開,和封印德魯伊女巫記憶有關。但他的詢問沒有得到托尼的迴應,之後的幾天,托尼再沒說過一句話。


    與托尼平淡無奇的迴歸不同,商士隱帶迴來的消息是令人震撼的。&1t;i>&1t;/i>


    他錄製了2eb的影像(換算成我們熟知的數據存儲單位,即21.47億gb),幾乎占用了單片鏡的所有存儲空間。他不得不把影像數據提交給智腦,由它完成剪輯整理工作。


    “巫大胃,你胖了。”商士隱伸手掐了一下女巫的臉。


    女巫沒躲閃,反而顯得很開心,“藏花堂的藥真的有用,我現在飯量減了點,卻長了三斤。”


    “那就堅持,胖了人也漂亮了。”


    “死太監,謝謝你啊。”女巫臉微紅,“講講這幾天你都看到了啥?”


    “等智腦剪輯完了你自己看吧。這些天沒怎麽睡覺,我補個覺去。”


    “去吧,要不要我陪你啊?”


    “滾。”&1t;i>&1t;/i>


    女巫哈哈大笑,抱著黑咪向通向外部的懸浮梯走去。


    晚飯後,三人坐在客廳裏觀看影像。智腦將長達15o個小時的影像剪輯壓縮成三個小時。影像再次刷新了駱有成對魑魅的認知。


    商士隱去的是滇城。


    滇城早已變成一座空城,偌大的城市空無一人。但在滇海附近的西山,卻有大批的牛群和羊群,這裏儼然成了一個大型牧場。


    這裏的確是牧場,但放牧的不是人,而是魑。與駱有成在貴城見到的瞎子魑不同,這裏的魑在外形上雖然沒有什麽區別,都是章爪人身,但卻有一雙圓滾滾的眼睛,從眼珠轉動的情況來看,這對眼睛絕非擺設。它們聲的音節遠比貴城的魑要複雜許多,它們還能夠給人工智能下達命令,管理約束畜群。智力上遠非貴城的魑能比。&1t;i>&1t;/i>


    看到這裏,駱有成不自覺地把這種基因怪物歸入了智慧種族的行列。


    “這是幾代魑?”駱有成問道。


    “它們似乎沒有幾代的提法,而是按智力分級,無智、低智、中智和高智,一共四個等級。牧魑屬於低智魑,而貴城的戰魑都是無智魑。”


    商士隱的迴答讓駱有成明白了自己對魑魅的了解有多麽膚淺。那個僥幸沒有變成魅的人,給自己提供的信息並不準確,或許他對魑魅也知之甚少。駱有成猜測,不僅魑魅,或許魍魎也不是表麵看到的那麽簡單。那些散養在山川的魍魎,或許隻是用來提供數據的實驗體。


    他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影像上。


    鏡頭來到了一個龐大的地下基地入口,觸手怪們在這裏進進出出。入口上方有八個醒目的大字:滇海地下湖景公園。&1t;i>&1t;/i>


    這裏曾經是亞洲最大的地下內6湖湖景公園。二十三世紀初,也就是田園牧歌時代初期,近一半麵積的滇海湖底被置換成觀景玻璃。湖底景觀由當時最傑出的景觀設計師克勞迪婭·楊設計,網羅了世上最美的造景水生植物和造景石;放養了最奇異的水生動物。人們可以在觀景通道或觀景房裏仰望湖底的景色。近千台水下智能每時每刻清理著玻璃,防止泥沙沉著,保證最好的觀賞效果。


    建在湖底的海底摩天輪、磁懸浮水下觀光車、極限衝浪管、海洞大冒險等遊樂設施數不勝數,風頭遠迪斯尼。舊紀元時,這裏是遊客到滇城的必選項目。節假日更是人滿為患。為數不過的觀景客房,至少需要提前半年預定。


    昔日人類的水下嘉年華,如今卻成了怪物樂園。&1t;i>&1t;/i>


    接待大廳、觀景廊道、步道裏,到處是“腕”履匆匆的魑。它們不會抬頭看上一眼,頭頂的玻璃早已附著了泥沙,如籠上了厚厚的鉛雲。


    魑們似乎隻有一項工作——收集食物。食物的品類很多,肉類、魚、水果、葉子、塊狀莖,都在他們的食譜上。駱有成從前以為它們隻吃人。


    食物一律送入庫房,也有一些魑會從庫房提取食物送入餐廳,但從沒有魑將新采集的食物直接送進餐廳。它們始終遵循著既定規則行事。


    負責庫房的是一頭九足魑,它負責檢視食物的品質。隨後魑們會把食物交給一旁的智能,智能們負責稱重、歸類和入庫。九足魑有時會和智能講許多話,它古怪的音和魍很相似,沒人能聽得懂,但智能卻能與之順暢交流。不知道這是人工智能還是魑工智能,抑或是魅工智能。按照商士隱所說的分級法,這頭九足魑至少是中智魑。&1t;i>&1t;/i>


