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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辰從記憶中得知,寧文靖此時卻已是取得童生身份。


    前些時日已過了縣試府試,有了些許文名。


    因此,張延慶等五人方以同窗之名義來往。


    否則的話,象那種一次考試都沒過的書生,卻是沒有什麽資格與人來往交際的,別人懶得理會。


    童生試的最後一關就是院試,這也是最難的一次考試。


    前兩次縣試、府試隻是考一些貼經、墨義之類的題目,對時事、策論、試貼詩之類的一概不考。


    通過了就為童生,有著院試資格,身份有些不同。


    當然,這並非功名,沒有免賦權。


    隻有等到過了院試,才有功名和免賦權,並且見官不拜、佩劍遊曆。


    此時就是特權階級,行走鄉裏,會被人稱一聲秀才老爺。


    每個月可以領取不少的一筆糧食銀錢,朝廷養著讓他讀書。


    這種身份,比起後世的大學生不知要強到哪裏去了,學識上暫且不說誰高誰低,地位上,如果官府看重,是可以直接征辟為僚屬官員的。


    換做現代的說法就是可以直接擔任市裏正處級幹部,或者副廳級幹部。


    金華府城,是一個中等城市,曆次院試錄取秀才在十五人到二十人之間,這些人通過了,就要去到省裏進行會試,這時考的就是舉人了。


    那時就是正統官身,更是不同。


    蘇辰身後跟著寧采臣,還有兩個婢女,帶著一些筆墨等用具,也不跟那些偷偷望來不敢靠近的同窗戶打招唿。


    他這些日子名聲太大,身上威嚴甚重,跟人聊天反而會驚到別人,讓別人膽虛之下發揮不好,那時就罪過了。


    再說,跟他們不一樣的,蘇辰考不考得好,能不能取得秀才其實無關緊要。


    他就算交了白卷,仍然是金華城內的風雲人士,最多別人會說一聲,這人徒有虛名,實質上胸無點墨,對名聲有點損害,影響不到太多。


    但那些書生不一樣。


    如此重要的考試就是鯉躍龍門,就算是家財萬貫者,也想削尖腦袋考個功名,當個官,以後的人生完全不一樣。


    更別說那些家無隔夜糧食的寒門書生了。


    很可能身後的書箱裏備著的就是一家子的口糧,為了這次考試,家裏老母妻兒就得餓著肚子。


    就有這般殘酷。


    蘇辰甚至見到有許多書生的眼睛都血紅一片,形銷骨立的軀體中,透著一種不成功就成仁的悲愴。


    他歎了一口氣,幾百個書生,隻取十多個秀才,連十分之一的通過幾率都沒有。


    終究有些人會絕望的。


    這就是科舉。


    妖鬼惑亂的隻是生活,轉變不了社會的體製。


    就是那頭蜈蚣,如今的國師普渡慈航,也隻是借雞生蛋,偷偷操控人心,在大臣要員的身體內種下蟲子,對這個朝庭的民心文運,並沒有太大影響。


    在普通百姓那裏,除了日子越來越艱難之外,幾百年的妄想,一代代傳承的上進超越之途,就在這時了。


    一股龐大的心念願望凝聚在府衙上空。


    蘇辰抬眼望去,見到紅光彌天蓋地,似乎有著一條金龍隱約顯身,那是氣運金龍,是民心所向。


    被紅光一掃,滿城妖鬼遠走,再強的法力,也隻能退避三舍。


    “可惜,這份正統王朝氣運,我是很難收到手中了。”


