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董知瑜便來到真紀家門口。這是組織給她直接下達的任務,刻不容緩。


    若放在一天以前她是不願意來這個地方的,她甚至會怕真紀已經不住這裏,而現在,她的信心開始恢複,眼見耳聞也不一定為實。


    她輕輕叩響了真紀的家門,門裏立馬傳出她警覺的聲音:“是哪位?”


    “真紀,是我。”她平靜地迴答。


    她聽見腳步聲,然後門開了,真紀慘白著一張臉出現在門後,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董小姐……”


    “真紀,很抱歉這麽早打擾你,我……”


    “沒有沒有,董小姐請進。”真紀說著,讓開了身子。


    董知瑜走了進去,轉過身,“真紀,隻你一個人嗎?”


    “.…..當然……”


    “我今天來,是想問問,你和……你和懷瑾,究竟是怎麽迴事?”


    “董小姐……你請坐,”真紀微微鞠了一躬,“請相信真紀,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真紀可不可以告訴我,究竟是哪樣?”


    真紀的眼眶竟微微紅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其實真紀也不清楚,真紀覺得……覺得仿佛無端被卷入了什麽事情裏麵……”


    董知瑜看著她,突然覺得自己先前是多麽可笑,滿心認為懷瑾背叛了自己,將真紀的欲語還休解讀為心虛的閃爍其辭,卻從不曾去設想其他的可能。


    “真紀,我相信你,我今天來,是想聽聽你所知道的部分。”


    “真紀……真紀不能說。”


    董知瑜想了想,便又開口:“是懷瑾不讓你說?”


    真紀沉默了。


    董知瑜覺得,這樣逼迫她是沒用的,在這一方麵,她了解真紀,若是答應了懷瑾,就不會平白毀約,她必須換個方式去問。


    “真紀,南雲忍在你這裏嗎?”


    “什麽?”真紀抬頭頗為驚詫地看著她,“不在啊。”


    “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我……我不知道。”


    “我聽到過懷瑾和你的對話,她不讓你見南雲忍,是為什麽?”


    “我……我真的不知道,她並不曾告訴我。”


    “那你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麽時候?”


    “最後一次……是去年,《詠梅》雜誌社關閉的時候。”


    “這麽說,今年你一直都沒見到她?”


    “沒有,她來信……”真紀脫口而出這幾個字,又突然意識到什麽,慌忙噤聲,小聲道,“一直都沒有再見到她。”


    “我知道她給你寫信了。”


    真紀怔怔地看著她,不知如何接話。


    “真紀,你和懷瑾那天在茶樓的談話,我都聽見了,南雲社長在信裏說要來看你。”董知瑜並不了解信件的細節,隻能賭一把,看能不能套出什麽來。


    “既然董小姐什麽都聽到了,真紀更是沒有更多可以告知的了。”


    “我不明白的是,懷瑾為什麽要阻止你們見麵?南雲一再寫信給你,她一再阻攔。”


    “真紀也不明白。”


    看來南雲確實給真紀寫了不止一封信,作為晦共秘密接頭人的“阿波羅”,為什麽要給真紀頻頻寫信?


    “懷瑾知道南雲給你寫信的內容嗎?”


    “我告訴了懷瑾君,並沒有什麽特別的,隻是說想見見老部下。”


    這符合董知瑜的猜測,即便“阿波羅”找真紀另有其事,也不可能在信中明說。


    也就是說懷瑾單單因為知道了南雲忍要見真紀而奮力阻止?或者,懷瑾知道什麽更為隱秘的內容?比如說她知道南雲忍要見真紀的目的?


    而從真紀的反應來看,她並不清楚南雲忍的身份。若不是她失口提到信件的事,董知瑜甚至會懷疑真紀是不是一個隱藏很深的潛伏人員,然而她若要潛伏得這麽深,是不會在簡單的套話中失口的。


    “好了,謝謝你,真紀,很冒昧在一大清早來打擾你。”


    “董小姐……你我之間無需客氣,隻是,你和懷瑾君的誤會消除了嗎?”


    董知瑜苦笑,“別擔心。”說著便站起身來準備告辭。


    “南雲社長她……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不要多想了,我隻是來問問你和懷瑾之間的事。”董知瑜不能透露關於南雲忍的半點情況,否則若是真紀將話傳到懷瑾那裏,麻煩就大了。


    中午,董知瑜利用休息時間找到了任之行。


    “我需要一部電台。”她簡潔而直接。


    “今晚七點左右,會有兩個工人推著一輛載滿家具的平板車去敲你家大門,到時你要裝作訂了家具,讓他們進去,把家具卸下。有部留聲機的底盒是空的,裏麵藏著一部小型發報機。”


    一絲驚詫閃過董知瑜的眼睛,“不用打匯報批準?這麽快就送貨了?”說完她立即猜出了什麽,“你們早就準備好了。”


    任之行頗為神秘地笑了笑,與董知瑜交代完畢後,他背著手走在去診室的路上,“那邊”算得很準,董知瑜必然會接受這個挑戰,而一旦她踏出了第一步,便會馬不停蹄地主動行動下去,這是一個優秀的赤空主義戰士必備的素質,更何況她是董知瑜。


    晚上,董知瑜通過加密電報給安平發去了第一則信息:“彼岸”唿叫“燈塔”!特派員泄露了什麽?“阿波羅”此行目的為何?我的任務為何?