    收集食物的魑沉默得多,它們沒有表情,也很少與同類交談,錯身而過時,一般都是相互碰一下腕足。隻有在九足魑聲詢問的時候,低智魑才會說上一些話。


    魑的行為讓駱有成想起了動物界的一種社會形態——螞蟻社會,這個怪物基地呈現出高度的集體一致性。與螞蟻社會不同的是,單個螞蟻不具備自主意識,魑似乎是有自主意識的,但它的個體意識無條件服從集體意識。


    魑群是分批進食的。智腦對三頭魑進行了標記跟蹤,現它們每運送完三趟食物,就會進入餐廳進食,攝入的食物大約是它體重的五十分之一。


    負責分派食物的是智能,食物不會被加工烹飪,都是生食。智能會根據魑的體重給它分派相應重量的生肉和蔬菜瓜果,放進一個大托盤裏。&1t;i>&1t;/i>


    進餐時間也是最能體現魑個體意識的時候,智腦通過對十天影像的比對,現它們總會尋找相對固定的同伴共同進餐,交流的方式除了碰觸腕足,哢噠聲,有時也用較為複雜的語言交流。有時兩頭魑會相互看著對方默不作聲,智腦說它們是在用聲波交流,這種在人類看來靜默的交流方式,其實是魑之間在進行私密談話。


    無論與同伴交流得再愉快,魑都會在第五分鍾結束用餐,分秒不差,在托盤裏留下一坨分泌物或排泄物,起身離開。無一例外。


    離開餐廳後,魑會再次進入集體意識中,進入機械的工作模式。


    在一間觀景房,駱有成見到了怪物基地裏的第一隻魅。他揉了揉眼睛,確定魅在使用智腦建模,雖然隻是在現有模型上稍作修改,但也足以讓他驚訝了。&1t;i>&1t;/i>


    長期以來,他一直把魑魅魍魎當作野獸,現在他不得不修正自己的觀點,承認魅屬於智慧種族。魅是用人體為材料改造出來的,擁有智慧也不算奇怪。駱有成覺得“頭”或“隻”這類量詞和“它們”、“牠們”一類的代詞已不適宜用在魅身上了。


    魅的光屏上,顯示的也是一個個方塊文字,但絕非漢字。


    “她[注]用的什麽文字?”駱有成向智腦詢問。


    “失傳很久的遠古西夏文。”智腦很快給出了答案。


    “說的也是西夏語?”


    智腦迴應:“它們的音與語音庫的任何一種語言都不相符。分析的結果是這種語言是為魑魅特殊的聲器官創造的,本結論正確的概率為95%。”&1t;i>&1t;/i>


    “你能翻譯她們的語言嗎?”


    智腦迴應:“不能,缺乏足夠的語言樣本,但可以把光屏上的西夏文翻譯成漢字。”


    駱有成召喚語言大師托尼,托尼沒有迴應。


    當光屏上所有的文字都轉譯成漢字後,觀影的體驗就好了許多。


    魅完成建模後,很快打印出一件連體女裝,出了“hinghing”的笑聲,特殊的聲線,讓她的聲音極具魅惑力。


    駱有成和女巫都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駱有成甚至搬出了許久未用“觀想法”。也隻有商士隱這種“天殘”人士,才能不為所動。


    魅脫掉身上的衣服,準備試新衣。這個魅身上的氣囊已經收縮為一個點,如果說駱有成在貴城殺掉的魅像渾身上下拔了火罐,那麽這個魅就是渾身上下長滿了肚臍眼,毫無美感可言,聲音帶來的魅惑影響也消失無蹤。三人都沒有密集恐懼症,但看到這具身體,依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1t;i>&1t;/i>


    好在持續的時間不久,魅很快套上了連體衣,立刻變迴了姣好美豔的妖嬈女子。穿上衣服勾魂,脫了衣服驚魂。實在……不可愛!


    “魅不需要工作嗎?”駱有成問商士隱。


    “她們兩班倒,這個魅恰好是下班時間。魅和魑不一樣,魑可以不眠不休,但魅卻需要睡眠和休息。”


    “和人差不多了。”駱有成說,隨後他手指又在側臉頰上點了點,“我都差點忘了,她們本來就是人改造的。”


    商士隱說:“和人還是有區別的。據我觀察,除了打扮,她們並沒有其他的休閑活動,打扮好像隻是為了增強誘惑能力的本能。”


    果真,魅在換裝之後,就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地呆。


    “她們做些什麽工作?”


    商士隱迴道:“監控視頻,向智腦匯報魑的異常舉動,等待智腦的命令,用聲波向魑布命令。”


    “這麽說來,魅的智商還不足為慮。”駱有成用拇指和食指掐著下巴,作沉思狀,“如果我們把這個怪物基地比作蟻巢,魑和魅是分工不同的工蟻,那麽智腦就是蟻後。”


    商士隱張了一下嘴,又閉上了,他頭微低著思索了一下,才說:


    “是,也不是。先生,您往下看就知道了。”


    注:魅是雌雄同體,因為沒有中性第三人稱代詞,此後統一用“她”作為魅的代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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