    蘇辰看著有些眼饞,卻也沒有過多的去念想。


    他走的並不是科舉為官,造福一方,最後掃平天下的道路。


    考一考功名,多數想法是為著了卻原身寧文靖的一點執念,讓靈肉融洽,精氣一體,進而融身天地,變成真正的位麵土著,受到眷顧。


    隻有取得天意在手,行事才會毫無顧忌。


    再說了,相對這份人道氣運,斬妖滅魔、重定秩序,還天下清平的氣運,卻是要濃厚許多了,這才是蘇辰想要的。


    “來了!“


    蘇辰眼神一亮,人潮洶湧間,就聽得“蓬蓬蓬!”悶鼓轟響。


    魚門緩緩打開。


    童生入場搜查。


    一個個書生魚貫向前。


    先是報上名字,遞上文書和考牌,學吏看過經廩保認人的文書,再看畫像,下有文字描述體態容貌。


    等到確定沒有替考違規,就是檢查挾帶事宜,先看考籃,筆墨紙硯肯定得檢查,饅頭都要撕開,餡餅裏的肉餡都要察過顏色。


    有人帶著紅燒肉入場,那更是用刀鋒割成一小塊塊,免得裏麵有著紙條等物。


    接下來就是解衣脫鞋,連發髻也要打散檢查。


    最讓人難堪的其實還不是這個,而是每一個考生都要半脫中衣,檢查一下小鳥上麵是否吊著東西,後門裏是否塞著竹管等物。


    衙門公人這一陣掏鳥窩的齷齪舉動,簡直讓人斯文喪盡。


    不少書生罵罵咧咧,遠處旁觀的丫環小姐們全都捂嘴偷笑,有些直不起腰。


    到了這個時候,所謂的男女大防其實不重要,事後談起來,甚至會被稱為風流雅事。


    讀書人的事,從來就沒有不好聽的。


    在眾考生騷動混亂之中,蘇辰走了向前,施施然的向著門內走去,沒有停步。


    幾位檢查的公人正要習慣性的嗬斥,冷不丁看到他的容貌,臉色一白,打了一個寒顫,連忙躬身行禮:“寧公子請走穩,這是您的號牌,請按號入座。”


    現場靜了一靜,看著蘇辰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才重新恢複喧鬧。


    整個過程,沒有一人提出異議,隻是各人神情都是十分複雜。


    由此,就可以見到,蘇辰這兩日所作所為是如何的震懾人心。


    那些埋頭過日子的窮苦百姓或許還有沒聽過的,但這些同年書生,以及衙門裏麵當差的,如果一點都不知道他的名聲,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哼!”


    目睹此景,高台之上一個年約四五十歲、頷下長須的中年,麵色發黑。


    他端坐正中,高踞案台正在品著香茶,手一抖,差點把茶杯都扔掉,顯然心裏已經十分惱怒。


    “這就是那位寧文靖了,滅官兵,殺鄉紳,驕狂兇悍、目無尊上的童生?”


    “學台大人猜得沒錯,在金華城內,除了他還有誰能有如此威勢?不過,此人學識還是很強的,如果不論品行,隻論才學的話,倒也有資格考一考秀才。“


    長須中年右首坐著的是一位微胖官員,麵上書卷氣甚濃,卻是府學正裴子文。


    他搖了搖頭,想起自己同窗周先生求上門來的情景,又想起了那沉甸甸的雪花銀,心裏多少有了一些不安,旁敲側擊的說了一句好話。


    就這樣,他還是心懷忐忑。


    坐在中間的學台大人可是省裏下來的學政,俗稱為文壇大宗師,掌管院試事宜。


    秀才錄取於否,多看他的心思。


    如果這裏不滿意了,考得再好,其實也是沒用的。


    當然,他自己身為府學正,從八品的官員,掌管一府文事,也有著一些發言權就是了。


    如果聯合府台大人一起說話,很可能就可以扭轉大宗師曾黎的心思。


    “那人惹不起的啊。”


    偷偷瞄過左首聶知府的神情,裴子正心裏暗暗叫苦,心道這次還是被同窗戶周先生坑了。


    收了禮辦不到事情,這事難了。


    “嗯,朝庭開科取士,以才為先,品行也不可輕忽,到底如何?還是看看寧文靖考過再說吧,真的有經天緯地之才,咱們就取了他又如何?“


    聶知府悠悠說道,眼神莫測。


    他才是心情最複雜的一位。


    沒誰比他清楚,那位書生是如何的猖狂跋扈,壓得府衙都喘不過氣來了。


    而且,他隱隱察覺到,如今的衙門捕快勢力都有些不聽指揮,石玉剛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對那書生的事情,比起官府的事情還要上心。


    若真的跟那書生放對,捕快們很可能會倒戈一擊,這事就有些尷尬了。


    他甚至不敢捋去喬三的總捕職務,自從家將頭領嶽嵩身死之後,府內已是一盤散沙,什麽事情都動不了。


    那些以前看起來還很是得用的手下,如今已是象鵪鶉一般,縮起腦袋在裝死。


    麵對省學政大宗師曾黎的問話,聶知府也隻能是裝死,說的話莫棱兩可,等於沒說。


    真有經天緯地之才,就可以錄取,這事可能嗎?


    有沒有才學,其實終究要看他們幾位主考官的看法。


    否則,你就算才華動天,我說不行,那還是等於白考。


    想到這裏,聶知府心裏又有了一些快意。


    “我是不敢對你動什麽心思,可這次是省裏派來的學政主事,人家就是看不上你的文章品行……有本事你砍了他?“


    聶文臻心裏暗笑著,卻是知道這位曾文遠公,性格剛直、寧折不彎,並且特別在意文武之別,對一些事情有著堅持,絕對不會少了舍生取義的決心。


    靠著威脅,是永遠動搖不了他的心思。


    曾黎完全不知道聶知府的心事,隻是點了點頭,捋須笑道:“聶大人說得在理,終究還是要看才華的。“


    他目光掃視到靜靜端坐在靠窗戶最好位子的蘇辰身上,目光微微閃過一絲寒意。


    “滿手血腥,威壓官府目無王法的武夫,也想取得功名?若是讓你得逞,豈非亂了天下綱常,讓世上武夫張目,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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