    收到迴電:泄露“阿波羅”的存在及接頭暗號,他不知具體何人。目的為實施“阿波羅計劃”,具體不詳。你的任務是找到“阿波羅”並協助她完成計劃,周由你直接領導。


    這迴複出乎董知瑜意料,首先,原本她猜測特派員泄露了很多情報,導致懷瑾掌握的信息比自己多,可誰知特派員就連“阿波羅”是誰都不知道,那麽懷瑾為何對南雲忍起那麽大的戒心?其次,安平竟然不知道“阿波羅計劃”的具體內容!也就是說,這是一項晦共直接對接玄武這個據點的任務,為何晦共這麽做?既然“阿波羅”是南雲忍,那麽答案必然和自己、真紀、懷瑾這三人中的誰相關。


    左思右想,自己的下一個突破口,隻能是懷瑾了,南雲忍的失蹤很有可能和她有直接的關係。


    而組織上將這件事交給自己,是因為知道周碧青與自己和玄武政府的緊密關係?她打開房門,是時候正式開啟這項任務了,當務之急是和周碧青開個會議。


    她將周碧青叫到自己房間,“碧青,組織上給我們倆布置了一個任務,這是你加入赤空黨後正式接收的第一個任務,我們一定要完滿完成它。”


    “什麽任務?”周碧青雖然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卻一下子傾身向前,幾乎懸在了空中。


    “你先別急,”董知瑜下意識將原本就很小的聲音又放低了一層,“這個房間裏有部秘密電台,是我今天剛拿到的,從現在開始,你和我組成一條單線,我是你的上線,你由我領導,這條線上沒有第三個人。”


    “電台?”周碧青一下聽到了這麽多信息,顯得有些興奮,“讓我看看。”


    “不行,”董知瑜微微擰起了眉,“不但不能讓你看,我還會將它轉移到更為安全的地方,而這個地方,也隻能我一個人知道,這是為了保護你。”


    “哦……我明白了……”周碧青將眼珠子轉了轉,“那究竟是什麽任務?”


    董知瑜將她梳理後的“阿波羅”事件始末跟周碧青詳細敘說了一番,避開了懷瑾和自己為此分手的環節,總算把事情講清楚了。


    “你最近和懷參謀鬧矛盾,是因為這件事嗎?”誰知周碧青聽完,精準地問到了要害處。


    董知瑜抬手攏了攏頭發,她一下不知如何迴答這個問題。


    “知瑜,你是不是覺得懷參謀知道了這些重要的情報,卻瞞著你?她畢竟是渝陪的人,知道你的身份不能言語,已經夠為難她了,她獲得對渝陪不利的情報,不告訴你,也是情理之中嘛,你就不要為這個生氣了,她畢竟救了你啊!”


    董知瑜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晌才說:“碧青,公是公,私是私,我們現在不談論私人得失……這個任務,你聽明白了嗎?”


    周碧青撓了撓頭,“我是不是聽漏了什麽?特派員並沒說出‘阿波羅’是誰,懷瑾怎麽會知道?”


    “你沒有聽漏,這也是我這裏的一個存疑,又或者她阻止南雲和真紀見麵,並不是因為她知道南雲的身份……”


    “還能因為什麽……?”周碧青越想越糊塗了,“會不會組織獲得的情報不準?”


    “應該不會,丁家橋有我們的人,隻不過是別的線上的同誌。”


    “那就問問他們啊!”


    “不得打聽別的線上的同誌,這是紀律,再說了,需要我們知道的,組織定會告訴我們,無論懷瑾是因為什麽對南雲起的戒心,我們的任務是找到南雲,而要找她,守著懷瑾這條線應該是沒錯的。”


    “唉,”周碧青歎了口氣,“組織讓我倆執行這個任務,還真是找對人了,他們哪裏知道,你把之前的事和組織給的情報一串,直接都分析出來了,放別人,哪裏那麽容易想到懷瑾身上?還不知得費多大勁呢。”


    “先別下定論,明天開始行動起來,你在丁家橋多注意懷瑾的動向,千萬不要讓她察覺。另外如果她發密報或者交給你們機要處什麽文件,想辦法弄到內容。我這邊則密切關注真紀的動向,或許能有什麽突破。”


    “好,我明白了。”


    “但願南雲還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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